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也曾幻想，牽著你的手一起流浪
“盛明軒，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什麽？”
“最想像現在這樣。但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活下去。”
“為什麽？”
“因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01
“你好，我叫盛雄，是盛明軒的父親。”
夏小蟬開車將尹千陽帶到一棟豪華別墅前，在別墅客廳裏，她見到了一個西裝筆挺、模樣俊朗的中年男人。
那人見到她之後，這樣自我介紹道。
尹千陽壓根就沒有想到會跟盛明軒的父親有交集，摩挲了一下手指，這才禮貌地低頭：“叔叔您好，我是尹千陽。”
盛雄坐在豪華富貴的沙發上，示意兩人坐下。
“小蟬，叔叔謝謝你。”盛雄看著夏小蟬的臉上滿是笑。
夏小蟬搖搖頭：“沒有，沒有，叔叔，上次您讓我把明軒哥哥叫回去，我沒能勸成功，該是我覺得不好意思。”
“哪裏的話，是那孩子自己不懂事。”盛雄擺擺手。
坐在一旁的尹千陽看著盛雄和夏小蟬如此熟稔地交談，心裏冒出了不少問號，他們把她找來到底是想做什麽。
沒等她想個明白，盛雄就將視線放在了她的身上。
“尹同學，我聽明軒提起過你。”盛雄發話。
尹千陽對於這一次見麵的目的不是很清楚，所以顯得有些緊張，她點點頭：“嗯。”
“我這次找你來，是想要求你幫一個忙。”盛雄似乎開始一點點朝著談話的目的靠去。
尹千陽看著盛雄，隻見他精神俊朗的臉上，表情有些許複雜，那表情沒有多少懇請的意思，反而多了一絲逼迫和探究的味道。
“叔叔，您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尹千陽撥弄了一下頭發，感覺自己坐在這個房子裏渾身都有點不自在。
盛雄笑笑，然後指了指一旁的夏小蟬：“你知道嗎？我跟小蟬的父親是多年的老友，我們兩家也算是世交。”
尹千陽點點頭，高中開始，她就知道盛明軒跟夏小蟬兩人的家族往來密切，所以那會兒才有兩人早已經訂婚的傳言。
“他們倆快出生的時候，我們就約定好了，如果是兩個男孩就成為兄弟，女孩就是姐妹，一男一女，就訂下婚事。”
尹千陽本來還挺緊張害怕的，一聽到這個消息，一個沒忍住竟然笑了一下。
見到尹千陽的反應，盛雄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尹千陽知道自己有些失禮，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叔叔我不是故意的，隻是覺得這個年代還能聽到什麽訂娃娃親啊，拜把子啊，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盛雄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他有些嚴肅正經地說：“當然，對於你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而言，所謂的婚姻就是兩情相悅，但對於我們這些大的家族而言，婚姻跟政治跟生意都是有關係的。”
尹千陽看了一眼盛雄，他的話，讓她的心裏升起一絲不滿。但為了盛明軒，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
“我知道，你跟明軒兩個人，有感情上的牽扯，但是我想要告訴你的是，你們倆如果隻是短暫地戀愛，我是不會管的，但如果想要長久地相處，或者上升到婚姻方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盛雄端起眼前的茶喝了一口。
尹千陽聽見這話，看了一旁的夏小蟬一眼，隻見她紅著臉低著頭，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樣子。
“夏小蟬，這就是你讓我來的目的嗎？”尹千陽責問了一句之後就站起身，看著盛雄說道，“叔叔，不好意思，我不是那種你說幾句就會被嚇跑的女孩子，我跟盛明軒的事情，我們準備怎麽發展，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結婚還是不結婚，我想您大概都沒有太多的權利過問，現在已經是一個開明的社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麽老土迂腐的東西，沒想到您還堅守著呢！”
盛雄見尹千陽生氣了，笑容變得有些輕蔑：“是啊，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很老土，但是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明軒並不是一個像你這樣敢於反抗的人，不然他高三畢業以後，也不會聽我的話，乖乖和小蟬回到美國。”
