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次就好,我帶你去看天荒地老

這一夜對唐謠和江一寧來說都是異常難熬的。

許嶼的一通電話讓他們徹底清醒過來,電話掛斷後,唐謠一言不發地拿被子將自己埋了起來。

江一寧在一旁坐了好一會兒,才回到自己的**。

兩個人各懷心思挨到天亮,江一寧先起來,穿好衣服,看著**唐謠的背影,說:“那個……唐、唐謠,我就先回去了,你早點兒回家,不要再待在外麵了。”

**的人沒有回答他。

“要不……”明明不想那麽早離開她,江一寧摸了摸腦袋,說,“我們一起去吃個早飯吧。”

**的人還是沒有回答他。

江一寧心裏空落落的,都怪自己昨晚太過衝動,這下該怎麽跟唐謠說話?她不會不理他了吧?

見唐謠始終不吭聲,江一寧頓了一會兒,落寞地轉身,打算先這樣回去。

“我常吃的那家店不錯。”唐謠的聲音傳來。

似乎是很驚喜,江一寧露出笑容,扭頭看著她。

唐謠從**爬起來,抓了抓頭發,很快穿好外套。江一寧大氣不敢出地站在一邊,默默地等著她。

早餐店是唐謠上學時經常去的那家,即使是新年的第一天,店裏依舊還在營業。

老板似乎已經忘了唐謠是店裏的老顧客,客氣地招呼著:“兩位吃點兒什麽?店內牆上有菜單,看好了來跟我說一聲。”

“不用了,來兩碗餛飩和一屜小籠包。”唐謠轉過頭看向江一寧,問道:“你吃餛飩吧?”

“吃。”江一寧忙點點頭,隨後又問,“不過……小籠包能不能來兩屜?我胃口挺大的。”

老板爽朗地笑道:“好的,稍等啊。”

唐謠帶著江一寧尋了一處坐下,說:“這裏的小籠包是遠近馳名的,我以前經常來吃,不過後來上高三忙了,就來得少了。真沒想到老板這麽沒記性,連老客戶都記不住。”

江一寧接住話題,說道:“也不能怪人家啊,你都說了這裏的口味很好,要招呼的人也一定很多。”

“也是。”

然後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吃完飯,唐謠送江一寧上車,看著他驅車離開。

等他走後,唐謠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重新提起腳步。

是時候回去了,該回去麵對現實了。

昨晚的事就當是這短短小半生以來做過的一場夢吧,夢再旖旎,再難以割舍,也終究隻是夢而已,而現實永遠都是殘酷並且悲哀的。

回到家,屋內沒有一點兒聲音。

唐謠走過客廳,唐爸爸和唐媽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那裏,背挺得直直的,是一種審問犯人的姿態。

唐謠換了鞋子,正想回臥室,卻被唐媽媽叫住。

“站住!昨晚你跟誰在一起?”

唐謠淡淡地說:“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我是你媽!你一整晚不回家在外麵住酒店,能跟我沒關係嗎?”唐媽媽氣得站了起來,衝她吼道。

唐謠的語氣裏不無嘲諷:“你管好自己吧。”

“唐謠!你……”

看著劍拔弩張的母女倆,唐爸爸趕忙過來,站在中間勸解道:“好了,你們兩個先別吵。”

他問唐謠:“謠謠,你昨晚到底在哪裏?我跟你媽媽一晚上都沒睡覺,一直在擔心你。”

“我昨晚隻是在酒店休息,什麽也沒做,清清白白的。”唐謠輕輕地說道,對於父親,她沒有任何脾氣。

唐爸爸一聽,頓時鬆了口氣,說:“那就好,我就知道我們家謠謠是懂事的。”

唐謠看了唐爸爸一眼,說:“爸,昨晚對不起,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房間了。”說罷,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唐爸爸端著水果進來了,他將水果放下,語重心長地說:“謠謠啊,你媽媽是真的關心你,隻是有時候不知道怎麽表達罷了。就拿昨天晚上來說,你一走了之,她急得坐立難安,自己拉不下臉,就一直催我給你打電話,後來她自己也坐不住了,就打給你。你知道你媽媽脾氣急,不要總是跟她置氣。這天下哪有不關心子女的父母啊。”

關心嗎?

