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就算刺傷也未怕,滿手鮮紅當摘花

後來的頒獎時間,唐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好不容易熬到散場,唐謠一句話都沒說,就逃也似的往外走。林軟軟在她身後喊她,她也沒有停下來。

出了會場,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四下是三三兩兩離開的人,唐謠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手剛碰上門把手,便被一雙手阻止了。

她扭過頭一看,是江一寧。

唐謠的臉變得滾燙,手指如僵了般動不了。

“你們走不走啊?”出租車司機在車內問。

“不好意思,我們先不走。”江一寧跟司機說了聲抱歉,轉身拉著唐謠的手走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說道:“謠謠,今天能看到你,我很開心。”

唐謠沉默了一下,說:“忘記恭喜你了。”

“不重要,你來了就好。”江一寧開心地牽著她的手。

“你別這樣。”唐謠縮回手,渾身都覺得不自在。

“謠謠……”

“你別這樣叫我。”唐謠抬起頭看著江一寧。

他這樣叫她,她很容易心軟。

江一寧語塞,過了一會兒,喊道:“唐……唐謠。”

好生疏,不該是這樣的。

“謠謠!”江一寧豁出去了,問,“我想知道你最近到底是怎麽了,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吧?你如何想的?”

“你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我怎麽不要糾結?我喜歡你啊!”江一寧提高音量,明顯生氣了,“謠謠,我喜歡你才會做這一切,你不要總是不給我回應。你喜不喜歡我,我心裏越來越沒有底,我對你說的那些話日月可鑒!你知道嗎?我付出一切就是想得到你的回報,得到你的獎勵,可我現在根本不知道……”

“那你就不要付出了。”唐謠冷冷地打斷了江一寧的話。

江一寧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唐謠。

唐謠眉毛微微一挑,看向他,說道:“因為你在我這裏得不到你想要的任何回報和獎勵,我給不了。”

說完,唐謠就離開了。

江一寧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直沒回過神來。

躲在一旁的林軟軟看著兩個人交錯而過,連空氣裏都彌漫著遺憾的氣息,為什麽會這樣呢?

江一寧,原諒我的不夠勇敢。你像冬日裏的陽光,該屬於美好的萬物,而不是屬於我。可是江一寧,我沒想到,離開你之後,我竟是那般難過,我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不知道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是不是憎恨著我。

2011年的唐謠

江一寧再也沒來找過唐謠。

某天清晨,唐謠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和他原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係過了。

因為沒有聯係,忽然變得特別想念。

可她憑什麽想念呢?

轉眼便到了5月15日,這天是許嶼的生日。

唐謠早些日子便和林軟軟一起選好了禮物,每年都送禮物,她已經想不出什麽新意了,倒是林軟軟熱情十足,東挑西選地花了半個月時間。

生日當天,三個人吃完飯、唱了歌,又去路邊攤續攤。林軟軟不知道是不是太高興了,整個晚上就屬她的精神最為亢奮,在KTV唱得最多,在路邊攤喝得最多。

這個林軟軟,好不容易在許嶼麵前塑造的完美形象又崩塌了。

大排檔裏,唐謠好笑地看著正和許嶼說個不停的林軟軟。忽然,林軟軟給她遞過來一瓶酒。

“唐謠,喝,今天本姑娘開心!”

唐謠沒有拒絕,接過酒,仰起頭喝了一口,瞬間苦澀感卷席了整個口腔,讓她不由地皺起了眉。

唐謠不喜歡喝啤酒,她總覺得那種苦苦的滋味讓人很不好受,會想起很多不願意記起來的人或事。

例如現在,她就想起了江一寧,想起他善良的眼睛,以及唇上的溫熱。

許嶼知道唐謠甚少喝酒,便擔心地望了過去,碰巧看見她仰頭飲酒時落寞的神情。

這些日子以來,他沒有在唐謠的身邊看見過江一寧了,同樣,他也鮮少在唐謠的臉上看到笑容。

許嶼從林軟軟的口中隱約知道了他們倆之間的事情,但又不是那麽完整。許嶼是了解唐謠的,所以清楚地知道這一刻她黯然神傷是因為誰。

有時候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是飛蛾撲火,還是想要去嚐試。

“謠謠,你還好吧?”