這一句讓尹千陽本來燃起的氣勢，瞬間有些消沉。
“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是絕對不會容忍你這種女孩的，況且，我查過了，你在學校的專業成績一般，幾乎沒有拿到過什麽獎項，這一次申請我們公司的實習生麵試，成績也是一般。所以你說，你一沒家庭背景，二自身不努力，憑什麽讓我們這樣的家庭接受你呢？是以為跟明軒在一起了，以後就可以不用奮鬥嗎？可是我告訴你，你完完全全……”
還沒等盛雄說完，氣得渾身發抖的尹千陽就開口打斷道：“夠了，夠了！”
她深吸一口氣，拚命忍住此刻想要落下來的眼淚，手指甲死死地摳向手心，細微的疼痛傳滿全身。
“叔叔，我敬重您是長輩，所以您之前羞辱我，羞辱我的家庭，我都忍住了，可是您不能得寸進尺。是的，我隻是普通家庭的小孩，我的大學成績可能沒有你期望的那麽理想，但我想要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想過，通過盛明軒來讓自己的人生得到任何的便捷。我有自己的夢想，也會自己努力，這個請您放心。”尹千陽說著，拿起背包，準備離開。
剛走了兩步，她轉過身看著盛雄，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盛叔叔，我希望您作為父親，應該多關心關心盛明軒的感受，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他，也希望您能夠多學習一下什麽是尊重別人。”
“等一下。”盛雄叫住了尹千陽。
“這一次讓你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盛雄緩緩開口，“過兩天，明軒就要跟隨我回到美國，處理總公司那邊的事務，我知道他舍不得你，擔心你，所以希望你到時候不要因為自己的自私，留住他，不放他走。畢竟，在那裏他才可以完成他的夢想，你也知道，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一直都是他的夢想。”
聽到盛明軒即將離開，尹千陽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沒有想到這麽短暫的重逢之後，竟然又會麵臨分離。
“在美國他有很好的機會發展自己的事業，我不希望他因為你們之間的感情，從而耽誤了自己的人生，尹小姐，你是一個獨立堅強的人，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規劃，你也知道未來的重要性，那麽同等的，也希望你不要拖累明軒，讓他追逐他想要的人生。”盛雄說完以後，向茶幾上丟了一張支票，“這張支票上的數字，我沒有填寫，你可以自己填，還有，如果你能夠答應我的要求，那麽你可以直接進入CH公司，屆時將不是實習律師，而是見習律師。”
看著桌上的支票，尹千陽拿了起來，然後笑了笑：“您說你們這些大戶人家、豪門貴族，腦子裏每天都想什麽呢？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說完，她一點點地撕掉支票，然後往茶幾上一丟，“是不是總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錢擺平不了的事？如果不能，那就說明錢不夠對吧？盛總，不好意思，我沒辦法叫您一聲叔叔了。盛總，您的錢您自個好好收著，我這種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擔待不起。還有，我想要告訴你，CH公司我不稀罕進了，實習、見習我都不稀罕，我尹千陽會用自己的實力證明給您看，您一定會後悔的。”說完以後，她就大步走開了。
看著她離開，聽到用人關上門，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夏小蟬這才有些憂心忡忡地站起身。
“盛叔叔，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盛雄看著尹千陽離開的方向，嘴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這個姑娘挺有個性啊，難怪明軒會喜歡。”
“可是，如果明軒哥哥知道，會生氣的。”
聽到這，盛雄的臉上也浮現一抹擔憂：“沒辦法，這也是為了他們兩個人好。”
02
從別墅裏走出來，尹千陽忍不住狠狠踢了踢路旁的樹幹。
“得意什麽啊，有錢了不起啊！有錢人都這樣嗎？”
“電視劇看多了吧，學別人用錢來收買人！”
心裏的怒火像是在荒蕪草原上燃起的熊熊大火，她憤恨，鬱悶，想要大聲呐喊，也想要衝到盛雄的麵前咬牙切齒地大罵他一頓。
