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隻有一個3

9

“老洪在醫院遇到周醫生應該是一次偶然吧?我當時就隱隱約約有種感覺,你們似乎認識,但是似乎又不認識。現在明白了,老洪是從周醫生身上看到了萬菁的影子。後來,我們查出來,劉振輝等人被人肉搜索都與六年前一個中學生有關,當你聽到子良說周醫生也參加了那次人肉搜索時,你說話明顯結巴了,一個勁兒地說‘不可能’‘不會的’,你當時還情不自禁地轉頭看了看周醫生。”

“嗬嗬,有嗎?”

彭菲菲說道:“周醫生,你說有沒有啊?你當時衝老洪微微點了點頭,老洪這才不再說話了,應該就是從你點頭之後,老洪才知道發起那五道《網絡通緝令》的就是你吧?”

周璿點點頭說道:“是,後來躍宗特地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全都告訴他了。我用了一年的時間,找出了五個參與過人肉搜索我妹妹的人,然後派人跟蹤調查他們,最後發布《網絡通緝令》。”

洪躍宗問道:“這事與我是不是殺人凶手有關嗎?”

“有啊,當然有啦,”彭菲菲說道,“你看到了周醫生,卻向我們隱瞞周醫生是萬菁姐姐的身份,你在害怕什麽呢?當然是怕我們把萬菁被人肉搜索的事跟《孟子》謀殺案聯係在一起。”

“這有點兒是無稽之談吧?”洪躍宗說道。

“喂,怎麽跟嫂子說話呢?”彭菲菲虎著臉訓道。

“好好好,我洗耳恭聽。”

蔣子良看著二人的交鋒,一會兒覺得兩個人在打仗,一會兒又覺得兩人像是開玩笑。他正想問問菲菲到底是怎麽回事,迎麵看到少川使了個眼色。他立即不吭聲了,然後他就發現,想徹底擺脫少川對自己的影響,幾乎是不可能的。少川的氣場太強大了!而周璿聽著兩人的談話,心情便漸漸放鬆了,她覺得兩人現在其實就是在鬧著玩。

“還有,”彭菲菲繼續說道,“子良有一天說懷疑發起這幾次人肉搜索的,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那個女生現在應該有二十二三歲了,她也許已經來到我市。”

“這又怎麽了?”

“老洪,你有沙眼嗎?”

“沒有,你問這個幹什麽?”

“因為我記得子良說起那個小女孩可能來到我市的時候,你眼睛裏好像有淚光。”

“是啊,因為萬菁是我女朋友嘛,子良一提起她,我就難受。”洪躍宗輕鬆地說道。

“周醫生的呼吸當時也比較急促,你們倆可真沉得住氣啊!”

周璿愣怔了片刻,那次她的確很緊張,她差點兒就脫口而出自己就是那個小女孩的姐姐了,但是她不想被人知道是她發起的幾次人肉搜索。可是沒想到,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急促的呼吸,也還是被彭菲菲發現了。

彭菲菲繼續說道:“當我們準備搜索‘煙袋斜菲’的真實身份時,你竟然反對,我非常奇怪。你說涉及到人肉搜索,還是謹慎一點兒。這話也對。問題是,這個‘煙袋斜菲’就是搜索周璿的人,你那麽關心周璿,為什麽卻不願意搜出這個‘煙袋斜菲’呢?當時我就隱隱約約覺得,周醫生也許跟‘煙袋斜菲’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聯係。還有一件事情,何少川剛回來的時候,隻跟我和子良打過照麵,講了他追查萬菁下落的事情,你洪躍宗並不知道。而昨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飯時,子良說少川已經查清楚了那個女孩是誰。你洪躍宗什麽反應?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甚至都沒問那個女孩是誰?你一直在破這個案子,有了關鍵信息,你卻不關心,這是為什麽?答案隻有一個,你知道那個女孩是誰,所以你不需要問,可是你為什麽要替那女孩打掩護呢?除非那個女孩跟你關係密切。再加上周醫生看少川的眼神躲躲閃閃的,我就把你們的關係好好琢磨了一番,隻是可惜當時我還是沒有走出中國人的慣性思維,以為姐妹倆就必須要跟父親姓,所以任憑我怎麽琢磨,也想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何少川此時插話說道:“弟妹分析得真是滴水不漏啊!我覺得,即便沒有咱倆合演的這出戲,你也遲早會發現老洪、周璿和萬菁之間的關係。”

“過獎過獎。”彭菲菲嘿嘿笑道,“其實我現在說這些都已經算是廢話了,你們看,萬菁的大學同學已經提供照片了!”