唐謠覺得唐爸爸並不懂,他能說出這些,是因為他不知道唐媽媽做的那些事情。

唐謠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低低地開口道:“爸,我知道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唉……”唐爸爸歎了口氣,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關上房門後,他的眼裏閃著複雜的光芒。

唐謠沒有吃水果,心情鬱悶地爬上床去休息了,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醒過來時已經是暮色四合了。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透過窗戶看下去,樓下的小徑空****的,沒有一個人經過。唐謠又回想起早上發生的一切,不由得有些失神。

將屋內的燈打開後,唐謠拿起手機,看到了江一寧發來的短信,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內容。她看完又回憶起昨晚的那個吻,有些窘迫地將手機迅速放下,輕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咚咚咚!”

敲門聲忽然響起,唐謠站起身去開門,唐媽媽正站在門外。或許是燈光照耀的緣故,此刻她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竟比往日溫和不少,她說:“唐謠,我們談談吧。”

唐謠轉身讓她進來,兩個人麵對麵地坐著。

“謠謠,我知道你這幾年都不願意跟我親近,但是再怎麽說我也是你的媽媽。”唐媽媽的雙手絞在一起,為難地說,“昨晚打你,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太衝動了。”

“昨晚發生什麽了?我不記得了。”唐謠淡淡地回答。

唐媽媽的表情難以描述,她看著唐謠,問:“謠謠,我很想知道,我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樣。你早就過了青春期叛逆的年齡。”她皺著眉頭看著唐謠,眼裏充滿疑慮。

唐謠忽地笑了,說:“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說了吧?畢竟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永遠都改變不了。”

唐謠的回答讓唐媽媽心一緊,她謹慎地問:“你說……發生什麽事情了?”

“你覺得呢?”唐謠抬起頭,眼裏滿含笑意,卻讓唐媽媽沒來由的脊背發涼。

看著唐媽媽疊在腿上的手在微微發抖,唐謠目光中的笑意盡數殆盡,說:“我隨便說說而已,之所以跟你有矛盾,是因為我覺得你不夠愛爸爸、不夠愛這個家。”

唐媽媽有些愧疚,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對不起,謠謠,媽媽會注意、會改正的。”

“那可真是謝謝了。”唐謠微微勾唇,眼裏滿是冷漠。

唐媽媽聽得出唐謠話語中的疏離,她待在這裏,仿若所有秘密都能被唐謠看見。她趕緊站起來,想出去。

“幫我把門帶上。”唐謠生疏地說。

唐媽媽的腳步有些亂,她點了點頭,連忙逃了出去,將門關上。

關上門後,她捂著劇烈跳動的胸口,多年的不安終於慢慢發酵。

不過,在那之後,唐謠再也沒有跟唐媽媽起衝突,她們各過各的生活,看起來毫不相幹。

唐謠隻希望快點兒開學,開學了就不用再麵對令自己難以啟齒的事情,以及人了。

開學的日子是在三月中旬,這段時間江一寧發短信和打電話的次數增多,或許是怕唐謠介意那件事,所以想要知道她的消息。

可唐謠的逃避他也看得清楚,於是,江一寧漸漸減少了打電話的次數,改發短信。雖然每次收到的回複隻有短短幾個字,但他仍舊心生歡喜。

一個字,哪怕一個標點符號,於他來說也是珍寶。

終於到了返校的日子。

唐謠和許嶼一出車站,便看見了等在那裏的江一寧。

他早早地就來了,見唐謠出來,便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像個小跟班似的幫她提行李。

許嶼沒想過江一寧會出現,愣了一下,問:“謠謠,是你叫他來這裏接你的嗎?”

唐謠有些別扭地解釋道:“他要過來接我,我擰不過他。”

許嶼眼神一暗,旋即道:“辛苦了。”

“不辛苦。”這是江一寧第一次跟許嶼正式見麵,他看向許嶼,笑道,“你好,我是唐謠的同學,我叫江一寧。”

“許嶼。”許嶼微微一笑,如沐春風。

他們各自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卻演得一手好戲。

說實話,江一寧是不喜歡許嶼的,畢竟男人對於自己潛在的情敵都有著敵意。

據江一寧觀察,雖然唐謠和許嶼一直是好朋友的關係,但是作為男人看來,許嶼的態度實在是太曖昧了。

想到這裏,江一寧忽然覺得很不舒服。

他一把攬過唐謠的肩,衝許嶼笑道:“這一路上真是麻煩你照顧我們家唐謠了,要是不介意,一會兒我請你吃個飯吧。”

江一寧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唐謠一怔,她反應過來後便想要掙脫。可江一寧力氣很大,她掙脫未果。

唐謠有些懊惱,說道:“江一寧,你幹嗎啊?快鬆開!”