但她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麵臨跟盛明軒的又一次分離，但是盛雄說的沒錯，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阻擋原本屬於盛明軒的人生……
憤憤地生了一會兒氣之後，她靜靜地垂下頭，替代憤怒的是無邊的惆悵和失落。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著宿舍走去，一路上，無數的人與她擦肩而過，車輛飛速地駛過，耳朵裏充滿了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她有些埋怨自己，是因為現在的自己不夠優秀，所以才會遭到盛雄的打擊和看不起的吧……
如果自己能夠優秀一點，那麽他也就無話可說了吧……
無數的思緒包圍著尹千陽，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隻知道回到宿舍時，同住的室友們都已經睡著了。
給手機充上電以後，尹千陽將自己蒙在被子裏給盛明軒打了電話。看著那個熟悉的號碼，她顯得有些遲疑，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講，卻又陷入了失語。
“到宿舍了嗎？”盛明軒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對不起，今天太忙了，忘記了跟你的約定。”尹千陽說完，感覺自己的眼眶泛酸起來。
“沒事。”盛明軒頓了幾秒，然後說，“我也很忙，公司的事情太忙了。”
“那就好，怕讓你等太久。”尹千陽鬆了一口氣。
“今天的麵試怎麽樣？”盛明軒問。
“還行吧。”尹千陽想著自己剛剛跟盛雄保證不會進CH的事情，心情有些失落。
“尹千陽出馬，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是吧？”盛明軒的聲音有些寵溺的味道。
尹千陽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嗯，那是肯定的。”
“早點睡吧，感覺你今天好像也挺忙的。”盛明軒說。
“好的，你也早點睡。”尹千陽掛掉電話以後，眸子裏閃過一絲悲傷，她抱著枕頭，用嬰兒一般的姿勢沉沉睡去。
電話那頭的盛明軒則是慢慢地朝著大門按下了指紋，終於回到房間的他整個人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看著手機裏如此熟悉的號碼，他開始想著這個家夥今天到底都幹了什麽。
他在學校門口等了這個家夥一個晚上，卻隻見她急急忙忙跑出跑進好幾次，像是把和自己的約會忘記了一樣。
“晚安啦。”盛明軒看著手機輕聲說。
03
尹千陽一整個晚上都在做各種奇奇怪怪的夢。
其中一個夢裏麵的她，跟盛明軒站在海天一色美輪美奐的地方。她被眼前的景色折服，不停感歎著天空就像倒過來的海一樣，她想要靠近盛明軒，然後拉著他的手，可奇怪的是，雖然他們可以看見彼此，但似乎處於不同的空間，無論用什麽樣的方法，都無法靠近。
還有一個夢境裏，她站在一片金色的花田裏，巨大的向日葵像是一堵堵堅硬的牆，圍成迷宮，將她跟盛明軒隔絕開來，她在花田裏兜兜轉轉，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醒來的時候，一想起這個夢境，尹千陽心裏就堵得慌。她疲倦地爬起來，洗漱完後便頂著厚重的黑眼圈去了教室。
剛走到教室門口，鍾一白就一臉興奮地朝著她走來：“千陽，恭喜恭喜啊！”
“啊？”鍾一白說了一句讓尹千陽一臉茫然的話。
“我剛剛得到可靠消息，你進了CH實習麵試的複試了，據說我跟陳君山也進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參加複試……”
鍾一白說完這個消息，本以為尹千陽會非常的開心，卻看見她垂著眼睛，玲瓏如瓷般的臉變得慘白。
“哦，謝謝啊，我不去了。”尹千陽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去？不去複試嗎？”鍾一白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哦，我懂了，懂了。”說著他輕輕湊到尹千陽的耳邊，“是不是你可以不用麵試，直接進入CH啊？”
鍾一白的猜測讓尹千陽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她有點累，並不想要多追究什麽，便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是不想進CH了。”
“啊？”鍾一白張著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自從盛明軒找到他，讓他招尹千陽加入自己的辯論隊時，他就知道兩人的關係不一般，並且認定了，尹千陽肯定是要進入CH跟盛明軒待在一起的，但這會兒她竟然會說不想去！
怎麽可能？
