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密室殺人

A麵

張晴天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從床頭櫃拿起手機,顯示的是馬琳軒的號碼。沒等張晴天問話,馬琳軒就壓抑著激動情緒說道:

“對不起,這麽早打擾你,我又收到一封匿名信,就在今天早上!”

來到兩個人經常見麵的地方,馬琳軒並沒有像從前一樣在那裏等著張晴天。張晴天足足等了一個鍾頭,肚子餓得不行,不得不去吃了早點回來,馬琳軒依舊沒有出現。掏出手機,給她撥過去,通了,但沒人接聽,張晴天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馬琳軒遇到了什麽狀況。

馬琳軒是中午時分才出現的,她說她上午被叫到了警察局裏去,在那裏,她不方便接電話。

藝術學院附近有一家餐廳,很安靜,二人進去要了些簡單套餐,張晴天心中迷惑,剛坐下就問道:“警察方麵有什麽新發現嗎?”

“你先看看這個吧。”馬琳軒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白色的打印紙。

“這是警方給你的?”張晴天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五號宋體字,不解地問。

“不是,這就是早上我收到的那封匿名信。”

“收到的匿名信?”張晴天又低頭打量那張紙,“怎麽這一次不是手寫的條格紙,而是打印出來的,這又是因為什麽?”

“我哪裏知道,你看看那上麵的內容吧,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馬琳軒沒有說錯,信上記述的內容著實令張晴天大吃了一驚。

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也許是連日來的藝術創作總是差強人意,我的心情很糟,情緒低落到了極點,我突然很想她,很想見見她,哪怕隻說一兩句話也是好的。

我撥了她的電話,打不通,她關機了。

電梯停在了15樓,我從電梯走出來,通過窄長的走廊,停在1528房門前。

起先,我禮貌地去敲門,沒人應,按照慣例,這個時間她應該不會外出。我從地毯底下找到了鑰匙,還好,她這個習慣還保留至今。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私自進入她租的公寓,也許是我太空虛,見不到她,能夠嗅到她殘留在房間裏的味道也是一種慰藉。

她租住的這間小公寓很淩亂,感覺到那種熟悉的悲涼,腦子一陣暈眩,我倒在**,嗅著**她留下的淡淡的香水味道,不知怎麽,我竟然有些發困了,也許是最近工作太累,我竟然躺在一個女人的**睡著了。

睡了大約兩個小時,我莫名其妙就醒了,她還沒有回來,我站起身準備離開這裏,臨走之前,我想去一趟洗手間,走過去一推門,這才發現,洗手間反鎖著。

我敲著那扇門大聲問,“你在裏麵嗎?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不出來?你怎麽了?”我的心一下子提起來,那是一種極其強烈的恐懼,我也知道洗手間沒有對外的窗戶,更何況這裏是15樓。

洗手間裏麵必然藏著一個人,而且凶多吉少。

我用肩膀撞開洗手間的門,門打開的同時似乎也撞到了什麽柔軟的物體上,所以門沒有完全打開,卻被裏麵的東西撞得來回晃**。我鼓足了勇氣把門推開,我看見了,看見了她懸掛在房頂上,一條絲帶纏住便池那粗粗的管子,而另一頭正掛在她的脖子上。

她上吊自殺了!我的天!

為什麽會這樣?我更希望自己始終沒有醒過來,仍然處在剛才的夢中,可等了許久,現實還是現實,沒有像噩夢那樣被輕易驚醒。

我抬頭看向她的臉,她的樣子太痛苦了,我好心疼,就把絲帶解開,抱著她把她放在**。

我發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那麽做,也許是受到打擊太大,也許是心中的魔鬼在作怪,我最主要的信念就是要讓她的美延續,這是我在她的肉體腐爛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背起了她,她的身體還很柔軟,也許是屍僵過後屍體本來就會開始柔軟。我把她的雙臂纏繞在脖子上,雙手托住她的腿,走出房門,我沒敢乘坐電梯,而是從安全通道的樓梯一直下到底樓。

底樓大廳的保安看了我一眼,我對他說,我女朋友昏過去了,我得趕緊送她去醫院。保安親自為我推開玻璃門,還好心地問我需不需要給我叫輛車,我拒絕了,說自己有車,就停在門口。

可能是我的從容不迫欺騙了保安,因為她並不是我親手害死的,我有什麽好緊張的呢。

樓後麵停著我的車,隻是一輛摩托車,我把她的屍體放在車後座上,從後備箱裏拿出頭盔給她戴上,然後把她的雙手用撿來的塑料繩跟我的胳膊綁在一起,並用衣服小心遮蓋住,那樣她就不至於從後座上跌下去。其實不這麽做也不一定會有人注意到,因為那個時候天已經非常黑了……

“完了!?”張晴天抬起頭,問,“隻寄來這一張紙嗎?後麵沒有內容了?”