“Jane.Jones”發來的照片已經顯示出來了,萬菁和洪躍宗正是站在第二排。

聽著彭菲菲冗長的分析,周璿感到不快,她覺得自己就像被人一件件脫光了衣服晾在馬路邊上,又像被拔光了毛的雞陳列在食品櫥窗裏。而當彭菲菲一口一句“萬菁”的時候,她更是心痛如絞,前塵往事一起浮上心頭,她想起了跟妹妹在一起的所有快樂的時光。她比妹妹大三歲,萬菁從小就是個跟屁蟲,整天姐姐長姐姐短地圍著周璿轉。周璿特別喜歡這個妹妹,有點兒零花錢便給萬菁買塊糖果吃。萬菁8歲時的理想是賺很多很多錢,給姐姐買很多很多糖果。後來父母離婚了,姐妹倆天各一方,但是經常通信,訴說彼此的思念之情。大概就是因為父母離婚的緣故吧,萬菁的性格變得偏激起來,所以在麵對電視台記者采訪時,會不加考慮地說出那些振聾發聵的話,其實她心中未必是這麽想的,也許她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引起別人的注意。妹妹出事後,周璿極力攛掇父親把母親和妹妹接到鞍山,破碎的家庭又團圓了,那段時間是姐妹倆最開心的時候,雖然周璿在上大學,兩人見麵時間也不是很多,但畢竟又在同一個屋簷下了,雖然還是思念,但是以前的思念是苦澀的,現在的思念是甜蜜的。這段好日子卻隻持續了不到五年,萬菁上大四的時候,突然跳樓自殺了。

洪躍宗此時心中的痛苦絲毫不亞於周璿,但是他極力克製著,還要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跟周璿的愛情剛剛開始,他不想放手,美好的生活剛剛開始,他不想被彭菲菲的三言兩語說進了牢房,甚至說丟了生命。

“少川,嫂子,”洪躍宗苦笑道,“我們現在都知道萬菁的事情了,咱們能不能說點兒別的?”

“哦,對不起,耽誤大家時間了。”彭菲菲嬉笑道,“現在再說哪一出呢?哎呀,腦子有點兒亂了。哦,對了,咱們再說說孫高德的事吧!那天我去了孫高德的宿舍,看到他死了,就在這時候,你來了,當時我不知道是你,所以趕緊趴到電腦桌上了。老洪,你當時看到有人趴在電腦桌上,你做什麽了?”

“我去看看那人在幹什麽呀。”洪躍宗說道。

“你是要看看孫高德死沒死嗎?”

“嫂子,你又給我下套。”

“我隻是覺得你的行為不合情理,因為你看到有人趴在那兒的話,起碼應該打個招呼嘛,人家不理你了,你再去看看人家。”

“嫂子批評得對,我是不太禮貌,以後一定改。”洪躍宗謙笑道。

“不錯,知錯就改還是好同誌嘛,”彭菲菲說道,“咱們倆打鬥之後,我再看那個電腦屏幕,總覺得怪怪的,感覺少了點兒什麽,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昨天,我查看了孫高德那個‘上帝主宰一切’的ID,他的簽名檔提醒了我。老洪,你知道他簽名檔是什麽嗎?”

“嫂子,我怎麽會知道啊?我又沒查。”

“通往電腦的路不止一條,”彭菲菲說道,“看到他的簽名檔之後,我立即想起來,在孫高德的電腦屏幕上少了什麽。當我剛走進他宿舍的時候,電腦屏幕的上端貼著一張字條,寫得差不多就是這句話,但是不完全一樣,是‘通往電腦的路隻有一條’。但是,這句話是被塗改過的,‘不止’兩個字替換成了‘隻有’兩個字。老洪,你知道嗎?當時咱倆打了一架之後,我就想你會不會是凶手呢?因為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去查看屍體太直接了,但是我又想如果你是凶手的話,沒必要再回來一趟啊,於是我就不再懷疑你。可是等我看到孫高德的簽名檔之後,我明白了,你當時在氣憤之餘把那張紙條塗改了,但是後來覺得不妥,筆跡可能出賣你,於是你回來取那張紙條。是不是?”

周璿又緊張起來,關切地看著洪躍宗,生怕他說一句“是”,卻見洪躍宗鼓起了掌;“嫂子,你太厲害了,想象力非常豐富。”周璿的心這才落了地,看來躍宗根本不是凶手。

“過獎過獎。”彭菲菲笑道,“其實很多事情,我都是事後聰明,比如說那天孫高德的同學夏彬彬說那個跳樓的女孩現在變成了厲鬼,當時恰好被你聽到了,你把他罵了。你很大聲,我當時就想這有什麽呀?至於那麽暴躁嗎?當然我那時候沒有深入去想,現在自然一切都明白了,因為夏彬彬說的跳樓女孩就是你的前女友萬菁。”

洪躍宗說道:“嫂子,我覺得你是先把我認定為罪犯,然後再去找各種證據來證明,於是每件事情在你眼裏都變得可疑起來。”