“好啊,我沒事。”聽見許嶼喊她,唐謠擺了擺手,扶著額頭。

“才喝多少啊,來,繼續,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盡興啊!”林軟軟站起來,拉著唐謠給許嶼敬酒,拍拍胸脯說,“許嶼,生日快樂!這是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很有紀念意義的。”說完,她抓起許嶼拿著酒杯的手,硬生生地碰了一下杯。

許嶼配合著喝了一口,目光卻沒有離開過唐謠。

酒過三巡,林軟軟說肚子疼,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廁所,卻在廁所門口不小心撞上了一個醉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軟軟連忙道歉,可是因為醉酒頭暈,差點兒因不平衡而摔倒。

醉漢見是個姑娘,便順勢將她摟進懷裏,調戲道:“哎喲,妹妹,撞人啦,不道個歉嗎?”

林軟軟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喊道:“你幹什麽?”

聽到聲音的唐謠和許嶼齊齊望過來,見林軟軟被一個醉漢糾纏,連忙走了過來。

“喂,你幹嗎呢?”唐謠率先跑到醉漢麵前,想要將林軟軟從他手裏解救出來。

可醉漢非但沒有鬆手,反而騰出另一隻手勾住唐謠的下巴,戲弄道:“哎呀,又來一個妹妹。”

忽然,許嶼將唐謠拽到身後,抓住醉漢的手腕就往後擰。醉漢痛得呀呀直叫,林軟軟趁機逃出他的臂彎,躲到了唐謠的身後。

“你這毛頭小子敢動我!”醉漢麵目猙獰地威脅道。

“你動她們試試!”許嶼的聲音冷冷的,平日裏看起來溫文爾雅,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

唐謠有些擔心,想叫許嶼走,可忽然發現不對。她一扭頭,看見四五個壯漢將她們圍了起來。

“許嶼!”唐謠驚叫起來,林軟軟抓她抓得更緊了。

許嶼鬆開手,看著四周的人。

醉漢歪歪扭扭地站好,扯了扯衣服,凶狠地瞪著他們,看樣子這幾個人是一夥的。

許嶼往後退了一步,手往後一探,拉住了正在發抖的林軟軟。

林軟軟手心一暖,心中頓時安定不少。

許嶼扭頭看著唐謠,說:“謠謠,等一下跟緊我。”

“嗯!”唐謠點了點頭。

醉漢似乎是他們當中的老大,他揮了一下手,其他幾個人就衝了上來。

許嶼將兩個女生往前一推,將大排檔裏的桌子、椅子全部掀翻在地,阻礙著他們的攻擊。緊接著,他轉身往回跑,拽著跑得慢的林軟軟奔向外麵。

大排檔內本來就狹小,一逃跑起來,瞬間就雞飛狗跳。

許嶼拉著林軟軟,唐謠緊緊地跟在旁邊,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將兩百塊錢丟在忙碌的老板娘麵前。身後傳來那幾個人的叫罵聲,可是漸漸地遠去了,他們沒有再追上來。

唐謠不停地跑著,腦子裏卻清晰地在想,以後可能再也不會來這一處吃東西了。

三個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停下來時,麵前是一條陌生的街道。許嶼鬆開林軟軟的手,大口地喘氣。

手腕上失去的握力讓林軟軟失神了片刻,灼熱感從手腕處滲進了血管,再順著血管傳遞到心髒。

那一瞬間,林軟軟覺得自己遇到再大的危險也是值得的。

許嶼,你不知道後來的無數個日子,當我觸摸到曾經被你緊握過的手腕時,心裏都會感到溫暖。我知道,那是你在給我力量。

2016年的林軟軟

“你說,我們這個樣子像不像亡命之徒啊?”唐謠笑道,剛才這麽一跑,也讓她甩掉了腦海裏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哪有我這麽漂亮的亡命之徒啊!”林軟軟也笑了起來,仿佛剛才發生的那些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

許嶼看了眼四周,說:“這裏好像是淮海路,我記得前麵有個露天球館,去看看嗎?”

“球館?”唐謠想了想,“去坐坐吧,跑了半天好累。”

三個人做了決定就往前走,果然沒走多久便看到了球館。此時正值初夏,夜風溫柔,隱約能夠聞到不知名的花香。

空****的足球場上早已沒有人了,唐謠坐在台階上望了下去,又忽然抬起頭看向天空。夜空如幕布,上麵掛滿了星星,大家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人開口。

不知靜坐了多久,唐謠指了指天邊的星星,開口道:“你們說那顆星星離星河那麽遠,會不會孤單啊?”