“隻有這一張紙,而且還是打印紙。”

“這也太奇怪了。”

“是啊,”馬琳軒問,“你是怎麽想的?”

“為什麽這個時候寄來這封信?”張晴天頓了頓,“我們正迷惑於爾東是怎麽得到屍體的時候,這封信居然恰到好處地寄給了你,難道不奇怪嗎?”

馬琳軒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麽心事。

“你說會不會有人在暗中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張晴天故意壓低聲音說。

“你別嚇唬我……”馬琳軒抬起頭,很謹慎地環視四周,這家小餐廳裏隻有三三兩兩的食客,並沒有一個看起來可疑的人。

“你別過於害怕,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馬琳軒問。

“寄信的人,是在暗中幫助我們,故意給我們留下線索。”

“嗯,我更希望是這樣。”馬琳軒點點頭。

“對了,”張晴天又想到了什麽,“警察找你做什麽你還沒說呢。”

“哦,警方徹底搜查了1528房間,向我核實了一下房子是否是我姐姐生前居住過的,我說是,然後警方就把房門鑰匙交給了我……”

“交給你做什麽?”

“因為房子還有三個月的租期,目前我還有權利支配那間房子。”

“是這樣啊,那警方有沒有透露關於爾東屍體的消息?”

“沒有告訴我任何信息,隻說爾東在那房間裏自殺死了,現在那個房子死過兩個人,成了名副其實的凶宅。”

“估計房東快要瘋掉了,那種地方怎麽還能有人敢租住呢?”張晴天說。

“我今晚就搬過去住。”

“你說什麽?”張晴天沒有聽清楚。

“我說我今晚就搬到1528房間去住。”馬琳軒提高了聲音說。

“啊!”張晴天很是吃驚,“為什麽啊?”

“因為我經常夢見我姐姐,”馬琳軒的臉突然詭異起來,“每次夢見她,她都好像要告訴我什麽,無論我怎樣努力,但我就是聽不清楚……”

張晴天忽地想起今早被電話鈴聲驚醒的那個夢,似乎夢裏也有個女人要告訴他什麽,他也沒有聽清楚,兩個人居然出現了相似的夢境。或許那隻是最近精神緊張所致,但在張晴天的意識裏卻把虛無縹緲的夢境與更加虛無的超自然力量聯係了起來。他想到了一個詞——冤魂纏腿。

張晴天晃晃頭,讓自己清醒一下,這才發覺馬琳軒還一直在對他說著話,隻聽她說:“我能感到,姐姐一直都在我身邊,那種感覺很強烈,尤其是我獨處時,或者似睡非睡,意識最麻痹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加真實,就像黃老板說的那樣,那種階段應該叫作清醒夢吧……”

“你別胡思亂想好嗎?”張晴天不得不打斷她那如同夢魘般的述說。

“不用管我了,我自有主張,死的人是我親人,總之她不會傷害我,不管她是人還是鬼。”馬琳軒站起來,“好了,我得上課去了,有新消息我再與你聯係。”

一星期就這麽過去了,張晴天沒有接到馬琳軒的任何電話和消息,他忐忑不安,卻又不敢主動與她聯係。不知什麽原因,對於馬琳軒這個女孩子,張晴天既想接近又想疏遠,這種感覺說出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也許是由於馬琳軒牽扯進了多起命案之中,雖說不是直接參與,但自從認識了她,張晴天原來的簡單生活被徹底顛覆了。

馬琳軒似乎在藝術學院裏消失了,無論是食堂還是自習室,張晴天一直都沒遇到她。周日這天上午,張晴天最終忍不住撥通了她的手機,萬沒想到,馬琳軒居然關機了。

張晴天一顆心瞬間被揪緊,他跑出家門,攔住一輛出租車就朝高層公寓趕,因為他記起兩人在一星期前分手時,馬琳軒曾說過要搬進1528房間去住。

1528房間門口,張晴天俯身去找鑰匙,這一次連鋪在腳下的地毯都沒了,哪還有藏鑰匙的可能,沒辦法,張晴天隻能一下一下地用手拍門,他不敢太用力,怕驚擾了兩邊的鄰居,也許整幢樓裏的人都知道1528房間成了凶宅,貿然在凶宅門口出現一個年輕男人,萬一鄰居報警可就麻煩大了。

敲門聲越來越沒有信心,越來越底氣不足,因為張晴天的心也越來越涼。就在他失去勇氣轉身要離開的時候,1528的門居然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是你嗎?”