江一寧隻裝作沒聽到她的話,許嶼自然明白他想要示威的心情,臉上的笑意分毫未減。

“這是哪裏的話啊。”許嶼微笑著說道,“其實應該是我來跟你道謝的。謠謠性格比較孤僻,這麽久以來也就我這一個好朋友。不過幸好有你這麽纏著她、和她鬧著玩兒,不然,我還真怕她一個人太孤單呢。”

這家夥……

江一寧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許嶼的話看似沒什麽,卻恰恰戳中了江一寧的痛處,點明了許嶼是唐謠光明正大的好朋友,而江一寧不過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

許嶼居然打擊他!

唐謠趁機掙開江一寧的桎梏,揉了揉肩。

許嶼見此,對唐謠溫柔地說:“謠謠,我們該走了。”

“嗯。”唐謠應了聲,緊跟上許嶼的步伐。

直到兩個人走出了兩米遠,江一寧才從打擊中回過神來,趕忙上去:“喂,你們等等我啊。”

回去的路上,兩個男生各懷鬼胎,心裏想的是什麽別人都不知道,場麵出奇地安靜。

唐謠被夾在中間,心虛地望著兩個人。

到了分岔路口,許嶼要去A大,便先行離開。

唐謠和江一寧開始往學校走,唐謠看著江一寧的嘴唇一張一合,還不停地翻著白眼,便問:“你嘀嘀咕咕什麽啊?”

“被打擊到了。”江一寧撇了撇嘴,說道。

“你是江家大少爺,也會被打擊?”

“當然了!你看看許嶼剛剛說的那些話,就是說我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他才是你最好的朋友,肯定比我要更了解你。”江一寧有些氣憤,“如果我跟他同時認識你的話,那我肯定比他還要了解你!哼!有什麽了不起。”

看著孩子氣的江一寧,唐謠捂著嘴輕笑起來,說:“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跟你成為好朋友?其實我和許嶼認識的時候,我的性格比你認識我的時候還要糟糕。”

“真的?”江一寧有些好奇。

“真的。嗯……要怎麽說呢?”唐謠摸著下巴,邊回想邊說道,“就是不說話、不跟別人相處,都很容易與人起爭執。那時候我們全校的人都說我是個瘋子,隻有許嶼不介意,對我伸出了手。”唐謠的臉上全是對過去那段歲月的懷念,繼續道,“對了,那時候許嶼是全校聞名的好學生,我們班當時有好多女孩子喜歡他呢。我真是想不明白,他那個時候為什麽要跟我成為朋友,簡直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嘛。可是後來我問過他當初為什麽要跟我成為好朋友,你知道他是怎麽回答的嗎?他竟然說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這個詞是不是很好笑?我當時聽到,簡直佩服他的想象力。”

唐謠說起那段時光,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璀璨明朗,讓江一寧移不開視線。

明明應該討厭她和許嶼的過去,可他心底討厭不起來。

他真想去見見那個時候的唐謠呢。

見江一寧不說話,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唐謠才發覺自己說得太多了,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到學校了,你把東西給我,我自己回去吧。”

“唐謠。”江一寧沒有回答唐謠的話,反而認真地開口說,“我也相信命中注定。”

唐謠抬起頭,心髒怦怦直跳。

“命中注定的遇見,以及命中注定的喜歡,我都相信。”他看著她的眼睛,眸中閃著光。

是冬日的暖陽太過炙熱了嗎?為什麽她的臉頰忽然變得滾燙?

唐謠怔了好久,直到一陣冷風拂來,她才反應過來,連忙拿過自己的東西,抬腿就走。

她是瘋了嗎?為什麽剛才一句話都不說?

江一寧站定,看到她逐漸加快腳步,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天氣真好啊,心情似乎也是出奇的好。

他輕笑著,似乎忘記了之前許嶼帶來的那些不愉快。

唐謠紅著臉回到宿舍,還沒回過神來,便被林軟軟抱住了。

“我的謠!想死你了!”

唐謠沒有任何反應,林軟軟鬆開手,疑惑地看向她,問:“唐謠,你怎麽了?怎麽臉紅得和猴子屁股一樣啊?外麵不熱呀!”