蔣子良說道:“那天老洪的聲音是很大聲,但是這也不能作為他殺人的證據啊。”

彭菲菲嗬嗬一笑:“好了,咱們不說這事了,說另外的事。劉振輝等人被殺,門鎖都沒被撬,我記得你說過,死者脖子上纏著鼠標繩,跟人肉搜索似乎有關係,但現在又是熟人作案,這說明‘幕後黑手’和劉振輝認識。你這個煙霧彈放得很好,把嫌疑人引向了劉振輝等人的熟人。可是,要讓死者毫無防備地被幹掉,根本不需要熟人,警察也可以啊!比如說,你剛才誇獎翁景林鼠標的時候,翁律師就一點兒防備沒有。現在中國人還是少一點兒個人權利的保護意識,一聽說是警察叫開門,很多人都會開的。”

“嫂子,那也可能是子良啊!”

“不要誣蔑我們家子良啊,他一直跟我在一起,你說子良是凶手,是不是說我也是凶手啊?”

“呃……不敢不敢,嗬嗬嗬。”洪躍宗說道。

“最奇怪的是楊旭明的死,其他人都是被勒死了,沒有受過其他傷,但是楊旭明卻被人用重物擊打了後腦勺。這是為什麽呢?我們誰都說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做一個大膽的假設。那天,我跟子良第一次見到楊旭明的時候,就看到他對我們心懷惡意、非常不友善,也就是說他不喜歡警察。當你去敲孫高德、劉振輝、葉菡家門的時候,他們非常爽快地開了門,甚至會非常爽快地帶著你去看電腦,等他們坐在電腦前的時候,你趁機勒死他們。但是楊旭明很可能不情願地打開門之後,聽說你要檢查電腦,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你,不管怎麽說,那時候已經很晚了。於是你就一不做二不休,用他家鞋櫃上的水晶石打昏了他,之後把他拖到電腦前勒死。在這之前,你應該還問過他是不是X007的群主,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你便把目標鎖定了葉菡。”

彭菲菲說完笑吟吟地看著洪躍宗,周璿插嘴說道:“嫂子,這都是你的猜測啊,你又沒有證據。”

“我本來就沒有證據嘛。”彭菲菲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我隻是在講個故事,弟妹不要緊張。”

洪躍宗安慰周璿,說道:“璿璿,你別擔心,我沒有殺人,現在都是嫂子在逗我們玩呢。”然後又轉向彭菲菲問道,“嫂子,咱們是不是已經確定這九個人都是同一個人殺的?”

“老洪,先別咱們咱們的,現在咱們已經不是咱們了。”彭菲菲笑道。

“看來嫂子已經認定我就是殺人凶手了。”洪躍宗無奈地說道,“那好吧,你們!你們是不是認定這九個人都是同一個人殺的?”

“是!”彭菲菲斬釘截鐵地說道。

“如果我能舉出一個鐵證,證明其中一人被殺時我不在現場,是不是就可以推論其他人也不是我殺的?”

“原則上可以。”

“劉振輝被殺那天晚上,我在周璿家,我們倆一直在一起。”

此話一出,彭菲菲愣怔了一下,她迅速地看了看周璿,卻見周璿滿臉通紅,特別緊張,眉宇間又有一絲絕望。她嘿嘿一笑,問道:“周醫生,這是真的嗎?”

周璿低著頭回答道:“是。”她之前一直堅定地認為洪躍宗不是凶手,所以盡管彭菲菲咄咄逼人,但是看到洪躍宗泰然自若的神情,她還是感到心安。可是洪躍宗卻開始撒謊了,那天晚上,他們根本不在一起,洪躍宗後來離開了!他為什麽撒謊?他難道真的是凶手?如果他沒有殺劉振輝,那他為什麽要撒謊呢?難道會另有隱情?她心中又充滿了期待。

洪躍宗笑道:“嫂子,現在你可以不用懷疑我了吧?”

彭菲菲抱歉地笑了笑:“恐怕不行,周璿的證詞現在能算鐵證嗎?我倒開始擔心,周醫生會包庇你!”

“沒有。”周璿連忙說道,但是聲音小得卻像蚊子叫。

10

蔣子良感覺就像在賽跑,他緊趕慢趕,總算追上了菲菲的思路。他之前還一直心生疑惑,心想菲菲要麽是瘋了,要麽就是另有所圖。而現在看到周璿的表情,他禁不住開始打量起洪躍宗來了,盡管他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但是蔣子良已經開始懷疑他了。難道老洪真的是凶手?隻聽菲菲又繼續說道:“還有兩件事情,反映的是同一個問題,孫高德、劉振輝、楊旭明相繼遇害之後,我腦海馬上浮現出一個念頭,下一個是周璿還是葉菡?因為明擺著的,這三個遇害人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參與了人肉搜索,而周璿和葉菡也參與了,她們理應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假如我是X007管理員的話,我相信子良會立即想到保護我的。而老洪,我也相信你對周璿的感情是真的,可是那天你卻一點兒都不著急,你在跟權聰一起檢查屍體。檢查屍體這種專業活,你留給權聰做就行了,你添什麽亂嘛!