張晴天顫抖著聲音問,並且抬起一隻手,慢慢將門推開。

“你在裏麵嗎?”

雖然是女人的房間,但絲毫沒有閨房的感覺,也許是經過警方的徹底搜索,不大的屋子比先前亂了十倍。馬琳軒呆呆地坐在**,她披頭散發蓬頭垢麵,看起來好像老了十幾歲,地上和桌麵上擺滿方便麵碗和空餅幹袋子以及礦泉水瓶,一股難聞的酸酸的味道從方便麵碗裏飄出來。

“你沒事吧?”

張晴天故意不關門,為了通通風,這間小房子的窗子關得緊緊的。

“沒事。”馬琳軒的聲音都啞了,“我……我還好。”

“你每天就吃這些……”張晴天指了指桌上的垃圾食品。

“嗯,我沒胃口,吃什麽都無所謂。”

“這怎麽行?”張晴天歎息著,“你看你都變了個人似的,你也不收拾一下,唉,我說怎麽這一星期在食堂都沒有見過你,原來你一直都躲在這裏……”

“我根本沒去上學。”馬琳軒木訥地說。

“啊!”張晴天愣住了,“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沒精神去。”

“你什麽時候搬回學校宿舍去?”

“不知道,我還沒有把問題想清楚……”

“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

“你不用管我,這裏麵本來就沒有你的事,你走吧。”馬琳軒的口氣就像是在夢遊。

“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你又不是警察,那些案情即便你想破頭也想不清楚。”張晴天頓了頓,“學會忘記,學會忘記一些事情其實挺好的,要善待自己才對嘛!”

“姐姐她不是自殺!”馬琳軒突然說。

“為……為什麽?”

“因為我知道了凶手是誰!”

“是誰?”

“陸——純——初!”

馬琳軒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聽到這三個字,張晴天心中莫名的惶恐,他立刻起身關上房門。

“你不要胡說啊!”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跟你開玩笑嗎?”

張晴天低著頭,馬琳軒仰著臉,張晴天不得不錯開與她的對視,因為馬琳軒的臉更加陰沉了。

“好,那我問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她告訴我的……”

“誰?”

“我姐姐。”

“胡說!”張晴天也板起臉,“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

“我沒有胡說,你不相信我,請你離開好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你也應該清楚,你姐姐死了,死人不可能會給活人傳遞信息,即便你在夢裏或者在意識朦朧的時候感受到親人的存在,那也隻不過是你自己的精神產生的幻覺,你懂嗎?”

“可那不是幻覺啊!”

“不是幻覺就是夢,反正不是真實的,那不是證據,你也不能把那些當作證據擺在桌麵上告訴警方……”

“你還是不相信我。”

“你要清楚,就算陸純初因為兒子的死想要報複你姐姐,那他也不是凶手,因為你姐姐是自殺,她上吊死在洗手間裏,而且洗手間的門還被反鎖了……”

“夠了,你別再說了!”馬琳軒瘋狂地搖著頭,“總之陸純初是凶手,他必須受到懲罰!”

“清醒一些吧,回去上學,好嗎?”張晴天抓住馬琳軒的肩膀。

“你不相信我的話我不怪你,因為我確實沒有證據去證明,但我必須告訴你的是,姐姐她絕對不是自殺,她這個人,其實她……總之,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她都不可能選擇自殺,這一點千真萬確,你必須信任和相信我說的這一點!”馬琳軒最後強調道。

“好了,我相信,現在你跟我去外麵吃些東西,好嗎?”

“不好,除非你相信陸純初就是凶手。”

“唉,你又不了解陸純初這個人,你為什麽一口咬定他是凶手?”

