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驚起醉怡容

第8章 驚起醉怡容

決定了,就這樣。我抬起臉,勾了嘴角,向他眨眨眼睛,“我剛剛做了一個英明的決定~”

他一笑,“又有什麽古怪主意了?”

“我要學輕功!”

————————

我把頭埋在被子裏,竊笑。

想起剛才李歸鴻的表情,聽聞我要學輕功,愣了半晌,才輕輕吐口氣道:“妹妹自病後,行事總是出人意表……你莫非也打算學了上房來偷喝酒?”說著自己也不禁笑了。

“好處自然是很多,除了上房偷酒喝,還可以打家劫舍,殺富濟貧,沒準哪天高興還可以客串梁上君子,或是做做剪徑生意。”大笑。

我看他表情古怪,更笑著倒向旁邊,他似怕我倒在不幹淨的地方,忙把我拉向身邊。

“玩笑的,我也想學會了可以在賞月的時候離近些看嘛,難道每次還都要麻煩你抱我上來。”

他眼裏似有流光倏忽閃過,微笑道:“好啊。”

佯怒,“我要自己學會才有意思!”隨即眨眨眼,斜了肩膀輕輕撞著他的臂,語氣略帶點嬌憨道:“教我,好不好嘛~”

……

—————————————

地敞中原秋色盡,天開萬裏夕陽空。

碧空如洗,萬裏無雲。園裏的植物,深深淺淺染了秋色,金黃橘黃中黃明黃,雜了盛夏遺下的一點墨綠,更有片片仲秋嬌矜的朱紅,襯在鈷藍的天穹下,似磅礴的濃墨重彩,狷狂炫目的潑了滿天滿地。

“哢嚓~”,擺在空地上的空花盆又被我踏碎了一隻。我一歎,無語。這幾日後園的空花盆在我的繡履之下粉身碎骨的已不計其數,苦笑,莫非,我當真沒有學武的天分?

自那日我纏了李歸鴻要學輕功,他便每日來指點於我,先是吐納聚氣,日日勤練不輟,我體內那一團小小的真氣也由米粒般大小變成了雞蛋般大,每當我打坐調吸時就會熱熱的在我身體裏遊走,本是很有成就感的,隻是當我進一步修習輾轉騰躍時,卻現總是不能控製自如,在分散擺開的花盆水缸上竄躍,總是達不到那種蜻蜓點水的境界,力度的把握和提吸的配合讓我很有挫敗感。難得今天下午李歸鴻不在,我趕緊偷偷苦練,再學不會自己都覺得無顏見人呢。

在一片花蔭下小憩片刻,閉目默想了一遍心法要點,起身,輕輕躍上一隻花盆,凝神靜心,一提氣,飄飄向庭中的一隻水缸躍過去。

似一葉落地,悄無聲息,隻有衣袂當風的獵獵,在耳畔輕響。

我,居然成功的躍過來了!

一刹那竟有熱淚盈眶的感覺,當一個目標達成之際,那份幸福感讓人沉迷。

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房簷,微笑,宜將剩勇追窮寇吧。

仍是想了剛才的心法要訣,提氣,盡力向著那片青簷躍去。

……

隻不料……

我今日專門服了男裝,一件杏色暗紋織錦襴衫,裏麵襯了素白羅褲,為著襴衫側麵有高高的開衩活動方便。

女子著男裝在盛唐一度蔚然成風,但到了中晚期社會風氣又歸於保守。

我的腳尖幾乎已要落上屋簷,卻不想衣襟前擺被邪風一托,倏忽撲飛起來蔽了視線!本就青澀生疏,更何談應變的經驗,如此一嚇竟亂了氣息,靴尖在屋簷邊緣一滑,我已象被雕翎射中的飛鳥,失重地砸向地麵。

“啊~~~~~~~~~~~”我嚇得閉起眼,腦中一片空白。

忽然腰上一緊,沒反應過來已被卷入一個懷抱,一雙有力的手緊緊抱住我,略一旋身,已止了去勢。真好,得救了。

是李歸鴻吧,太及時,我簡直要喚一聲“恩公”呢!

“嚇死我了,”吐一口氣,驚魂未定的睜開眼。

啊!這人是誰?!

——————————

劍眉虎目,眉如墨畫,鬢若刀裁,小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健康得耀眼,麵目清臒卻凝著一團精神,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灼灼盯著我,毫不掩飾。

他把我橫抱在懷裏,竟沒放下之意。

“咳,多謝出手相救……可否放我下來全禮相謝?”我側了頭,似在對旁邊的一叢灌木低語。雖然非常感激他救了我,但這樣抱著我不放手,且目光**毫無顧忌地盯視,未免有些唐突吧。

沒動靜,我看著他又說了一遍,他忽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似終於有些不好意思的放我下地,隻是目光還肆意蕩在我身上遲遲不肯離去。

我退開一步,剛想稱謝,對上他這樣的眼神,忽地連謝也不想說了,轉開頭,心裏猜度著這人是誰。

倒是他,打量我片刻,恍然笑道:“小姐莫非就是雲逸兄的妹妹?聽說你一直居於洛陽?”