而等到葉菡遇害後,情況就更加明顯了,凶手就是衝著X007去的,周璿的處境非常危險,而你卻說了一大通什麽群已經解散了、凶手不會再殺人的鬼話,首先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板上釘釘的,感覺就像凶手在錄口供,其次,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哪怕有1%的危險,你也應該衝上前去保護,而你卻冷靜地用概率論的方法來推斷周璿沒有危險,你憑什麽這麽冷靜?何況,周璿的門上還被寫了威脅恐嚇的字,你竟然一點兒都不緊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字也是你寫的吧?寫完之後,你就去殺劉振輝和楊旭明了。”

周璿越發緊張起來,彭菲菲的分析滴水不漏,洪躍宗之前一直處變不驚,此刻臉色漲紅,再也不像剛才笑得那麽坦然了,她關切地問道:“躍宗,真的……真的是你嗎?”

“璿璿,嫂子在開玩笑呢。”

“老洪,我可沒心思開玩笑。”

周璿著急地說道:“嫂子,不會是躍宗的,不會的。我跟躍宗隻是逢場作戲,所以他不關心我也是應該的。”

此時再怎麽辯解都已經沒用了,除了讓蔣子良、何少川感歎愛情的偉大之外,周璿這番話對局勢一點兒影響都沒有。

彭菲菲說道:“周醫生,不要隨便拿你們的愛情開玩笑,老洪愛你是真的,你愛老洪也是真的,這我們都能看出來。”

“可是,可是,”周璿的腦細胞全都調動起來,終於想起了一件事情,說道,“那個第三者……就是那個葉菡……她被殺那天,我們一直是在一起的。”

“這倒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周璿繼續說道:“那天躍宗接到報警電話之後立即就出發了,而他到現場的時候,葉菡已經被殺了啊。”

“是,那個報警電話我們都接到了。”彭菲菲說道,“那個電話錄音裏傳出了敲鍾的聲音,由此我們推斷凶手就是在帝都大廈附近打的電話,我們調閱監控錄像,看到了少川在打電話。但是他那個電話是打到我們家的,有來電顯示。”

“那會不會是……”周璿看了何少川一眼,沒再說下去。

“沒事,你就說吧,”彭菲菲鼓勵道。

“算了,沒事。”

“我來替你說吧,”彭菲菲說道,“你想說的是,會不會是何少川先打我家電話,響了一聲立即掛了,然後再報警。有這可能,但是何少川那時候並不知道我們不在家,他就不怕電話一響我們就接了?或者我們看到未接來電立即回撥?所以,我覺得這個疑問是可以打消的。”

“也未必吧?”洪躍宗說道,“少川也許就是知道你們不在家呢?對不起啦,少川,我隻是有這麽個疑問。”

“沒事沒事,我們就是要把所有的疑問都講清楚。”何少川說道。

彭菲菲繼續說道:“那個電話錄音,其實包含的信息很多。子良,你記得昨天晚上咱倆散步到帝都大廈嗎?”

“怎麽啦?”

“當時你就站在何少川打電話的地方,我這時候給你打了電話。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打電話嗎?”

“找我唄。”

“親愛的,我用不著找你,我知道你在那裏。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聽聽你在電話裏是什麽聲音。”

“什麽意思啊?”

“咱們通電話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十點,帝都大廈又敲鍾了,你站在帝都大廈下麵,鍾聲聽得清清楚楚,有時候甚至蓋過了你的聲音。而那個電話錄音,鍾聲根本就沒有那麽響亮。”

“哦,這就說明,少川真的不是打電話報警那人。”

“對!”

“那是誰?”

“我們昨晚還去拜訪了周醫生,我們站在她家的陽台上俯瞰城市的夜景,稍遠處就是帝都大廈,就在這時候,晚上九點的鍾聲敲響了,”彭菲菲拿出手機,接著說道,“我當時就用手機錄了音,大家一起來聽聽。”

彭菲菲把手機舉在麵前,按了播放鍵,幾個人的對話立即傳了出來:

“你家陽台也好大啊!你看,人家陽台上還裝了一個水槽。”

“清洗陽台的時候比較方便。”

“看看人家。”

“女人啊,老覺得別人的東西好。”

“這裏視野真開闊啊,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嫂子,你真會誇人,一個破房子,被你誇得像天堂似的。”

“欸,你們聽到沒有?弟妹叫我什麽?她叫我嫂子啦!”