“你怎麽知道我不了解他?”馬琳軒反問。

張晴天又歎口氣,隻當她是在說氣話。

“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張晴天說。

“是誰,快說。”

“黃善很多年前就在藝術學院附近開書店,也許他對陸純初有所了解,因為陸純初畢竟是藝術學院繪畫專業的係主任,他在藝術學院也工作了幾十年。”

下午,張晴天帶著稍作梳妝的馬琳軒來書屋見黃善,黃善正在用工夫茶具沏茶,見到兩個人進屋,黃善很高興,招呼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剛沏好的金俊梅,快來嚐一嚐。”

張晴天與馬琳軒無心品茶,各自喝了一小杯,馬琳軒就按耐不住性子問道:“黃老板,您知道陸純初這個人嗎?”

“知道啊!”黃善看了看他們倆,最後把目光有意或無意地落在了張晴天的臉上,“怎麽,他不是你們學院的教授嗎?”

“他……”

沒等馬琳軒把話說出來,張晴天就攔住話頭,委婉地說:“聽說最近,他唯一的兒子不幸去世了,有這事嗎?”

“這個……”黃善遲疑了片刻,問張晴天,“你打聽這個幹什麽?”

“沒……也沒什麽,”張晴天把表情放鬆下來,“剛剛聽同學們議論來著,感覺陸純初挺可憐,老年喪子,真的挺慘的。”

“他兒子是走失了還是死了我不知道,反正他應該是一個人獨自生活,各家有各家的苦衷,我們也不好在背後議論……”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兒,陸純初還在學院教課嗎?”張晴天問。

“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現在應該退休了。”

“陸純初這個人的人品怎麽樣?”張晴天有些生硬地問。

“這……怎麽說呢?”黃善不解,“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哦,是這樣,我覺得吧,”張晴天快速思考著,“他兒子死了,會不會是因為陸純初與什麽人結了怨,是仇家來報複,這個,我隻是隨便說說啊……”

“十年前,陸純初還沒當上係主任的時候倒是時常光顧小店,買些古舊碑帖什麽的,但人一當了官,就什麽都變了,我也是好多年沒怎麽與他接觸了,他變成什麽樣子我也不知道,不過,他還是很謹慎很謙和的一個學者兼畫家。”

“聽說陸羽的死,對了,陸羽就是陸純初的兒子,他的死是因為與一個女人有關,因為陸純初不同意他們之間的婚事,所以陸羽才離家出走。”張晴天一邊說,一邊看著馬琳軒的眼睛,馬琳軒的頭雖然低垂著,但眼神很複雜。

“這些我可不知道,我這個人最討厭打聽別人家的私事。”黃善搖著頭,“不過陸純初這個人,怎麽說呢,他這一生確實挺坎坷的……”

“這話怎麽講?”馬琳軒集中起了精神。

“其實陸純初不僅有喪子之痛,他還經曆過喪妻之痛……”

“他的老婆也是意外死亡嗎?”張晴天問。

“是的,幾年前,他的妻子自殺了。”

“自殺?!”張晴天驚呼一聲。

“嗯,自殺,上吊自殺。”黃善把老花鏡摘下來,在手指間摩挲著,“如果說年輕人由於生活壓力大自殺還情有可原,不知一位50來歲的婦人還會有什麽想不開,要做那樣的傻事兒……也許,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吧。”

“黃老板,您還知道一些細節嗎?比如他老婆是怎麽上吊自殺的?”馬琳軒明顯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

“那時陸教授還住在學院的教師住宅樓裏,當時發生這件事情挺轟動的。”黃善回憶著說,“他老婆據說是吊死在家中的廁所裏,之後陸教授就搬走了,好像現在不在那裏住了。”

“為什麽也是廁所裏?”馬琳軒自言自語地說。

“什麽?”黃善沒聽清楚。

“沒什麽。”張晴天掩飾道,“她是覺得在廁所裏上吊很奇怪。”

“是很奇怪,鄰居說,陸太太頭一天晚上還出來買菜了,怎麽說自殺就自殺了。”

“不是自殺,一定也是陸純初殺的!”馬琳軒大聲說。

“你什麽意思?”黃善疑惑地問。

“她亂說的,黃老,您別在意,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了。”

馬琳軒有些精神失常,控製不住情緒開始亂說話。張晴天無奈,隻好告辭,拉著馬琳軒離開書屋。

“你不要亂說話,好不好?”張晴天批評道。

“對不起,這兩天我的精神太脆弱了,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冒出那句話來。”馬琳軒這個時候冷靜多了,“可是,為什麽與陸純初有接觸的女人都自殺了,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我不知道,也許是巧合吧,我更希望是巧合。”張晴天把馬琳軒送到了學院門口,用命令的口吻說,“今晚不要去公寓住了,你還是回宿舍睡吧。”