“為什麽？你怎麽了？跟盛明軒吵架了嗎？”鍾一白不解地問。
尹千陽搖了搖頭，表情看起來有些疲累：“不是的，我沒有跟明軒吵架。”
“那是為了什麽？”鍾一白更加不懂了。
“我想要去創優或者沫雨試試。”為了敷衍，尹千陽隨便找了一個理由。
鍾一白有些不敢相信：“創優或者沫雨？”
這兩家公司雖然在行業內也算是數一數二，可是與CH相比，規模還是小了不少。
再說了，就憑盛明軒跟尹千陽的關係，她去競爭對手的公司，總歸是不太好吧？
“千陽，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告訴我。”鍾一白顯然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尹千陽歎了一口氣，思考了片刻後，看著鍾一白說：“沒發生什麽事情，隻是覺得在別的公司可能會有更好的發展。”
“怎麽可能？你跟盛明軒的關係……”鍾一白發現自己差點說漏嘴，立馬刹了車。
“能夠進入CH的都是精英，對吧？”尹千陽突然問。
鍾一白點點頭。
“所以，這麽多精英，我想要出頭多麽不容易，還不如選一個別的公司，慢慢地磨煉自己，等到羽翼豐滿了，再跳槽到大的公司，不是更好嗎？”尹千陽說完便走進了教室。
鍾一白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尹千陽的話，雖然這話沒有毛病，可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尹千陽為何會做這個決定，畢竟，如果有選擇奢侈品的機會，誰會要一個平價替代品呢？
到了下午跟盛明軒吃飯的時候，尹千陽也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本以為盛明軒的反應會跟鍾一白一樣，有些不能理解，沒想到他卻讚同地點點頭。
“如果你想要曆練自己，想要有更多的提高，去別的公司也沒有問題，隻是你如果在我們公司，我可以給你更好的資源，讓你可以擁有更快速的成長機會。當然，以你的性格，估計很難接受這種特殊的待遇。”盛明軒將切好的牛排放到尹千陽的碗裏。
尹千陽用叉子叉起一塊切好的牛排，點了點頭：“是的，我享受了特殊待遇，對於別人而言，也是一種不公平，而且我想要盡快地證明自己。”
聽見這話，盛明軒笑了笑：“怎麽突然這麽有幹勁了？”
尹千陽低著頭沒有說話。
“不過我所認識的尹千陽就是這樣的，對什麽事情都充滿幹勁，對什麽事情都懷抱希望。”盛明軒伸出手摸了摸尹千陽的頭。
尹千陽看著盛明軒，想著在這之前的自己，內心泛起一絲愧疚。
“其實，我大學前三年都過得渾渾噩噩的，不想上課，對學業也沒有興趣，不喜歡跟別人交流，更加不喜歡交新的朋友……”說到這裏，尹千陽的聲音有些低沉。
盛明軒別過頭，看著這樣的尹千陽，眼神裏閃過心疼，但更多的是一些自責。
“對不起……”他說著，聲音飽含歉意。
尹千陽聽見這三個字，眼眶有些泛紅。
他該知道她想要的並非“對不起”這三個字，許多時候，“對不起”昭示著不可重來，既然不可重來，那說“對不起”又有何用？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本來就安靜的餐廳，此刻隻能聽見悠揚的小提琴聲還有刀叉與盤子碰撞的聲音。
打破兩人尷尬的是尹千陽的嘴角沾著的醬汁，盛明軒拿著紙巾輕柔地幫她擦了擦嘴角。
這樣溫柔的動作，讓尹千陽感覺心裏某個角落裏壓抑的感情，像是初春剛露出尖的嫩芽，在瘋狂地生長。
“盛明軒。”尹千陽假裝輕鬆地看著他，然後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你要是繼續這麽溫柔地對我，那麽我以後要是變得很厲害，超越你的時候，會有點於心不忍呢……”
聽見這話，本來聚集在盛明軒眼中的憂鬱便一點點散開，他笑著說：“那你可得要好好努力了，我可不是那麽容易被超越的。”
“嘁——”尹千陽假裝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誰高中的時候，一直是我的手下敗將來著，那麽多次的模擬考，似乎就考贏過我一回吧？”
“我那是讓著你。”盛明軒故作不情願地說。
“得了吧，被我打敗就直接承認，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尹千陽接過切好的牛肉，大口吃了起來。
盛明軒見她有些嘚瑟的樣子，點了點頭：“好好好，本人盛明軒承認是尹千陽的手下敗將。”
“這還差不多。”尹千陽滿意地點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周圍的空氣，也因為兩人充滿了甜蜜的粉紅色。
“哦，對了，我過兩天有急事要回美國一趟。”盛明軒看著尹千陽，表情裏有些不舍。
尹千陽愣了一下，便又立馬不著痕跡地穩定好情緒，假裝無所謂地點點頭：“嗯。”
“我會盡量早點趕回來，畢竟你還有那麽多課業等著我補習呢！”盛明軒看出了尹千陽的失落，為了緩解氣氛，故意調侃道。