她剛剛一直在盯著那顆星星看,那顆星星孤獨地站在星河的另一邊。唐謠忽然扭頭問許嶼:“你成績一向好,知不知道那顆最亮的星星叫什麽?”

“這難倒我了。”許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宇宙的行星那麽多,我怎麽可能都知道名字?況且有好多星星都是沒有名字的。”

“沒有名字?”

“是啊,很多小行星都是沒有被命名的。”

原來它們連名字都沒有啊。

唐謠又抬起頭看向天空,那些星星多麽像這世界上的人啊,雖然微小,但仍舊會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光芒。

那麽努力又倔強地在這個宇宙中活著,真好。

“我們給它們取名字吧。”一直沒說話的林軟軟忽然開口提議。

唐謠和許嶼相視一眼,瞬間笑了起來。

得到認可後,林軟軟便嘰嘰喳喳地給那些說不上名字的星星取著名字,還說哪顆星星是她,哪顆是唐謠和許嶼。

唐謠一直盯著那顆屬於她的星星,笑著說:“那就是唐謠啊。”

不遠處的星海裏有顆星異常閃亮,唐謠想,那顆一定是江一寧吧,隻有他才那麽閃耀。

如果現實生活中他們無法在一起,那麽就讓她在星海裏任性地幻想一回吧。

就讓她把自己身邊那顆最亮的星星命名為江一寧,這樣的話,他們看上去離得近一些。

唐謠嘴上笑著,心裏卻忽然有些難過,她閉上眼睛,緩緩地靠在了林軟軟的肩上。

周圍不知道什麽時候靜了下來,隻能聽見夜風輕撫樹葉的聲音。

林軟軟側著頭看著正抬頭望天的許嶼,輕輕地開口問:“喂,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他說,“我隻是在想,那些行星之間的距離明明那麽遠,可在我們看來又是那麽近。其實,有時候人和人之間也是這樣吧,明明看起來離得那麽近,可是隻有自己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麽遙不可及。”他話有所指,卻不明說。

林軟軟聽清了他話裏的落寞,心髒怦怦地跳動起來。

林軟軟的嘴唇翕動,溫柔地喊著:“許嶼……”

“嗯?”許嶼終於低下頭來看她,笑道,“是不是忽然覺得我有點兒怪?”

“沒,沒有。”她想了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我隻是覺得今晚的你和從前都不一樣。”

特別感性,讓人想要去保護。

許嶼沒有再說話,周圍靜悄悄的,唐謠的呼吸聲從林軟軟的肩上傳來。林軟軟看著許嶼的側臉,心中的感情像要噴薄而出。

如果有可能跟他在一起,那又會是什麽樣呢?

她咬著下嘴唇,心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驅使自己。

忽然,林軟軟開口了,聲音雖小,卻異常清晰,她說:“許嶼,我喜歡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唐謠原本隻是想閉著眼睛休息,卻沒想到竟然聽到了林軟軟的告白。她渾身僵硬起來,大氣不敢出一口。

原本安靜的氣氛在這一刻忽然變得詭異起來。看不見的世界裏,聽覺總是異常敏銳,過了許久,唐謠才聽見許嶼平靜的聲音。

他說:“軟軟,對不起。”

很多時候林軟軟都覺得許嶼是溫柔的,可是這一刻她隻感覺到了他的疏離。林軟軟想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沒有再給她多餘的溫柔,不至於讓她對他念念不忘。

隻是被拒絕嘛,有什麽關係?

她咽下喉嚨裏的酸澀,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說道:“哈哈哈,沒什麽啊,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是啊,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你不喜歡我而已。

餘下的時光是在寂靜中度過的。

唐謠即使沒有睜開眼,也能感覺到許嶼和林軟軟之間怪異的氣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人將她背到了背上。

林軟軟看著許嶼溫柔地將唐謠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心上忽然多了幾分絞痛。原來他一直是溫柔的,隻是享受這份溫柔的另有其人。

“就麻煩你送唐謠回去了。”林軟軟站了起來,表麵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我今晚還有點兒事,就回家住了,祝你生日快樂。”

許嶼明白她的心意,但他知道,自己說得越多就錯得越多,於是隻點了點頭。

許嶼背著唐謠,目送林軟軟上了出租車後,他才開口說:“還想裝睡到什麽時候?”