“沒事。”唐謠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拎著箱子往裏麵走了幾步,說,“我們下車一路走回來的,外麵暖和,我穿太多了,熱了點兒是正常的。”

“你們下車?”林軟軟抓住重點,問道,“跟許嶼啊?”

唐謠坐下,笑道:“對啊,怎麽,才一個寒假不見許嶼,就這麽迫不及待了?”

“我迫不及待有什麽用啊!”林軟軟憤憤地一屁股坐到了**,衝著唐謠抱怨道,“整整一個寒假,每次我給他打電話,他總是在忙,我都不知道他有什麽好忙的!”

“許嶼在忙?”唐謠有些驚訝,“我怎麽沒聽他說起過?”

“我哪知道啊!或許這隻是他拒絕我的借口吧。”林軟軟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沮喪起來,“唐謠,你說是不是我太煩人了,所以許嶼才不喜歡我啊?那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我改就是了嘛。”

愛情總是讓人多愁善感的。

當你越在意一個人,就越會細細地去猜測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的意思,猜測著他是不是討厭你,是不是喜歡你,是不是拒絕你。

可是,這無緣無故的猜測不過是臆想罷了。隻要他沒說出口,隻要他還回答你的話,那麽一切都還沒有絕對的定數。

唐謠不想讓林軟軟難過,便說道:“軟軟,你放心,以我的了解,許嶼不是那種人,他說在忙,那就一定是在忙了。”

“真的是這樣嗎?”林軟軟可憐巴巴地望著唐謠。

唐謠篤定地點頭,說道:“真的。”

聽到她的回答,林軟軟猛地從**坐了起來,認真地問:“那你說,許嶼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呃……這個……”

喜不喜歡?這個問題唐謠還真沒辦法給出答案。

林軟軟見她沉默,又忍不住失落起來:“哎呀,算了算了,你就當我沒問吧。”

“軟軟。”唐謠拉著林軟軟的手,安慰道,“你別這樣,或許真的沒什麽呢?如果有疑惑的話,就去弄清楚,不要胡思亂想,喜歡一個人,不付出一點兒東西,怎麽能得到回報呢?”

林軟軟想了一會兒,認真地說:“謠謠,你說得對。對於許嶼,我可能了解得太少了。我不能胡思亂想,我什麽都要了解清楚。謠謠,你一定要幫我,關於許嶼過去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都請告訴我,這樣我才更有把握一些。”

林軟軟的表情十分認真。

唐謠拒絕不了,便開始給她講起了關於許嶼的事情。

開口說的時候才發現,那些關於過去的回憶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不清。

唐謠記得那時候她剛上高一,初中三年,怪異的性格使得她沒有一個朋友。新的學校並不是新的開始,在她看來不過是延續初中三年的曆史罷了。

那個時候她總是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

許嶼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麵前,成了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

唐謠記得那天她因為留校做值日,等到天黑了才反應過來被關在了教學樓裏。

進入高中已經兩個月,所有同學都習慣了她怪異的行為,於是她成了最不受關注的人。所以,即使自己被關在了裏麵,她也找不到任何人求助。

唐謠已經回憶不起那時候的心情了,隻記得她打算放棄時,忽然有人為她亮起了手機的燈,替她喊來了值班老師開門。

那個人就是許嶼。

後來的日子裏,便多了這個人的陪伴。

沉浸在過去回憶裏的唐謠提起那段往事,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一旁的林軟軟見狀,連忙將她從回憶裏拉了出來,抱怨道:“誰要聽你跟許嶼過去的那些事啊,我是要知道這些年許嶼有沒有跟你說過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這個才是重點!”

“喜歡的女孩子嘛……”唐謠怔了一下,思考了片刻,“他好像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

“這麽多年難道他就沒喜歡過誰?”

“據我所知好像是沒有,不過高中那三年倒是經常有女孩子給他遞情書,我都看到過好幾次了。”唐謠忽然想逗弄一下林軟軟,便神秘兮兮地說,“不過嘛,或許他背地裏交了個女朋友,隻是我不知道而已。”

“唐謠,你在胡說什麽啊。”林軟軟有些氣急道,“你不是許嶼最好的朋友嗎?難道他真交了女朋友你還會不知道?”