尹千陽抬頭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盛明軒一眼，說：“盛明軒同學，你不要太過於驕傲，不然有一天我讓你重新嚐一嚐被吊打是什麽滋味。”
“嗯，加油，期待被你吊打。”盛明軒又拿著紙巾輕柔地給她擦了擦嘴角。
“等著瞧吧！”尹千陽氣鼓鼓地揮了揮刀叉。
盛明軒見她可愛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放大：“吃完飯以後想要去哪裏散散心嗎？我們可以到處走走。”
尹千陽沒回答，想了一會兒衝盛明軒笑笑：“倒真的有一個地方挺想去的。”
04
兩個小時以後，兩人來到了霞光島。
海麵上白色的浪花，在霞光的映照之下，蒙上了一層深橘色的光芒，那光芒像是給一望無際的大海披上了一層紅色紗衣，緩緩下沉的夕陽則像是一枚巨大的蛋黃掛在大海的盡頭處。無數隻海鷗在與海浪的追逐中，不停地唱著歌兒，柔軟細膩的沙灘邊上，有三三兩兩的遊客或在海灘上拍著照片，或在浪花中嬉笑玩鬧。
尹千陽脫掉鞋子跟盛明軒漫步在還留有餘溫的沙灘上，夕陽的光打在兩人的身上，他們沒有說話，隻是並肩沿著海岸線行走。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盛明軒看著尹千陽，暖色光芒下的他，深色眸子裏的溫柔似乎又加深了一層。
尹千陽抬起頭，看著他笑：“記得啊，怎麽會不記得。你那時候跟夏小蟬剛轉學過來，剛到我們班就問別人，你們班成績最好的同學是誰啊？然後走到我的麵前跟我說……”尹千陽清了清嗓子，學著盛明軒的語氣說道，“你好尹千陽，我叫盛明軒，聽別人說你很厲害啊，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最大的對手了。”
看著尹千陽的模仿，盛明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事實證明我說的話沒有錯，我確實是你最大的競爭對手……”
“拜托，哪有人直接走到別人麵前挑釁的？你不知道為了不讓你追上，我比平時更加努力了。誰知道，你這個家夥，絲毫沒把我放在眼裏，我在這邊努力，你卻偷偷看起了漫畫書，還帶著我一起看，搞得我上癮了，為了追漫畫看了一個通宵，第二天語文老師看見我可心疼了，說‘千陽，學習固然重要，可是睡覺也很重’。”說完，尹千陽因為想起過往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盛明軒也跟著一起大笑：“對，還記得那時候的英語老師嗎？他簡直太可愛了，有一次愚人節，我們騙他說係裏麵要召開大會，班主任讓他過去，他竟然相信了，就真的過去了，後來知道被騙了，還氣衝衝地凶我們。”
“是啊，那個時候把我們倆給氣得呀，說你本身就是教英文的，應該很明白這些洋節日啊，怎麽一點娛樂精神都沒有。上次回學校，我又看見他了，腦袋頂上的‘地中海’範圍又擴大了！”
“後來我們就被罰了，還記得嗎？”盛明軒說到這裏，扭頭看著尹千陽，眼神深情灼目。
尹千陽點點頭，“當然記得，我還說，罰站挺好的，就當放風了，本來也沒那麽想要上課。”
“是啊，你還取笑當時在上課的同學們來著。”
“拜托，那天天氣那麽好，不曬曬太陽真的浪費了，我還記得，罰站罰得開心，我在那偷笑，你還說我笑起來好看。不瞞你說，其實第一次有人說我笑起來好看，以前同學都覺得我有些太過於古板了。”
“那是他們沒有眼光，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特別好看，像是住了星星一樣閃亮。”盛明軒認真地說。
尹千陽躲開他的目光，臉頰上升起一抹紅暈。
兩人在平靜的沙灘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時間在往事的回憶當中過得飛快，夕陽沉了下去，星光一點點地爬了上來，皎潔的月光給海麵鍍上一層銀色，包裹著的浪花還有成群的小魚呼啦啦地被推上岸又退了下去。
走累了以後，兩人坐在沙灘上休息，海風吹散夏日的餘熱帶來了一絲涼爽。
“好美啊……”尹千陽看著漫天的星星忍不住感歎道。
“是啊，好久沒有看到這麽多星星了。”盛明軒附和。
“好想就坐在這裏看一個晚上的星星。”尹千陽雙手撐著頭，眼神中寫滿了期盼。盛明軒望著她笑了笑，然後站起身走到一旁打了一個電話。
片刻後，他回來衝尹千陽說道：“咱們今天晚上就在這海邊看一晚上的星星吧。”
尹千陽還沒太理解盛明軒話中之意，隻見半個小時以後，幾個工作人員過來給兩人搭好了帳篷，並鋪上了舒服的枕頭還有毯子。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後，尹千陽看著麵前的景象有些傻眼：“辦事效率也太……快了。可是……”她扭頭看向盛明軒，“就一個帳篷？”
看著她擔憂的樣子，盛明軒狡黠地笑起來：“怎麽？你是不是害怕？”
尹千陽捂住胸口，強裝鎮定地說：“哈哈，我怕你，怎麽可能？”