果然沒有騙過許嶼。

唐謠睜開眼,說:“放我下來。”

許嶼輕輕地將她放下,唐謠看著林軟軟遠去的方向,問:“你為什麽要拒絕林軟軟?”

“那你呢?你為什麽要拒絕江一寧?”

許嶼直勾勾地盯著她,似乎要把她看穿了。

唐謠躲著他的目光,說:“我拒絕江一寧是因為我不喜歡他。”

“那挺巧的,我拒絕林軟軟的原因也跟你一樣。我不喜歡她,僅此而已。”大家都一樣,何必指責對方。

“那怎麽能一樣?”唐謠被他話裏的冷淡刺激到了,迅速望向他,可是說出這句話後,她才發現那個不夠勇敢的人是自己。

許嶼輕輕一笑,卻不複溫柔,說:“是不一樣的。因為你是個膽小鬼,你明明喜歡的就是江一寧,卻總想著要騙自己。可是,你騙不了別人,也沒騙得了自己。”

唐謠心裏繃得最緊的那根弦忽然斷了開來,許嶼的話讓她覺得難堪,那些她不願意麵對的現實如今卻暴露出來。

即使對方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唐謠依舊麵紅耳赤。

“你什麽都不懂,不要亂說!”

許嶼苦笑著說道:“我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懂呢?一直以來我就是懂得太多、顧慮太多,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謠謠,你要知道,我最不想看到你變成我這樣的人。”

許嶼的話裏有深意,唐謠微微一怔,看不懂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我沒事。”他依舊在笑著,“走吧,回去吧,已經太遲了。”

夜已經深了,你該回去了,你走得很快,而我總是來得太遲,追不上你的腳步。

第二天,唐謠再見到林軟軟時,她依舊如往常那般活力四射。

如果不是昨晚她的聲音太過清晰,被她聽見,唐謠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對於那些不能言說的事情,唐謠保持了緘默。

最近林軟軟很忙,好像是她所在的新聞社聯合學生會舉行了一場跟外校的聯誼活動,美其名曰促進兩校之間的文化交流。

林軟軟是新聞社的骨幹,作為她的好朋友,唐謠理所當然地被拉過去充當了苦力。

可是看著自己換完裝的樣子,唐謠簡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這粉紅色的女仆裝怎麽看都不適合自己啊。

可麵對充滿熱情的林軟軟,唐謠隻能選擇緘口不言。

其實,所謂的聯誼無非是兩個學校的學生進行溝通交流。唐謠穿著女仆裝穿梭在人群裏,遞著點心和茶水,忙得不可開交。

江一寧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唐謠,更沒想到會看到她穿得這麽可愛。這段時間以來,他心裏的鬱結仿佛在這瞬間消散,他甚至有點兒感激陳北爍死皮賴臉地拉著他過來。

江一寧刻意走到她的活動範圍,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

唐謠之前那麽凶,他本該一直生氣的,可此時見到她,心中的鬱悶已經不複存在了。

唐謠不停地給大家端茶遞水,在穿梭不停的人群裏,恰好捕捉到了江一寧帶著星光的眸子。

唐謠怔在原地。

她怎麽會在這裏碰見江一寧?忽然,她意識到自己的打扮,臉頰一下子便染上了紅暈。

她慌不擇路地想要逃開,但是手忙腳亂的模樣惹得江一寧更生喜愛,他大步走過去,拉住唐謠的手,問:“女仆,去哪裏?我還沒有茶水呢!”

“自己倒啊!”唐謠雙頰緋紅,不敢直視他。

江一寧忍不住笑了一聲:“嘖嘖,唐謠,你今天穿得可真夠可愛的啊,太合我胃口了。”

“要你管!”唐謠惱羞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江一寧死死地拽著她,顯然不準備放過她,說:“早知道你喜歡這種裝扮,我就送你幾套了。”

“誰喜歡這種衣服啊。”要不是林軟軟,打死她都不會穿成這個樣子。

唐謠想到這裏,有些不忿,說道:“我說你到底有完沒完啊,我這邊還在忙,沒事就請你從我身邊滾開好嗎?”

“你可真是無情。”江一寧哀怨地看向她,訴說著委屈,“這些日子來我可是茶不思飯不想的,可是看你這個樣子,好像過得還挺開心的。”

“我為什麽要不開心?搞笑,少了你每天煩我,我過得不知道有多清靜。”

“唐謠,你!”

