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待見

不受待見

紫竹去找顧遠樟的時候,看見大冷的天,新姑爺就裹著一件薄袍子,安靜地靠坐在牆角下。秦玉麟對顧遠樟動了拳腳,紫竹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道打得有多嚴重。他心裏多少替自家公子擔心,要是顧家人追究起來,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紫竹走到顧遠樟身前,猶疑又恭敬地說:“姑爺,您沒事嗎?”

顧遠樟沒有應他,無神的眼睛對著前方,嘴唇冷得幾乎沒有血色的樣子。

“姑爺,公……夫人讓我扶您上點藥,等會兒要去敬茶呢。”紫竹忍不住伸手在顧遠樟眼前晃晃,發現他果真是個瞎的。

“夫人……”顧遠樟終於有了反應,隻是一開口,嘴唇就抖了起來。因為天氣太冷,他出來也有一會兒了。

紫竹看他怪可憐的,一大早被打了一頓不說,還被趕出來吹冷風。不過這個顧家少爺也過得真淒涼,竟然連伺候的人都沒有呢。

“來,紫竹扶您起來。”

紫竹扶著顧遠樟到別的廂房去上藥,他發現,偌大的院子,隻有主人房還看得過去。其他廂房,都有些陳舊發黴的氣息。而且整個院子靜悄悄的,沒有下人走動。就連,剛才提給秦玉麟沐浴的熱水,也是他們自己起來燒的。

紫竹歎歎氣,看來這個顧四少爺,真的不受待見。想必自家公子這麽出色的人,嫁給了他心裏很是不樂意,所以才這麽對待。隻是紫竹的觀念畢竟不同,他覺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個哥兒哪裏可以嫌棄自己的丈夫呢。

“姑爺,廚房還有熱水,您先洗個熱水澡吧。”瞧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紫竹好人做到底。

半個時辰之後,秦玉麟出現在房門口,青嵐和紫竹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後。而等候在門口的顧遠樟,完全沒有得到他一個眼神。也是,他現在火氣大著呢,讓紫竹叫顧遠樟回來也是迫不得已之舉。

顧遠樟換了一身薄棉衣,他那件紅袍已經皺得不能穿,索性秦玉麟也沒有穿。兩個人一身常服,中間隔著一大步,緩緩地向顧府正堂大廳走去。

“公子……”紫竹說話瞄了一眼顧遠樟,見他沒有異樣,小聲說,“顧家人也真是的,竟然連個侍婢也不派過來。”他嘀嘀咕咕地抱怨說,“今早的熱水,還是奴婢和青嵐兩個人起來燒的。廚房連個人影都沒有,還有啊,米缸都是空的,這讓咱們吃什麽。”

秦玉麟沒有說話,不過在心裏記著了。這些他有眼睛看得見,一切等見了顧家人再說。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來到顧家正堂大廳,裏麵竟然是空蕩蕩的。別說顧家二老,連小輩們也不見一個。

“哼!”看來這個顧府也不是什麽好對付的人家,秦玉麟冷笑一聲,遠遠兒就調頭,說:“看來今天也不用忙活了,走,咱們回去補覺。”

紫竹忙說:“公子使不得,要是等會兒顧老爺和顧夫人來了怎麽辦?”他出門前可是被秦爹再三叮囑的,要好好兒幫著公子在顧家立足。可是現在他家公子的做法,明明是‘自毀前程’的節湊!

“你當他們還會來,就算他們來了又何如。”秦玉麟扶住酸痛的腰肢說,他當然知道這是顧家的下馬威,不就是要晾著他。隻怕沒有一兩個小時,這正堂是沒有人來的。

若是原來的秦玉麟,倒是有可能在原地等一等,但是換了這個秦玉麟,做白日夢吧。

既然秦玉麟執意要走,紫竹也攔不了,青嵐更是不會多說一句話。倒是顧遠樟,聽見秦玉麟主仆的對話,就知道這是什麽情形。無非是顧家人給的難堪,因為他而給的難堪。他的臉色不妨又白了些,早就知道自己在顧家不值錢。以前也是這麽過來的,卑微得像個乞丐。但是今天這樣,仍然令他負荷不了般,抖動著單薄而彎曲的肩膀。

“哎喲!這不是咱們四房的新夫人嗎,這是往哪去啊?”