盛明軒的笑容加大，他伸出手，略帶挑逗地撥開尹千陽胸前的手：“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的。”
尹千陽聽見這話又氣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白癡，我……我也不會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過了好久，她才冒出了這麽一句。
盛明軒笑笑，從帳篷裏拿出一床毯子披在她的肩頭，溫柔地說：“我們就開開心心地看一個晚上的星星。”
璀璨的星空之下，兩人並肩坐著，海浪輕輕拍打的聲音，變成此刻最好的背景音樂。
“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尹千陽感歎。
盛明軒伸出手，輕輕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
天地之間一片靜謐，海風就像一層薄薄的柔紗將兩人團團圍住，麵對之後的離別，他們都選擇了避而不談，盡情享受著此刻，彼此陪伴的淡淡幸福。
“盛明軒，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最想像現在這樣，但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活下去。”
“為什麽？”
“因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05
“千陽，千陽你等等我……”
尹千陽抱著課本大步大步地跨上圖書館的台階，跟在她身後的林嶼森一邊氣喘籲籲地跑在後麵，一邊忍不住喊道。
尹千陽回頭，看著那家夥，頗為無奈：“不是讓你不要跟著來嗎？你的腿還沒完全好，一邊歇著去。”
“我也要複習啊，所以肯定得來圖書館看書。”林嶼森跟了上來，站在尹千陽的麵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複習？你看書？”尹千陽一臉的難以置信。
林嶼森晃了晃手裏的課本：“那當然，我現在的愛好就是跟你一起複習。”
尹千陽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啊？”
“我很正經的……你不讓我追你，那跟我當朋友總是可以的吧？”說完，林嶼森拿著書走在了前麵。
尹千陽沒辦法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尹千陽將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微信裏傳來一張藍天的照片。
看著照片，心裏彌漫起一絲淡淡的甜。她舉起手機，也拍了一張此刻的天空照片傳了過去。
盛明軒去美國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裏，兩人用微信保持著聯係，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忙了，這幾天，盛明軒很少發語音、打電話了。
“千陽，趕緊的，裏麵好多人。”林嶼森轉身說道。
尹千陽放下手機快步跟了上去。自習室裏擠滿了前來自習的學生，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靠窗的角落。
拒絕了CH實習申請以後，尹千陽隻能寄希望在其他公司身上。打開律法相關書籍後，她就開始認真研究起各種法律條文。坐在一旁的林嶼森則是把視線從書本上轉移到她的身上，陽光照耀在尹千陽的發絲上，金色的光澤讓她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
林嶼森撐著手臂呆呆地看著她，仿佛可以這樣看上一整個世紀。
窗外的樹葉隨著風一點點地旋轉落下，夏日的餘熱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秋意的涼爽。
林嶼森知道尹千陽拒絕了CH的複試之後，就決定陪著她一起複習，準備接下來其他公司的麵試。
“林嶼森，你確定在看書嗎？”尹千陽的視線從書本裏抬起來，本來是準備喝口水的，卻迎上了林嶼森的視線。
林嶼森偷看被抓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頭發：“看……在看呢。”尹千陽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把視線放在了律法書上。
時間在寂靜中一點點地流逝，但專注的尹千陽並沒有察覺到，直到肚子開始向她提出抗議，她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在圖書館待了將近五個小時。
一旁的林嶼森已經枕著手臂睡著了。
她收拾課本還有水杯，正準備叫醒林嶼森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了起來。