“我挺好的啊,不勞煩你關心了。”旋即,唐謠掙脫開他的手,轉身就要走。

“誰關心你了啊,別臭美了。”江一寧緊跟了上去,喋喋不休起來,“喂,唐謠,我話還沒說完,你走什麽走啊?”

“你說的都是些廢話,也沒什麽好聽的。”

“唐謠,我告訴你,本少爺要生氣了!”

“生吧生吧,反正氣的又不是我。”

“你這人……”

……

林軟軟原本正在一邊跟別人說話,微微一側臉,就看見江一寧纏著唐謠的場景。這樣的畫麵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了,如今看上去竟然格外懷念,真幸福。

林軟軟笑了笑,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許嶼的樣子。

自那天以後,他們沒有再見過麵,她也不曾找過許嶼。一切都好像回到了認識他之前,可冥冥中又有一些東西感覺不一樣了,胸口就像是少了什麽東西一樣,空****的,難受極了。

那個時候的我不明白,能夠愛人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要因為不被愛而放棄愛,那樣的人生實在是太可悲了。可惜我總是太晚才明白。

2015年的林軟軟

聯誼會結束之後,江一寧又重新出現在唐謠的活動範圍內。

雖然唐謠總是叫囂著讓他滾遠點兒,可是他不想滾遠,唐謠也拿他沒轍,隻能由著他。

暑假,唐謠留在C市打工。她很清楚自己跟家裏的關係,與其回家什麽都不做,還不如留在C市,這樣就算將來真的發生了什麽,她也能夠獨當一麵。

江一寧也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在唐謠打工的第二天,便出現在了咖啡店內。

唐謠沒有感到意外,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畢竟對方是江一寧,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打工的一個多月裏,江一寧幾乎每天都到店裏來報到,就連店長都調笑唐謠,說她的小男朋友實在是太忠心了。

最開始的時候,唐謠總是否認,卻被當成了害羞。後來她也懶得再解釋了,任由其他工作人員亂想。

林軟軟偶爾也會過來找她玩,或者趁著休息的時候,兩個人一起逛逛街。唐謠享受著這樣寧靜的假期,甚至覺得以前那些黑暗無光的日子已經遠離了。

唐謠的生日就是在這樣寧靜的時光中到來的。

她並沒有很興奮,甚至快要忘記這樣的日子了,直到淩晨收到許嶼的祝福短信,她才想起自己又長大了一歲。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希冀的。雖然在現在這個年齡,許多人都覺得大一歲是殘酷的,但對於唐謠來說,長大便意味著自由。

她很早便憧憬著這樣的自由。

這天下午,唐謠剛到店內,就看見江一寧坐在那裏。她剛想去換工作服,就被他攔了下來。

他站在唐謠麵前,十分嚴肅地說:“唐謠小姐,今天下午你是我的了。”

“什麽?”唐謠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是江一寧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拽著她就往咖啡店外走。等到上了車,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江一寧,你搞什麽鬼?我還要上班呢。”

“今天你放假,我已經跟店長姐姐說過了。”

江一寧發動車子,瞬間疾馳而去。

唐謠皺起眉頭,不滿地指責道:“你憑什麽幫我請假啊?是不是又想跟我吵架了?”

“我才不想跟你吵架。”他依舊看著前方的道路,說,“今天不一樣,我一定要在今天帶你來看一樣東西。拜托你,今天安分一點兒,好嗎?”

江一寧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唐謠陷入其中,不知如何反駁。她隻能噤聲,故作生氣地閉著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這一閉眼卻沒想到真的睡著了,當被江一寧叫醒的時候,她的眼前卻是另外一個世界。

唐謠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大一片花海,五顏六色的鮮花競相開放,綿延到了天際。

正當她驚訝不已的時候,她的手被江一寧牽了起來,被他帶著往前走。

等到停下腳步時,眼前出現的卻是上次在設計大賽頒獎典禮上見到的江一寧展出來的玻璃花房。隻是這一次它不再是一個作品,而是真實的建築。

這一連串的刺激讓唐謠整個人怔在了那裏,她甚至懷疑這是個夢境,否則又怎麽解釋這一片花海以及這一棟本該是模型的建築呢?