幾個人的談話清清楚楚,而遠處的鍾聲悠揚但是輕微。洪躍宗不屑地說道:“嫂子說去感謝璿璿,原來是查案子啊。”

“感謝周醫生是主要功課,查案子是順便的事。嗬嗬。”

“嫂子要指認是我在陽台上打的報警電話嗎?”

“有這打算。”彭菲菲轉向蔣子良說道,“你趕到咖啡館找我的時候,我收到一條短信,我說是賣房子的。其實我是跟少川聊天,告訴他老洪在周璿家裏。”

蔣子良陰沉著說道:“你等著,回去我再收拾你!有你這麽騙老公的嗎?”

彭菲菲立即親了一下子良,說道:“別生氣嘛,乖啦!”

翁景林一直緊張地聽著女警察跟男警察對質,卻沒想到女警說親就親,這讓他很適應不了,不知道他家裏到底變成了一個交友場所還是審訊室。

洪躍宗已經麵色不善了,冷冷地問道:“嫂子,我洪躍宗到底哪裏得罪你了,讓你這麽苦心孤詣地找一些所謂的證據來栽贓我是殺人凶手?”

周璿說道:“嫂子,躍宗不可能是殺人凶手的,他是接到報警電話才離開我的。”

“之前他打電話報警,你沒聽到?”

“沒有。”

“你在幹什麽?”

“我在睡覺。”

“我記得你們晚上是一起吃飯去了,是吧?”

“是。”

“喝酒了?”

“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三瓶紅酒。”

“你酒量怎麽樣?”

周璿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她不知道彭菲菲突然問這個問題幹什麽,隻好含糊其辭地答道:“還可以吧。”

“就是說,你們兩人喝了三瓶紅酒之後,你還一直清醒著?”彭菲菲咄咄逼人地問道。

“不,不,”周璿在彭菲菲淩厲的攻勢下,幾乎要崩潰了,連忙說道,“我醉了……我……我們都醉了。”

彭菲菲反問道:“不會吧?你應該是清醒的吧?你一個東北人喝三瓶紅酒那麽容易醉?”

“我的確酒量不高。”

洪躍宗愛憐地看著周璿,這個單純的小女人,盡管發動了五次人肉搜索,甚至其中一次還是搜索自己,但是在機智的彭菲菲麵前,她還是太單純了,她已經落入了彭菲菲精心設下的陷阱裏了。隻聽彭菲菲說道:“既然喝醉了,那你怎麽知道老洪接到報警電話之後才離開你家的呢?”

“這……我聽到的。”

“你不是在睡覺嗎?”

“我……我……反正我聽到的。”

“應該是老洪告訴你的吧?”彭菲菲說道,“讓我還原一下當時的情景吧,老洪趁你喝醉了,甚至就是故意把你灌醉了……老洪,你稍安勿躁嘛!我說的不對,你就權當我在講故事……總之呢,周醫生喝醉了,睡著了,老洪怕吵著周醫生,所以到陽台上打電話報警,為了節約時間,也許會先穿好衣服再報警,而報警的時候,帝都大廈的鍾聲正好敲響了。之後,你就大聲嚷嚷著把周醫生吵醒,告訴她接到了報警電話,然後立即離開,那時候你未必接到接警中心的電話了,可能是你在去葉菡家的路接到了電話。這樣,你比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殺害葉菡。你來到葉菡家裏,跟葉菡說她有危險,葉菡自然會給你開門,所以殺葉菡易如反掌。而且隻要把現場處理幹淨了,就不需要逃離,因為你是以查案名義去的現場,誰會懷疑就是你在幾分鍾前殺掉了葉菡呢?”

洪躍宗問道:“嫂子,你的故事講完了?”

“講完了。”

“很精彩。”洪躍宗鼓起了掌。

彭菲菲說道:“謝謝,現在輪到少川講故事了,他的故事更精彩!”

11

何少川站起身來,麵向洪躍宗說道:“老洪,對不起,是我把萬菁害了。”

洪躍宗的眼眶也紅紅的,他看了看何少川,冷冷地說道:“還是講你的故事吧。”

“我不知道該怎麽講。”何少川說道,“我覺得所有的悲劇,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

“少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

“躍宗,不要再說何警官了。”周璿握著洪躍宗的手說道,“他……他已經道歉了。”

何少川說道:“周醫生,我有件事情不明白,想請問一下。”

“什麽事?”

“去年,是不是你把蔣子良的QQ號碼盜用了?”

周璿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是,也是我用蔣警官的QQ號給你發的那條信息。”

蔣子良小聲說道:“弟妹,你真厲害,連我的QQ密碼你都能破解了。”

周璿慘然一笑,彭菲菲推了推子良,說道:“別打岔,聽少川講。”

何少川說道:“昨天我跟菲菲演戲成功之後,開著車就跑。但是這車畢竟是子良的,我不能撞壞啊,也不能隨便往路邊一扔,所以我就在一個農貿市場找了一個人幫我把車開回給子良。子良,車收到了吧?”