“那有什麽好奇怪的啊,我又不是一天24小時跟他在一起。”唐謠白了她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微微沉吟,“不過以前我沒發現啊,雖然跟許嶼認識這麽久了,但我對他的了解根本不如我想象中的多。”

“這話怎麽說?”林軟軟不解地看向她。

“許嶼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關於他的事情,對,關於他的哪怕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沒聽他說起過。”唐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自責,她扭頭問道,“林軟軟,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太不關心朋友了?”

一直以來,她早已習慣許嶼的存在與付出,所以忘記了問陪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好不好,而自己忘了問,他也從來沒說過。

林軟軟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唐謠若不了解許嶼,自己豈不是更不了解?

“好了,不聊這些了。”唐謠摸了摸肚子,站起來對林軟軟說,“我餓了,好久沒吃二食堂的糖醋裏脊了,一起去吃吧。”

“嗯,一起去吃。”林軟軟也不願聊傷腦筋的事情,於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和唐謠去了食堂。

許嶼,後來我總是在想,如果我更了解你一點,是不是就能趕在所有悲傷造成之前做好防範、是不是直到現在你還好好地存在於我的生活裏?哪怕天南地北,至死不見。但是,至少你還好好的不是嗎?

2015年的唐謠

許嶼這兩天明顯感覺到唐謠聯係他的次數多了,問其原因,她隻是笑嘻嘻地說發現自己太不關心他了,所以決定趁現在不算太遲,多了解了解他。

唐謠在說謊,許嶼是知道的,可即使如此,他心裏的某個地方也仍舊流淌著暖意。

江一寧每次約唐謠時都被她拒絕了,天知道要她單獨麵對江一寧時會發生什麽措手不及的事。

這學期開始,家裏的生活費也按時給了,所以唐謠也辭去了晚上大排檔的工作,江一寧更是無處堵她。

她的生活終於像正常的大學生一樣了,平日跟好友們相聚吃飯、看電影,每次江一寧找她,她都會說“我已經跟某某有約了”。

唐謠不是不想見江一寧,而是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他對她的感情越濃烈,她就越不知所措。她沒有足夠的勇氣回應,所以隻能選擇逃避。

這幾天江一寧的脾氣越發暴躁,就連陳北爍都深受其害。

為了避免這個大少爺的怒火燒了宿舍,陳北爍在某天看似不經意地開口道:“真是沒經驗的小綿羊,對人家姑娘沒處下手,人家不還有好朋友嗎?不知道拿下了閨密就等於拿下了當事人嗎?”

一直抱著腦袋往牆上撞的江一寧如醍醐灌頂,對啊,他怎麽沒想到還可以用這一招?

他見過林軟軟,很好下手的。

江一寧立馬振作起來,畢竟論行動力,江一寧從來都是第一,不到10分鍾,他便找人弄到了林軟軟的電話號碼。

此時林軟軟正在食堂裏替唐謠買飯,打到飯準備回去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誰啊?”林軟軟拿起手機接聽道。

“林軟軟,我是江一寧。”接通後,江一寧開門見山,問道,“唐謠呢?”

哦,江一寧啊,那個江家小少爺。

林軟軟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張笑臉,聲音甜美地說:“謠謠在宿舍啊,怎麽了?”

“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唐謠最近老躲著我,你能幫我約她出來嗎?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江一寧說道。

“哎喲,追我們家謠謠啊。”林軟軟壞笑著問道。

江一寧毫不避諱道:“是的!”

林軟軟偷笑了兩聲,然後故作嚴肅地說:“真是的,什麽‘我想要什麽都給我’啊,我是那種人嗎?不是!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送我歐舒丹的香氛,我就不幫你了!”

江一寧立馬領會了她的意思,忙道:“好好好!一言為定!”

某天傍晚,江一寧和林軟軟在學校小樹林裏交換了一瓶歐舒丹的香氛,然後林軟軟就把唐謠帶給了江一寧。

大晚上的,路燈昏暗,唐謠來到操場,卻沒看見林軟軟的人影。

“這家夥,叫我過來,自己卻不見了,真的是!”唐謠嘀咕著,正想給她打電話。

這時,身後有個人喊了她一聲:“唐謠。”

唐謠一怔,連忙扭頭,果然是江一寧。她想都沒想,拔腿就跑。

人高馬大的江一寧立馬抓住她的肩膀,狠狠地扳過來,嚴肅地問道:“你到底還要躲我多久?”