江一寧早就料到了唐謠會這般驚訝,於是,帶著她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花房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植物,撲麵而來的是獨特的香氣。

江一寧鬆開了她的手,拿出一束早就準備好的鮮花遞到了唐謠的麵前,笑道:“唐謠,生日快樂。”

唐謠瞬間從夢境中蘇醒過來,疑惑地問:“你怎麽……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這有什麽難知道的?”江一寧將鮮花塞到了唐謠的懷裏,表情不可一世,“想送你回家的人東南西北都順路,而想知道你生日的人總歸也能打聽到,就看有沒有心了。”

江一寧斜眼看著唐謠,眼中滿是自豪。

唐謠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她抱了抱懷中的鮮花,往前走了幾步。入眼的全是各式各樣的花朵,一切美好得就像是一場夢。

好一會兒,她略顯沙啞的聲音才響起。

她問:“江一寧,你是怎麽做到的?”

“什麽怎麽做到的?”

“這座玻璃花房。”她回過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這座玻璃花房,你是怎麽做到的?”

唐謠的目光炙熱到讓江一寧有些不好意思,他別過臉,小聲地說:“我說了啊,隻要有心,什麽都能做到。”

況且對於你,我不隻是有心,更是用心。

唐謠望著眼前的江一寧,忽然感慨萬千。

她如此對他,他卻對她如初,直到現在,一直都是他毫無怨言地為她付出,而她總是膽怯地不斷逃避。

她與他認識的時間雖然才短短一年,卻仿佛經曆了漫長的時光。

江一寧知曉她所有不堪且難過的回憶,卻還是這麽毫無保留地對她好,任她性格糟糕想要趕他離開,他還是站在她的身邊從未走遠。

唐謠邁出腳,走到他的麵前站定,輕輕地喊道:“江一寧……”

聽到唐謠喊自己的名字,江一寧轉過頭,正好望見那雙深邃柔情的眼眸。

“謝謝你。”

唐謠溫柔誠懇的話讓江一寧愣了愣,隨即他緩緩開口:“謠謠,你沒有必要說謝謝,這是我一直都想要給你做的。我說過,我會給你一個最溫暖的家,而這個玻璃花房就是我為你履行的承諾。其實上次設計大賽的時候,這裏就已經開始建造了,原本我是想要在那天就告訴你這個事,因為我想要你跟我一起看著它慢慢建成,可是沒想到出了那些狀況。不過,還好現在也不算太晚,我還能帶著你到這裏來。”他說著,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如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糖果。

回想起上次設計大賽時自己的決絕,唐謠忽然羞愧不已。

那個時候的江一寧一定很難過吧,她一定體會不到的。

唐謠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忽然被他打斷了。

江一寧認真地看著她,說:“謠謠,這是我給你的承諾,也是我送給你的第一個生日禮物。我希望以後你的每一個生日我都能陪你一起度過,我也希望從今往後的每個日子裏,我們都能夠像這座玻璃花房一樣彼此坦誠相待,好嗎?如果我有這樣的請求,謠謠,你願意答應我嗎?”

這是江一寧第三次告白。

唐謠眼眶濕透,她看著麵前這個一臉虔誠的男生,他黑色的瞳孔裏清楚地映著自己的模樣,仿佛他的眼裏隻存在她一個人。

從胸腔處傳來的強烈感覺提醒著她,是的,是這個人沒錯了,她不能再失去這個人了。

她不想再逃避了,就算最後的結局會不盡如人意,但是這一刻,她還是想要放手一搏。

因為這個人是江一寧,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人。

或許她早就喜歡上這個叫江一寧的男生了。

唐謠忽然笑了起來,目光裏多了幾分調皮,問:“如果我說我不願意,你會怎麽樣?”

“不會吧?這樣還不行?”一直屏著呼吸的江一寧在聽到她的回答後,瞬間沮喪起來,憤憤地瞪了她一眼,“你就直接說吧,到底怎麽樣才會答應我?我照做。”

聽到他的問題,唐謠裝作認真思考的模樣,好一會兒才回道:“最起碼也得做一百個俯臥撐外加跑個一萬米吧。”

“啊?”江一寧被她的回答弄得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不服氣地說道,“好哇!你個唐謠,竟然敢耍我,看我今天治不治你!”

“你敢!”唐謠瞪了他一眼,脫口而出,“江一寧,你是想上天還是怎麽的?竟然敢這麽對待自己的女朋友。”

女朋友……

江一寧愣住了,隻見唐謠氣鼓鼓地瞪著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湊過去問唐謠:“你的意思是答應我了?”