回到家裏,張晴天躺在**輾轉難眠,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但他也不反對冥冥之中存在著一股超自然的力量。那種力量利用某種世人尚且不知道的渠道,傳達給那些心誠的人,比如人們每天都會做的夢,在夢中,確實會呈現出一些信息,隻不過大部分人沒能力去有效地接收和解讀。

假如馬琳軒說的那些假設是真實的,她姐姐不是自縊死於洗手間,那麽洗手間的門怎麽會是從內鎖上的,從這一點上看就不可能是他殺。

當然,目前掌握的信息不足信,因為大部分都是在那張所謂的爾東寄來的信裏寫的,但是,爾東的屍體是被張晴天發現的,他還清晰地記得,洗手間的門一樣被反鎖著……

這就不對了!問題出現了!張晴天目光一凜,迅速從**坐起來,撓了撓頭繼續想。

匿名信上是這樣寫的:爾東發現屍體時,洗手間的門也反鎖著,他同樣是把洗手間的門插銷破壞掉,撞開的門。既然是這種情況,那洗手間的插銷一定在爾東自殺之前就已經遭到了破壞,然而當他與馬琳軒在1528房間發現爾東的屍體時,門卻依舊可以從內插上,是他用腳才踹開的,難道這兩點不矛盾嗎?

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那封打印紙上麵的內容是假的;二是,爾東自殺之前修複了洗手間的插銷。自殺之前的人還有心思修插銷,這不滑稽嗎?那麽第一種可能更容易被人接受。

如果信上的內容是假的,那麽爾東又是如何得到屍體的?看來,這隻有爾東一個人知道了。可是爾東已經死了,他有撒謊的必要嗎?

打印紙上的內容之所以與之前的手抄本材質不同,也許那並不是爾東親筆,而是暗中的人故意打印出來告知馬琳軒,先不管是善意還是惡意,總之看起來是在幫助馬琳軒繼續把案子查下去,可那也沒有必要編造一個假故事來欺騙馬琳軒。

陸純初是凶手,馬琳軒如此肯定地說了不止一次,從她堅定的眼神裏,不應該僅僅是通過虛無的夢境得到的線索,她肯定是查到了什麽,故意瞞著沒說出來,也許現在還不能說,總之馬琳軒這一天的表現很古怪。

黃善說,陸純初的妻子也是死於自縊,這又是一個疑點,巧合固然存在,但太過巧合的事情聚在一起不能不讓人懷疑。

如果陸純初真是凶手,那麽馬琳軒的姐姐就不是自殺,一個男人勒死一個女人不是太難的事情,可洗手間那麽小的一個空間,除了通風孔,沒有半個窗子,凶手怎麽可能把屍體運到洗手間裏,然後插上插銷,成功地從洗手間逃離出去,不可能,沒人能辦得到,因為那分明就是一間密室。

張晴天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五個字:密室殺人案!

他頓時睡意全無,下了床,打開電腦,在網上搜索有關密室殺人的信息——

密室殺人,是“不可能犯罪”的一種,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種。它是指凶手通過一係列手段,使被害人被殺的證據全部指向被害人所處的封閉的空間內,沒有第二者,而又非被害人自殺的殺人方法。

一個人不可能在上鎖的房間中被殺,因此揭開這樣的謎團,更需要邏輯性和思索性。但是,既然發生了謀殺案,這就證明沒有任何房間是密封的,因為每間房間都有一扇隻有凶手才能看得見,並進出自如的通道。

密室殺人案的八種基本手法:

一、證人證詞不實或不足。證人就是凶手,或者證人庇護的人是凶手。證人具有心理盲點,凶手在證人沒有注意的情況下進出密室,等等。

二、房間中有機關或者秘密通道。

三、被害人在密室形成之前就已經死了。那時凶手可以自由進出房間,而人們因為某些錯覺或者凶手製造的假象,心理上推後被害人的遇害時間。

四、被害人在眾人推開密室之後才被害。這需要牽涉到人們認定的死亡時間要早於實際被害時間的問題,這種情況往往是被害人因為某種原因被人們認定“已經”死亡。

五、凶手預先隱藏在房間中。

六、采取遠距離手法殺人。通過窗戶和其他能和外界相通的設施將被害人殺死,凶手不需要進入房間。

七、被害人自殺或者巧合。自殺自然不需要有任何凶手進出房間,包含諸如被害人受傷後自己走進密室隨後身亡的情況。

八、無人監視但是房間上鎖,使得理論上不可能有人進出的情況下殺人。比如鑰匙詭計,凶手有鑰匙但是偽裝成沒有鑰匙;凶手在破門後將鑰匙放在屋裏偽裝成鑰匙沒有離開屋子的假象;等等。