“誰在躲你了?”唐謠的眼神閃爍著,嘴硬道,“我最近確實挺忙的,就……就沒時間。”

“你忙什麽了?你告訴我,告訴我我就不煩你。”江一寧不得到想要的答案誓不罷休。

唐謠扭過頭,一句話都不說。

江一寧期待地等著她,見她這般模樣,有些著急地說道:“唐謠,你不能老是沉默啊,你什麽都不說,你讓我怎麽才能知道你想的是什麽?”

“你不用什麽都知道。”唐謠不敢看江一寧的眼睛。

江一寧搖了搖頭,雙手從她肩頭滑落,問道:“這就是你想要跟我說的話嗎?”

這些日子以來,江一寧因為唐謠的事情心煩意亂了許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兩個人相處的機會,可她說的話讓他覺得心寒。

她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情,那些忽冷忽熱又是為了什麽?他明明感受得到她是喜歡他的。

唐謠仍舊沉默。

江一寧緊緊地咬著嘴唇,直到嘴裏有股腥甜的味道,他才慢慢地說道:“謠謠,這周末有個設計大賽,我的作品之前入圍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到現場來。”

唐謠提起一口氣,剛要拒絕,便聽江一寧認真地說:“我會等你的,謠謠。”

他看向她的眼睛,看進她的心裏,說:“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的。等到大賽結束,等到天黑。”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那瞬間,唐謠像是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隻能呆呆地看著江一寧慢慢地走出自己的視線。

不知道是不是操場邊上的路燈太過昏暗,江一寧的背影落在唐謠的眼裏,有著前所未有的落寞。

回到宿舍後,唐謠默默地洗漱完,就爬上了床。

林軟軟看在眼裏,多半猜到了結局,但她做了這個紅娘,收了這份禮,就一定會把事情辦好。

這幾天,林軟軟總是看似無意地在唐謠麵前說這些話。

例如:

“我聽說最近市裏有個設計大賽,我們學校好像也有不少學生的作品入圍了。”

“我今天聽隔壁班的孫大花說江一寧也參加了比賽,不知道他能不能拿個名次回來替校爭光。”

“對了,唐謠,我記得你桌子上的那個建築模型好像就是江一寧送的。他這麽厲害,想必現場展出來的設計一定更好,不如我們去看看吧。”

諸如此類。

就算唐謠再傻,也明白了林軟軟是站在哪一邊的。

時間轉眼就到了周末,猶豫不決的唐謠最終還是去了大賽現場。

倒不是她自願去的,而是林軟軟拽她去的。她並沒有產生強烈的抗拒,或許內心深處原本也想去。

這場比賽雖在C市舉辦,但到底是全國性質的比賽,會場外鋪著紅毯,兩邊擺滿了花籃。唐謠看見林軟軟如變魔術般拿出兩張邀請函,遞到了門口工作人員的手裏。

“林軟軟,你……”唐謠訝異地看著她。

林軟軟拽著她的手往裏麵走,說:“還不是你這尊大神太難請了,不然哪輪得到我出場?你說說你到底在別扭什麽,江一寧要模樣有模樣,要才華有才華,重點還對你癡心一片。你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才要拒絕這麽好的人啊?唐謠,你別怪我囉唆,這世界上能有個真心喜歡自己的人是真的不容易。就拿我來說吧,喜歡許嶼這麽久了,可一點兒回報都沒有,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其實我真的挺害怕有一天我也會受不了,一覺醒來就再也不喜歡他了,這樣的感覺我真的很怕。”

林軟軟帶著唐謠,跟隨排隊的觀眾進入會場,最後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唐謠微微皺眉,說道:“軟軟,你不是我,你不明白……”

“好,就當我不明白。可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比你更清楚,看得出你對江一寧的喜歡。既然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那有什麽不能夠在一起的?小謠,我真的很不理解。”

林軟軟的話仿佛撕開了唐謠內心那層最厚的防備,她的心暴露在外,心存戒懼。

周圍依舊是入場時的喧囂,林軟軟聽見唐謠的聲音傳來,她說:“這世上不是每種愛戀都非要有個結果。”