“才沒有!”唐謠嘴硬道,避開他的視線,大聲地掩飾自己方才的行為,“你走開啦,我要出去看花海,你別擋著。”

“那你先說,你剛剛是不是答應我了?”江一寧擋在唐謠麵前。

“你好煩啊。”

“你不說,我就一直煩你。”

“是是是,行了吧?”唐謠索性也不遮掩了,白了他一眼,說道,“快讓開,我要出去。”

聽到了滿意的答案,江一寧瞬間笑得像朵花一樣,獻媚地挪到一邊,說道:“好的好的,您走好,要不要小的扶著您?”

“真諂媚!”唐謠故作嫌棄地說道,卻還是抬起手,讓江一寧如同扶著正宮娘娘一樣扶著她。

屋外的陽光正好,屋內一片溫暖。

直到現在我都很感謝那時候的江一寧,謝謝那個時候他不放手,謝謝他帶我看那麽美的風景,謝謝他成為我最重要的人。

2015年的唐謠

這場突如其來的戀愛,托江一寧的福,到了傍晚便弄得人盡皆知了,唐謠很苦惱。

林軟軟打來電話責備唐謠為什麽不第一時間通知她,害她要看江一寧的朋友圈才知道這個消息。唐謠一邊解釋著一邊暗罵江一寧,想著明天一定要給他好看。

許嶼是在晚上才看到江一寧更新的朋友圈,宣告了他表白成功,已經跟唐謠在一起了。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這一刻,許嶼還是心如刀絞,心痛得有些難受。

他陪在唐謠身邊,自知與她不可能有結果,即使如此,他也不願讓她與別人在一起。

可是現在,自己該退場了嗎?為什麽他難過得快要死掉了?

許嶼抽了抽鼻子,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掉下來。窗外的風吹過來,卻還是吹落了眼淚。

忽然,他握在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耳邊響起女人有些焦急的聲音。

“許嶼,你爸爸又暈過去了,你在哪裏?趕緊過來!”

許嶼掛了電話,拔腿就往前跑去,到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A市的一家醫院,充滿了太多生離死別。

或許人生百態就是這樣的,在同一件事情背後,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許嶼在醫院奔波,而唐謠卻安穩地睡著,做了個美夢。

夢裏是她和江一寧80歲的時候,他們白發蒼蒼,卻依舊手牽著手一起走在那片花海裏。

等到醒來後,她第一次了解到了什麽叫天長地久。原來戀愛就是想要跟另一個人這樣一直走下去,這或許就是天長地久吧。

半夜,她藏在被窩裏,仿佛連空氣都是甜蜜的。

江一寧完全盡到了一個男朋友的責任——每天接送唐謠上下班,一天24小時都恨不得跟她黏在一起。

唐謠覺得太膩歪,可是又耐不住江一寧的軟磨硬泡。一個星期下來,就連店長姐姐都看不下去,希望這個假期趕緊過去,她這個單身的人就不用再被這麽刺激了。

時間也在每天的小吵小鬧中飛快地流逝,等到8月底的時候,唐謠終於結束了自己的暑期工生涯。結完工資後,她便喊了林軟軟出來一起吃了一頓飯,三個人說說笑笑,直到深夜才散場。

回去的路上,江一寧提議兩個人去B市來個短途旅行,唐謠想著正好還有幾天才開學,於是答應了下來。對於情侶間的第一次出遊,江一寧顯得格外興奮,唐謠反倒是非常淡定。

出發的時間是第二天早上,江一寧開車直接過去。

一上車,唐謠就直接睡覺,忽略了他高昂的興致。

B市有一座棲霞山,山上廟宇的靈驗遠近聞名。

兩個人將東西放到預定的酒店後,便直接往棲霞山奔去。

正值周末,上山的人格外多。半山腰上有小販賣著香燭以及各式各樣的護身符,從遠處飄來濃濃的檀香味。

去棲霞廟要過一座鐵索橋,橋下是潺潺的溪水。

唐謠的平衡感一向不好,看著人來人往又搖搖晃晃的橋,她站在橋頭,死活都不願意走。江一寧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好啦,你看這麽多人都走,沒事的。”

江一寧笑夠了,過去拉著唐謠的手準備往下走。可是唐謠死死地抱住橋頭欄杆,說:“江一寧,你別開玩笑了,要去你自己過去。”

“我自己過去有什麽意思啊?你聽話,我保證什麽事都沒有。”

“你的保證有什麽用啊?”