剛往回走了沒多遠,前邊的回廊上婷婷嫋嫋走出來一行人。打頭說話那個二十四五的年紀,打扮得光鮮亮麗,是個富貴主夫的模樣。他是二房顧遠柏的正室夫人,顧姚氏。身後是他的侍婢和長公子。

“不知這位是?”秦玉麟停下來,挑著墨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攔路的顧姚氏。

“我是你二哥家的。”顧姚氏讓秦玉麟的氣勢壓了壓,第一句倒是收斂了剛才的輕佻。

“原來是二少夫人。”秦玉麟翹著嘴角,狀似笑了笑。

“喲,四弟媳婦這麽客氣。”顧姚氏找回了踢場子的精氣神,笑說:“都是一家人,叫什麽夫人。讓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這個做二哥哥的刻薄了誰呢。”

秦玉麟瞧著顧姚氏的笑容,心裏一陣不耐,要是平時,來十個這樣故意找茬的他也不放在眼裏。隻是現在心煩氣躁,著實沒那個心情。

“怎麽著,四弟媳婦不待見我這二哥哥,連話也不會說啦?”顧姚氏上挑的媚眼看著秦玉麟。

“二少夫人真會說話,害我心裏慌慌的。”秦玉麟呼了口氣,慢悠悠說:“二少夫人說我客氣我就當二少夫人你讚我了,要是二少夫人說我不要臉,可怎麽回答二少夫人?”

別說顧姚氏,就連青嵐和紫竹也被秦玉麟左一個二少夫人右一個二少夫人給繞暈了去。

顧姚氏愣了會兒:“早聽說四弟媳婦是個能耐人,還在閨中就頗有名聲。今日一見果然了不得。”看了一眼秦玉麟身後的顧遠樟,又說:“四弟娶了四弟媳婦是他的福氣啊,也難得四弟媳婦不是那種下作人,就這麽樣了,還肯委屈自己嫁給一個瞎子。”

說完,顧姚氏馬上止住笑,做狀扇自己的嘴巴說:“喲,你看這張嘴,一時口快就說錯話了。還請四弟不要怪罪,你知道你姚二哥哥就是心直口快的人了。”

那模樣假得,連三歲小孩也不相信。秦玉麟怎麽會不知道顧姚氏的心理,想必是知道自己不好惹,就用顧遠樟來做幌子。因為,這個家習慣了,誰都可以在顧遠樟頭上踩一腳。

是這樣嗎?

以前可以是的,但是現在不是以前,不管秦玉麟怎麽看待顧遠樟,他秦玉麟隻要嫁給了顧遠樟,那麽顧遠樟就是他的門麵!顧遠樟麵上子不好看,就等於他秦玉麟麵子上不好看!試問秦玉麟這樣的人,會讓別人摔自己的臉嗎?

他冷笑一聲,“二少夫人知道自己這張嘴是個什麽樣的就好,以後說話警醒些便是,一次兩次我這個做弟媳婦的是沒得跟你計較的。”話鋒一轉,“還有,今早本來是來給顧夫人和顧老爺敬茶的,不過二老既然身體不適未能起得來,那做小輩的就不打擾他們二位了。免得說我夫妻二人不懂得體貼長輩。”

顧姚氏聽著秦玉麟胡扯,什麽身體不適,顧家二老明明是故意不來的嘛!可是這話他卻不能說到明麵上來,也隻好吞了下去。

秦玉麟和顧姚氏剛說話的時候,顧遠樟是麵如死灰的,臉色比早上被毆打還難看。但是到後來,他握在袖子中的手漸漸鬆開。雖然低著頭,還是一副懦弱的模樣,但是又有些不同。

直到秦玉麟說一聲:“我們走了,請二少夫人自便。”顧遠樟緊緊地跟在後麵,比來時更加靠近秦玉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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