蔣子良陰沉著臉說道:“收到了!”

“給那人錢了嗎?”

“沒有,要給你給。”

“不說這個了。我把車還給子良後,就開始東躲西藏。”何少川說道,“到了晚上,我接到了菲菲的短信,說老洪在周璿家裏。”

洪躍宗和周璿疑惑地看著彭菲菲,不知道她發這條短信是何用意。隻聽何少川繼續說道:“老洪,昨天晚上,我在你家過的夜。”

“嗬嗬,少川,你厲害啊!”洪躍宗笑道,“一個通緝犯躲在一個警察家裏,不錯不錯,這種事情隻有你能想得出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實,我不僅在你家睡覺了,我還用了你的電腦。”

洪躍宗問道:“你用我電腦幹什麽?”

何少川繼續說道:“我查看你電腦的IE臨時文件夾,以及所有的cookies,然後發現你在當當、卓越都買過書,你的用戶名是‘邋遢大俠’,你分別在兩個網站購買了五本《孟子》。”

周璿驚恐地問道:“躍宗,這是真的嗎?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璿璿,你別怕,我的確買過十本《孟子》,可我那是為了比較不同版本的《孟子》有什麽區別啊!看看哪家出版社翻譯成白話文翻譯得好,這也不能說明我就是殺手啊。”

何少川說道:“這的確說明不了問題。但是我在你家床底下隻發現了五本《孟子》,不知道另外五本你放在哪裏了?”

“那幾個版本不好,翻譯得亂七八糟的,我給扔了。”

“原來是這樣啊,”何少川說道,“我按照你剩下那五本《孟子》,跟你訂貨單上那十本《孟子》進行了比對,發現少那五本《孟子》正是在五個案發現場出現過的版本。”

“這麽巧啊?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洪躍宗說道。

“還有,在剩下五本《孟子》裏,都用著色筆把那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描了,這跟案發現場那五本《孟子》很像啊!”

“哦,這個我可以解釋,”洪躍宗說道,“我看案發現場那幾本書都塗抹了,我也塗抹一下,想研究一下凶手到底在想什麽。”

此時,周璿已是心亂如麻,如果說彭菲菲隻是一種推測的話,那麽何少川的話等於是找到了物證。難道洪躍宗真的是凶手?殺害李天亮等人,就是為了替萬菁鳴不平?而殺害劉振輝等人,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她淚汪汪地看著洪躍宗,希望從他臉上得到否定的回答。

洪躍宗嗬嗬一笑,說道:“你們都講完了?那我們該回去了吧?”

聽到洪躍宗如此淡定的聲音,周璿心裏的一顆石頭又落了地。今天晚上,她的心一直是七上八下,一會兒提到了嗓子眼,一會兒又特別踏實。

何少川卻說道:“先別著急。今天上午,我又去了子良家,用子良的身份證號碼注冊了一個ID‘半個顏色’。”

“什麽?是你?”蔣子良驚問道。

“這次我沒有撬門,菲菲怕我把你家鎖弄壞了,所以把鑰匙給我了!”

蔣子良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菲菲,菲菲不好意思地笑了。

蔣子良問道:“你為什麽要告訴網友你曾經參與過那次人肉搜索?”

“為了給翁律師提供點兒有價值的信息,讓他把這次人肉搜索進行到底,這樣一來,翁律師就會把凶手吸引到他家來。”

彭菲菲接著道:“我和子良看到傳真之後馬不停蹄地往這裏趕,闖了好幾個紅燈,得交很多罰款,就是為了搶在老洪之前趕到。跟翁律師說了情況之後,我們就躲進衣櫃裏,剛藏好老洪你就來了。衣櫃就在電腦旁邊,我們兩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然後就看到翁律師坐到電腦旁邊了,你在跟他討論鼠標的事,那時候你就已經動了殺機了。如果不是少川此時正好趕到,也許我們就能目睹你的殺人全過程了。”

翁景林看了看洪躍宗,又看了看蔣子良和彭菲菲,吃驚得合不攏嘴。彭菲菲和蔣子良要藏進衣櫃的時候,並沒有說他有危險。

洪躍宗說道:“嫂子,你這是誅心之論啊!”

“是嗎?”彭菲菲說道,“你右邊褲子口袋裏裝著什麽,你敢拿出來嗎?”

洪躍宗氣得眼睛瞪得老大,說道:“你想搜身嗎?”

“老洪,你何必還要嘴硬呢?我們剛才在衣櫃裏看得清清楚楚,當你在跟翁景林討論鼠標時,已經戴上了一副橡膠手套,而就在這時候,少川來了,門鈴響了,你立即把手套摘下來塞進了褲子口袋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副手套的右手食指上應該鏤刻著花紋,而那個花紋就是何少川的指紋。”

“嫂子,虧你想得出來,手套上還能刻指紋?”