她不敢觸碰,是因為她怕受傷,就算她不夠勇敢吧。

江一寧坐在參賽選手席,目光一直往觀眾席上掃去,直到見到唐謠,一顆心才緩緩地落下來。

這場比賽設立了多個獎項,江一寧的作品入圍了最佳新人設計獎。唐謠接過林軟軟遞過來的一本小冊子,打開後發現全是本次入圍的作品照片。

唐謠翻到江一寧的作品,那是一個玻璃花房的模型,玻璃上反射出燦爛的光芒,裏麵的花朵競相開放,明明熱烈卻又覺得安靜。

林軟軟從旁邊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真好看。”

“嗯。”唐謠的臉上掛著微笑,輕輕地應了聲。

林軟軟見她這般模樣,忍不住捂著嘴偷笑起來。

沒一會兒,周圍的燈光暗了下去,舞台上出現了主持人的身影。

唐謠第一次來這種大場合,她不是很喜歡,主持人的話很多,聽得她有些疲乏。

百無聊賴地撐了半個小時,主持人預告接下來要頒的獎項是最佳新人設計獎。

唐謠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等待著這個獎項最終會花落誰家,畢竟有三個人入圍,卻隻有一個獲獎名額。

“下麵又到了每年的重頭戲——最佳新人設計獎了。”主持人看了眼手上的台本,說道,“這些年,咱們這個新人設計獎為行業內源源不斷地輸入了太多的新鮮血液,其中不少人也已經成了行業大有名氣的設計師。下麵我們就請Q大設計學院的李國章教授來為我們頒發這一獎項,大家熱烈歡迎。”

伴隨著掌聲響起,一個滿頭銀發、精神抖擻的老爺子緩慢地走向台上。

他手裏拿著主持人遞過來的名單,握著話筒笑了起來。

唐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國章笑道:“後生可畏啊,恭喜……C大的江一寧!”

“啊——太棒了!”旁邊的林軟軟猛地站了起來。

一瞬間,周圍掌聲雷動。

追光燈打在了不遠處的江一寧身上,追光燈隨著他一路到了舞台上。唐謠知道,這一刻所有的榮耀都是給他的。

舞台上,江一寧穿著黑色的小禮服,這樣的他對於唐謠來說竟然是那麽陌生。

可是,她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

“哇,看來我們這次的新人獎得主是個小帥哥呢。”主持人調侃的聲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從四麵八方的音箱中傳了出來,“不知道你對你這次的設計作品有什麽想要說的呢?”

想要說的話嗎?

江一寧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觀眾席的唐謠身上,炙熱而又迫切,不容躲避。

他調了調話筒的位置,略顯羞澀地說道:“說起來,這個設計和一個女孩子有關。之前我送給她一個建築模型,給過一個承諾。我懂她所有的勇敢與不勇敢、開心與不開心,可她不知道我懂她。今天展出的這個作品是一個玻璃花房,是一個充滿花香、陽光能照進去的地方。我希望有那麽一天,她的心也如這玻璃花房般,允許我走進去,去照耀和溫暖她。”

“那她一定是你最喜歡的女孩子吧。”主持人笑著問道,“那她有沒有來到現場呢?”

“她……”江一寧的視線盯著唐謠不放,臉上浮現出兩團紅暈,他說,“她在現場呢。”

現場的觀眾立即躁動起來,林軟軟的尖叫聲引來一大批人往唐謠這邊看來。唐謠不知所措,手指緊緊地纏在一起。

似乎是現場的氛圍又給了江一寧莫大的勇氣,江一寧拿著話筒的手微微發抖,他小心翼翼地問:“謠謠,我想關心你、照顧你,你能讓我留在你身邊,陪你經曆未知的一切嗎?”

這場突如其來的告白讓現場熱鬧起來,有人在起哄,讓她答應江一寧。

唐謠將頭埋得低低的,她不知道該怎麽做,渾身僵硬地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江一寧知她所想,並沒有逼她,說:“這麽重要的決定,我一定給你時間好好想想,沒關係,我可以等你的。”

林軟軟戳了戳唐謠的手臂,感慨道:“江一寧真好,謠謠,我要是你,就衝上去撲進他懷裏,答應他了。”

唐謠的臉被頭發遮住,他們都看不見她的表情。

江一寧很好,不好的是自己,所以唐謠才不敢接受江一寧的好。她也想像林軟軟那般不畏前行,可她做不到。

她不是林軟軟,她是唐謠,那個從來就偽裝得堅強、在無助的世界裏懦弱難行的唐謠。

這樣的唐謠怎麽配得上江一寧?

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