楔子

慶同市的八月，日曆本撕掉“立秋”這頁後，沒想到火爐城市的秋天竟然來得那麽早。新聞裏從暑假第一天就開始循環播放的“高溫預警”突然消失，讓人有些不太習慣，而日曆本慢慢從厚變薄，大學裏第一個假期原來已經偷偷進入了尾聲。

“丁零零——”

“姐，快下來！”

慵懶的午後，樓下傳來清脆的車鈴聲，少年故意壓低聲音也抵擋不住他的稚氣。早在半個月前，我就和小諾約定好要一起去騎行，今天就準備出發了。

我簡單梳洗了一番，就衝出陽台，對著樓下正騎在自行車上仰頭張望的小諾揮了揮手：“來了來了！”

初秋時分，微風不經意間鑽進衣角，騎在深藍色自行車上、一副蓄勢待發模樣的小諾穿著幹淨清爽的白色襯衣，雙手控製著車頭。他右手手背上那塊顯眼的紅色胎記成了他最特殊的標記。

他額前的劉海兒被風拂亂，眉頭舒展開來，眼睛裏映著柔柔的天光，清澈明亮。

小諾一看到我，臉上立馬掛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露出了他那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抱怨道：“姐，你動作怎麽那麽慢？你是烏龜嗎？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你是唐僧嗎？這麽嘮叨！”

我一邊加快速度把自行車推出門，一邊有力地回擊。一陣秋風吹過，我們家門口“元氣滿滿便利店”的招牌風鈴也響起了幾聲清脆悅耳的聲音。

老爸看到路邊的小諾，從收銀台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幾瓶水。我正要伸出手來接，老爸卻和我擦肩而過，走到小諾跟前。

“小諾啊，天氣那麽幹燥，多帶幾瓶水出門吧！”說著，老爸把水都放到了他的車籃裏。

“騎車的時候記得讓姐姐騎在靠馬路的一麵，這樣能保護你。”老爸轉過頭，認真地交代我，“元菀啊，注意不要讓小諾中暑了，要提醒他多喝水。”

“哦，知道了。”

我抿了抿嘴唇，這簡直就是溺愛啊！

“帶一瓶水就夠了。”

小諾讓老爸把水拿回去，接著得意揚揚地對我眨了眨眼睛，說道：“姐姐說待會兒請我吃冰激淩！”

“吃什麽啊！”

我騎上車，快速朝著他的方向趕去，當靠近他的時候，故意伸出手對著他的後腦勺拍了一掌。

緊接著，我雙腳用力蹬著踏板揚長而去。

沒反應過來的小諾慌亂地蹬著車，拚命在後麵大喊：“壞蛋！”

“誰騎最後誰是壞蛋！”

我得意地朝後擺擺手，挑釁地大喊著。

筆直的小道上，兩旁的梧桐樹首先感知到秋意，大片的黃葉在路麵上鋪了薄薄一層。

我們就像兩股旋風，所到之處，車輪下都會卷起一層葉浪，肆無忌憚的笑聲將奄奄一息的蟬鳴掩蓋，揮灑著陽光燦爛的青春。

“姐，我想吃冰激淩。”

騎了好幾個小時，小諾突然刹住車，抬起下巴，示意我看路邊的便利店。

我靠路邊停下，跑去買了他最愛的芒果口味冰激淩。我們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吃著解暑的冰激淩，金色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看著小諾迎風笑彎了的眼睛，我的心情也變得輕快起來。

“好吃嗎？”

我轉過頭看向他，忽然，小諾原本紅潤的臉色像是褪了色一樣，白得像一張紙。

他勉強對我擠出一絲微笑，用手背抵著鼻尖，就在這時，兩道鮮紅的**止不住地從他的鼻子裏湧了出來。

“這是怎麽了？”我趕緊從背包裏拿出紙巾來給他擦拭。

“姐，我頭暈……”

他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可隻來得及吐出這幾個字，就身子一軟，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諾……”

我抱著他，不知所措地搖了搖他，腦袋裏一片空白，一瞬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小諾，你別嚇我啊！”我驚慌地大喊著他的名字，可是他的雙眼依舊緊緊閉著，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小諾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小手冰得瘮人，不停往外湧的鼻血根本止不住。

我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醫院！對，我要帶他去醫院！”

我顧不上停靠在路邊的自行車，抱著小諾，攔下一輛出租車後，往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表盤上的秒針經過每一個黑色數字，轉了一圈又一圈。我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緊靠著身後涼涼的牆壁。等待結果的我神經緊繃起來。

“小諾不會有事的……就是中暑而已，對，一定是這樣的！”

我在心裏給自己催眠，反複做著深呼吸來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急診室的燈終於滅了。醫生打開門走了出來，我條件反射般站起身，立即迎上前。

還沒等我開口，醫生就問道：“你是病人家屬？”

“是，是的！”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是他姐。”

“病人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腫瘤細胞已經開始擴散，如果不趕緊治療的話，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腫……腫瘤細胞？”我不敢相信地看著醫生，重複了一遍，“這不可能！小諾平時那麽健康，又那麽喜歡運動，怎麽可能……醫生，是不是弄錯了？拜托您再重新檢查一遍好不好？”

“病人患有急性白血病，已經確診了。”醫生的語氣中帶著惋惜，他抬起手安慰般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臂膀，“趕緊去跟你們的家長聯係，盡快給病人辦理住院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