“這有什麽?”彭菲菲大大咧咧地說道,“連安全套都有螺旋紋的,為什麽橡膠手套上就不能刻上指紋呢?”

“你說這個幹什麽?”蔣子良小聲嘀咕道。

何少川湊到蔣子良耳旁問道:“兄弟,螺旋紋的感覺怎麽樣?”

“正經點兒!”蔣子良說道,“你們兩個還像個警察樣嗎?”

彭菲菲則繼續追問:“你手套上有沒有指紋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手套上沒有指紋。”

“這麽說,你口袋裏的確有手套了?”

洪躍宗沉默了,他知道大勢已去,他口袋裏的確有一副橡膠手套,手套上的確鏤刻著何少川的指紋。

彭菲菲繼續說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用少川的指紋,你殺人的時候,少川還在深圳啊。”

洪躍宗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罷了罷了,就像少川說的,當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我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我當初用少川的指紋,隻是覺得少川已經失蹤一年了,誰知道他在哪裏呢?即便追查,也查不到人。誰知道,少川竟然回來了!”

周璿的世界仿佛要崩塌了,她緊緊地握著洪躍宗的手,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滾燙的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下來。洪躍宗摸摸她的臉蛋,拭去了她腮邊的淚,說道:“璿璿,沒事,別難過。”

“為什麽?”周璿哽咽著問道。

“他們說的都對,殺李天亮他們,是因為愛萬菁,殺劉振輝他們,是因為愛你。我知道人肉搜索的力量太強大了,萬一劉振輝把你搜出來,你就完了,我不想看見你受苦,不想看著你跟萬菁一樣深陷人肉搜索的泥淖,被一群無知的網民無恥地辱罵。所以,我必須殺了他們,我要阻止他們的陰謀。”

“你真傻,你真傻,你為什麽這麽傻啊?”周璿撲到洪躍宗的懷裏,哀哀地哭起來,洪躍宗拍打著她的肩膀勸慰著,“別哭了,堅強點兒。我曾經答應要保護你,現在不行了,以後你自己要小心點兒了,網絡是十分凶險的地方,璿璿,你要當心啊。”

“你是個壞蛋,你是個大壞蛋,你給了我愛情的希望,卻又狠心地把它拿走了。我本來想跟你快樂地過一生,難道……難道你就這樣狠心地把我一個人撇下嗎?”

洪躍宗此刻也控製不住,眼淚默默地流下來,哽咽著說道:“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我是一個殺人惡魔,我不是個好人。”

“我不管,我就是愛你,哪怕是十惡不赦,我也愛你。”

“璿璿,別哭了,我們得走了,少川他們也該休息了啊!”

“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

洪躍宗嗬嗬地笑了,笑容裏掛著淚珠:“這不是咱們家,也不是子良、少川他們家,這是人家翁律師的家啊,咱們要一直賴在這裏啊?”

“我不管,我就不走,我知道一放開你,我就再也抱不到你了。”

洪躍宗嗬嗬地笑了:“翁律師,真是對不住啊,要不今天晚上你睡沙發?”

周璿捶了他一拳,說道:“討厭!”

“走啦走啦。”洪躍宗拉著周璿站起來,然後伸出雙手,“嫂子,銬起來吧。”

剛才趾高氣揚的彭菲菲此刻卻有點兒萎靡,眼眶也是紅紅的,她狠狠地砸了洪躍宗一拳,吼道:“你他媽的傻啊?”

洪躍宗淒慘地一笑:“人活一世,總有犯傻的時候。”

“你他媽的犯什麽傻不行,你去殺人!”

“嫂子,事已至此,你就別罵我了。”

“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彭菲菲喘著粗氣說道,“萬菁都自殺大半年了,你為什麽最近才突然想到殺人?”

洪躍宗微微笑了笑,說道:“有一天,我看到李天亮那個狗娘養的在搶一個老人家的東西,老人家苦苦哀求,他根本無動於衷,還說難怪前幾年一個中學生都說不該給你們這些老王八讓座,你們就是賤。他如果不提萬菁的事情,我也許氣一陣就完了,可是他竟然把萬菁扯進來了,我就想,萬菁隻是因為說了一句話就被人肉搜索,被社會輿論逼死了,李天亮欺負一個老人到這種程度,為什麽卻沒人管?從那天開始,我動了殺機,而且覺得不但李天亮該死,所有不善待老人的人都該死。我買了十本《孟子》,準備用完再買,沒想到隻用了五本,就被嫂子你識破了。”

彭菲菲說道:“如果你不是為了保護周璿而再去製造鼠標謀殺案,估計這輩子我都不會懷疑到你頭上。”

周璿說道:“嫂子……我……我要跟躍宗一起去。”

“璿璿,別傻了。”洪躍宗說道,“你以為牢飯想吃就能吃啊?”然後又對彭菲菲說道:“嫂子現在的男人越來越壞了,當然不包括你家子良啊,我怕璿璿受欺負,以後她再談男朋友,你得給把把關。”

“混蛋,你說什麽呢?”周璿紅著眼睛罵道。

“別犯傻了,”洪躍宗說道,“沒看我跟嫂子說正事嗎?女人別插嘴!”