“唐謠,你膽子怎麽這麽小啊?”見懷柔政策行不通,江一寧索性用了激將法,“你看那個老奶奶,估計都有60歲了吧,人家怎麽都不怕?還有那邊那個小孩子,不也好端端地走上去了嗎?你不會連這些人都比不上吧?”

“你別激我,沒用的。”唐謠又看了眼搖搖晃晃的鐵索橋,心裏止不住地犯怵,“江一寧,我說真的,要不你過去好了,我是真的害怕,我不走……”

江一寧才不要自己一個人過去呢!

思索了片刻,江一寧忽然在唐謠麵前蹲了下來,說:“上來吧,我背你過去。”

“你開什麽玩笑?”他的舉動讓唐謠瞬間瞪大了眼睛,“這橋可不平穩啊,你背著我,平衡感肯定更差,萬一兩個人一起摔到下麵的小溪裏怎麽辦?都活不了了。”

“你有被害妄想症啊,快上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兩個人的旅行,如果隻有他一個人走過去,那還有什麽意義呢?

唐謠心軟了,小聲地說:“江一寧,等會兒我要是掉水裏,你記得跳下來陪我啊。”

“行,不陪就是小狗。”

唐謠鼓起勇氣,終於往前邁了一步,顫巍巍地說:“我……我還是自己走,你照應著我。”

唐謠兩腿發軟,兩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左邊的鐵鎖鏈,緩緩地移動著,而橋麵每搖晃一次,她便忍不住尖叫出聲。

江一寧溫暖的手似乎給了唐謠安定的力量,她忽然忘記了腳底下的搖晃,渾身隻有對方給予的力量。

可唐謠剛這麽一想,橋麵忽然晃動起來。唐謠一把抱住江一寧,忍不住大罵:“啊——江一寧,你太壞了!”

“哈哈哈!”江一寧忍不住張狂地笑了起來,捉弄唐謠可真是好玩兒。

好不容易走到了橋中央,江一寧忽然又壞笑著對唐謠提議:“謠謠,不如我們在這裏拍張照作留念吧?”

“你是想看到我臉色蒼白地出現在照片裏嗎?”唐謠一口否決,緊緊地抓著江一寧的胳膊,催促道,“快點兒過去,再在這橋上走下去,我非要瘋了不可。”

“哎呀,沒關係。”江一寧一把摟過唐謠,掏出手機,然後舉起來,“來,看鏡頭。我數‘一二三’就拍了,一,二,三……”

伴隨著“哢嚓”一聲,這一幕被定格了。

江一寧收回手機,滿意地看了一眼,說:“本少爺還是那麽帥啊,不過謠謠,你這表情可真是呆。”

唐謠瞅了眼手機屏幕,她臉色煞白,緊緊地靠著江一寧。這個江一寧,竟然趁火打劫!

不過她現在在橋上,沒勇氣去治江一寧,隻能惡狠狠地放話:“江一寧,你給我老實點兒!不然等回去了有你好看的。”

“做人可不能這樣啊,唐謠,我是你男朋友。一會兒我可得好好地上炷香來祈求菩薩讓你的脾氣改改,不然這輩子估計有我受的了,唉,苦啊。”

江一寧伸手抱住唐謠,將她小心翼翼地往對岸帶。

好不容易到了對岸,唐謠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從寺廟的正門進去,能看見一尊大佛以及佛前的大香爐,那上麵正點著香火,飄著縷縷青煙。

江一寧拉著唐謠的手,到不遠處的僧人那裏添了香油錢,領了上香用的東西。拜過大佛,兩個人進入了正殿,裏麵的人很多,整個屋子彌漫著濃濃的煙霧。

“謠謠,我去那邊求道平安符,你要不要一起過去?”

“不用了,你去,我到處看看。”

“那行,我弄好了來找你。”

看著江一寧走後,唐謠來到了菩薩麵前,將香燭插入香爐裏,便在蒲團上跪了下去。

她不信神魔鬼怪,但見了佛總會心誠地拜一拜。

她閉上眼,在心裏說著自己的期許,隻願這一生她愛的人都能夠平安喜樂,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