上麵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躡手躡腳地跑到圖書館外，這才接起了電話：“喂。”
“千陽姐姐。”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熟悉的夏小蟬的聲音。
“小蟬？”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她的聲音，尹千陽心裏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
“最近你還好嗎？”夏小蟬寒暄道。
尹千陽點點頭：“還好。”
“上一次盛叔叔的事情，我一直沒有時間跟你道歉，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盛叔叔讓我務必叫你去的。”
“嗯，沒事。”尹千陽的聲音有些冷漠。
一想起上次的談話，她的自尊心就開始隱隱作祟，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次給你打電話，也是想要告訴你一個消息。”夏小蟬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變得小小的，似乎有些心虛。
尹千陽深吸一口氣，她的預感告訴她，即將聽到的消息，一定是她完全不想要聽到的。“千陽姐姐，你還在聽嗎？”沒有得到回應的夏小蟬開始確認。
“嗯。”尹千陽淡淡地應了一聲。
“這個消息你聽到肯定會不開心，但是我也想說，這也不是我的本意，畢竟像我跟盛哥哥這樣的人，我們的人生很多時候，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夏小蟬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輕輕咳嗽了幾聲以後，繼續說道，“這次回到美國，盛哥哥開始接手這邊公司的事務，我家是CH美國總公司的主要客戶，我父親公司所有的法律事務都是交給CH的，最近爸爸又建立了新的投資公司，便跟盛叔叔約定如果我跟盛哥哥訂婚，那麽新公司的法律業務也可以交給CH。我知道盛哥哥的心裏隻有你，他也一直在抗爭，盛叔叔這幾天都把他關在房間裏，不讓他出門，我知道這樣抗爭下去也是沒有結果的，因為盛哥哥現在還沒有自立門戶的能力，他需要積累和沉澱，所以我知道，這個消息對於你們很殘忍，對我而言，何嚐不是呢？跟一個不愛我的人訂婚……”說著，夏小蟬的聲音有些哽咽。
聽到這裏，電話這頭的尹千陽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內心極力想要逃避的現實，就這樣**裸地展開在她的麵前，她陷入長久的沉默，不知道該回應什麽。
繼續爭取？還是大吵大鬧？又或者開心祝福？
這些她似乎都做不到……
她沒有力氣埋怨，更加沒有心情祝福。
此時此刻，天地之間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停止了，她感覺自己像置身於黑暗的角落，無助還有絕望將她一點點包圍。
她是心痛的，心痛自己為什麽沒有能力讓盛雄認可自己。
心痛為什麽盛明軒沒有反抗的能力……
可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那些隱匿在內心深處的痛苦和孤獨，還有那些被撕扯開來血肉模糊的傷口，似乎已經成為她身體裏的一部分，她已經完全麻木。
像是跌入無邊的懸崖，曾經那些在絕望時拉起她的力量，此刻已經全部消失，
過往的傷痛回憶，如同陳舊的影像在她的麵前閃過。
她的掙紮，她的頹廢，她的一了百了，她的不管不顧……
現在看來像是一個個心酸的笑話。
“尹千陽，你不能再哭了！從此以後，你又是一個人了。”她握著拳頭，緊緊抿著嘴唇不斷地在心中命令自己。
她知道未來的漫長歲月裏，盛明軒是不會出現了。
他會是她心裏的一個名字，或者一道傷口。
會永遠存在著，不時隱隱作痛，卻再無其他關聯和糾葛。
“千陽姐姐，千陽姐姐。”夏小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尹千陽的視線定住了，像是丟了魂魄似的，用冷靜平淡的聲音說了一句：“小蟬，你告訴明軒，讓他好好的，我不會怪他。”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手機落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閃爍了幾下，便黑了下去。尹千陽反手將自己圈進了懷抱中，蹲在牆角像是一個受傷的小動物，遍體鱗傷孤立無援。
此刻她隻想要狠狠昏睡一場。
或許睡一覺醒來，心就不會那麽痛了。
睡一覺醒來，或許一切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