周璿委屈地撇著嘴哭,彭菲菲拍拍洪躍宗的肩膀沉著地點點頭,如果在往常,聽說要當紅娘,她指不定有多興奮呢,可是現在她高興不起來。

何少川的眼眶也是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他覺得自己跟周璿是一個命,都是想愛而不可得,他氣憤地指著洪躍宗說道:“你知道嗎?我真想揍你!”

洪躍宗嘿嘿一笑:“要打就趕快打吧,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何少川和蔣子良的拳頭幾乎是同時捏緊了,最後狠狠地砸在了牆上,震得牆上的石灰撲簌簌地落,迷住了每個人的眼。

洪躍宗說道:“少川,子良,對不起!”

洪躍宗後來被判處了死刑,立即執行。

屍骨是周璿安葬的,墓碑上寫的是“亡夫洪躍宗之墓”。

旁邊是萬菁的墓,這讓周璿有點兒嫉妒。

後來,蔣子良趁其不備,狠狠地打了何少川一拳,理由是:“你他媽打我老婆那一下太狠了吧?”

菲菲見老公給自己出氣,開心地要去抱子良,但是蔣子良躲開了,理由是:“你們倆合夥來騙我!”

晚上在**,蔣子良也不讓菲菲碰。

菲菲又嚷道:“師太,你就從了老衲吧!”

蔣子良噗嗤一笑氣就消了,然後就把菲菲壓到了身下。

他說:“我不戴套套了,我想當爸爸。”

有時候想起來,權聰還會叫蔣子良“蔣十五”。

每到此時,蔣子良就想把他閹了。

時間退回到一年前。

深圳地產商葛善生在本市遇害了,深圳警方派出彭菲菲前來協助調查。當天晚上,何少川、顏思曦、蔣子良、洪躍宗等人為彭菲菲接風洗塵。蔣子良迅速勾搭上了彭菲菲,而何少川和顏思曦也是眉來眼去。

洪躍宗覺得很不爽,孤家寡人,寂寞湧上心頭。飯局結束,洪躍宗一個人回家。他已經有點兒微醺,經過一個巷口的時候,聽到小巷子裏傳來一個女孩子救命的聲音!他立即警覺起來,衝進了巷子,看見兩個歹徒正在拉扯一個女孩子,洪躍宗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打,兩個歹徒哪裏是一個刑警的對手?他們落荒而逃。

女孩子一個勁兒地說謝謝,洪躍宗這時候才仔細打量了她一眼。

她大概二十一二歲,長得白白淨淨的,一頭烏黑的頭發瀑布般飄撒下來,一襲白色的長裙在微風中鼓**。

洪躍宗當即有一種觸電的感覺,說道:“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你……你是誰啊?”

“我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洪躍宗。你叫什麽名字?住哪兒?”

“我叫萬菁,住在大學城。”

送萬菁回去的路上,洪躍宗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做甜蜜。

他是跟蔣子良同一天落入情網的,隻是後來結局各不相同。

這個世界上,有幸福的人,就會有痛苦的人。

時間繼續退回到上個世紀,1946年2月14日,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莫爾電機學院,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這倒不是因為青年男女在慶祝情人節,而是人類曆史上第一台現代電子計算機的揭幕典禮在這裏舉行。這是一個龐然大物,名叫“埃尼阿克”,1秒鍾內可以進行5000次加法運算。

20世紀70年代初,美國開始將各地的主要科研機構連接起來,用的是幾根電話線,如今電話線早已升級成電纜、光纖,甚至無線網絡。

今天,全世界一共有503548700台電腦,其中248898700台連上了INTERNET,沒人能說得清,這兩個數字的準確度有多高,據說這已經是2005年的老數據了,新的數據難以統計。

電腦上顯示著網友“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帖子:《集合正義的力量,把人肉搜索進行到底》。男人看得很仔細,最後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他喃喃地說道:“X007,有組織的人肉搜素,真是個好主意!”

男人關掉電腦,躺到了**,腦海裏盤旋著一個雄偉的計劃。

這個男人本來可以當上處長,熬個局長,走一條充滿陷阱與**的仕途之路,可是由於嫖娼視頻被上傳到網絡,引發了一場聲勢浩大的人肉搜索,他從此之後就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他再回來的時候會變成什麽人。

對中國網民來說,隻需要記住一個數字:2001。

那是人肉搜索誕生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