張晴天並不是個推理解謎愛好者,網上的信息看得他頭腦發漲,雖然沒興趣,但他仍舊強迫自己去思考。

《密室殺人八種基本方法》的第一種可以排除,因為沒有證人更沒有證詞;第二種也不可能,一間15樓的普通公寓,哪兒來的密道;第三種,被害人在密室形成之前就已經死了,這倒是有可能,凶手把被害人弄死之後,懸掛起來;第四種排除;第五種沒有依據;第六種與這個案件不符,假如死者是被毒死的,那麽還可以推測是否從通風孔裏放毒,可死者是吊死而不是中毒;第七種有可能,但不實際;第八種,利用鑰匙與鎖這種簡單的機關製造假象,這一種最有可能,其實越簡單的東西往往更能夠迷惑人。

張晴天好久沒有這麽用腦思考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大了一圈,他再也想不下去了,索性關閉電腦倒在**,強迫自己睡覺。

B麵

房間裏太黑了,什麽都看不見。

電燈開關在床頭,一根長長的線繩在牆上垂著。

張晴天伸出手,摸到了它,輕輕拉了一下,啪嗒一聲,燈沒亮。

這聲音似乎刺激了黑暗中的什麽東西,有一股陰濕的氣流在湧動,他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摸了摸,什麽都沒摸到,他這才吐出一口氣。

四周靜極了,像墳墓。

突然,張晴天覺得臉上癢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垂下來。他抬手在臉上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把軟軟的皺皺的紙……

他翻起眼珠朝屋頂看了看,差點魂飛魄散——一條白色的連衣長裙正懸浮在半空中,無頭,無手,無腳,除了紙做的裙子,其餘的部位似乎沒有又似乎都被淹沒在黑暗裏。

那個幽靈一樣晃動的白色裙子在距離張晴天三尺高的空中搖擺不定。

裙子的正麵應該朝下對著張晴天,雖然看不見五官和臉,但好似有幾縷長長的頭發垂下來,垂落在他的臉上,滑膩膩潮乎乎,感覺就像是用砂紙打磨他的心髒,張晴天大叫一聲,本以為自己可以醒過來,可惜他仍舊處在夢中。

他從**摔下去,連爬帶滾摸到了房門。門上是那種很古老的插銷,門板和門框有點錯位,每天他都要費很大的勁兒才能插上。這一次,門上的那個插銷找起了他的麻煩,他用足全身力氣也沒能把它打開。

身後傳來一聲響,就像一件衣服落在地上輕微的聲音。

張晴天哆嗦了一下,慢慢轉過頭,身後沒有站著可怕的怪物,隻有一件白色衣服平平地落在地上。

他趁黑一點點移到床邊,伸出腳,插進鞋子裏,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裙子旁邊,他雙腿抖得厲害,心髒緊張得似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他鼓足勇氣摸了摸那件裙子,裙子還是那件紙婚紗,他自我安慰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慢慢地企圖把裙子折起來。

可就在這時,身後有個女聲輕輕地說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張晴天一驚之下,手裏的裙子不見了,他轉過身,那條紙婚紗飄飄忽忽地站在他背後。

“你究竟要說什麽?”張晴天問。

“你為什麽不相信她的話?”紙婚紗說。

“誰!誰的話?”

“馬琳軒,她並沒有騙你啊!”

“你……你又是誰?”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你不要再纏著馬琳軒了!”張晴天拿出男人的勇氣說,“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杜蘭朵!”

“杜蘭朵隻是個紙人,是不存在的,隻不過是個稱呼,一個名字,然而真正的杜蘭朵是誰,你卻不知道,你想知道嗎?”紙婚紗的語氣很挑逗。

“想,你快告訴我……”

“等你查到真相,我自然會告訴你。”

“啊……”

紙婚紗全身一陣**,軟軟地落在地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