洛陽?對了,李歸鴻說過他有個妹妹長住於洛陽外祖家,看來此人……。

忽然靈光一閃,“你可是姓張?”我衝口道。

他麵上現了驚詫的神色,既而粲然一笑,唱喏道:“張知謹見過李小姐。”

我輕輕勾了嘴角,側身略避,“我猜中你,你可沒猜中我。”

他聞言,怔住。

——————

“慎之兄!原來你在這裏!抱歉讓兄台久候了。誒?妹妹也在……你們已見過了?”尋聲望去,李歸鴻正順著小園香徑走了過來。

“雲逸兄,方才小弟在前堂枯坐無聊便說來後園走走,不想遇到這位……還不知這位小姐是……”詢問地看著李歸鴻。

李歸鴻一笑,“便是小弟的表妹啊。”說罷目光溫柔地望向我,“妹妹,這位是張知謹,字慎之,乃是愚兄的知交莫逆。”

“哪個表妹?啊!莫非就是你……水家小姐?!”他語聲驚異,眼中掠過一片複雜的神色。

李歸鴻麵上若有似無地閃過一點微紅,略頷了,“正是。”

張知謹盯我片刻,收了目光轉看李歸鴻,忽扯了嘴角笑道:“很好……果然不錯……”

李歸鴻笑笑,走上來柔聲道:“妹妹還在練麽?今天有慎之帶來的螃蟹,晚上我們開個蟹菊宴如何?先隨我們去前麵吃茶歇息一下吧,晚上我來陪妹妹練習。”

我還未開口,張知謹忽狡然一笑道:“確實還是雲逸兄在旁側照應著比較安全。”

我紅了臉,飛殺人目光向張知謹,他卻若無其事的迎了我的目光,擠一下眼,露出一個壞笑。

李歸鴻疑問的看我,我撅嘴道:“剛才失手正被他見到……”垂了頭,氣悶。

“可受傷了?”他關切地上下打量我。

我輕搖頭,“多虧了張公子相救……”可是,他那等唐突地抱著我不放,那樣的眼神看我,我倒覺得是被占了便宜,謝字真難出口。

李歸鴻向張知謹一笑,攜了我的手向前庭走去,“晚上我來陪妹妹練。”

—————————☆—————————

菊花,螃蟹,酒。

寒清冰肌,霞染金蕊,抱枝冷香瘦,傲霜笑西風。菊花庭裏便是現成的,著人采了,黃黃紫紫插了滿觚。

蟹美膏肥,一隻隻被蒸得外殼紅透,蟹肉玉白凝脂,蟹黃明豔流金,勾引著食客的**。

陳年的女兒紅,色如琥珀,光澤清亮,豐厚滋潤,濃釅粘稠。斟在黑釉鷓鴣斑碗裏,醇香馥鬱瀉滿全身,是酒化了人,還是人融了酒?

我讓人取了些桂花蜜加在薑蓉調料汁裏,這樣蟹肉便隱隱有了桂花的香甜,我喜歡的口味。請他們嚐試,李歸鴻含笑任我在他的青瓷料碟裏調弄,張知謹卻是堅決不從,不去理他。

心裏滿足的歎息,這才是完整的秋天呢。

————————

螃蟹雖好,隻是吃完手指上會殘留腥味,正微覺美中不足,已有丫鬟捧上菊花葉,我困惑著看李歸鴻,他一笑,擎了我的手,拿起幾片葉子在我手上輕輕**,柔聲道:“用菊花葉擦洗過,再以水衝之,就腥氣全無了。”

“這樣啊,”我歎,“第一次聽說有這個辦法呢。”

相視而笑。

忽聽得椅凳移動之聲,抬頭看去,見張知謹長身立起,一拱手道:“叨擾,先告辭了。”言罷,青杉已飄出廳堂。

我愣,看看他的背影,又轉頭看李歸鴻,“他不高興了?”

李歸鴻笑道:“不是,慎之向來瀟灑倜儻,不拘小節,不妨事的。”

————————————☆———————————

秋曛晚涼侵,落霞孤鶩隱。

姹紫漫天,彤雲匝地,是誰的醉靨,隻一抹玫紅,嫵媚嬌羞的暈過天際?

我拉李歸鴻來到後園,一陣菊風吹過,竟有些微微的酒意——螃蟹性寒,宜以黃酒中和,女兒紅本來就是我心愛的,剛才便多喝了兩盞——不過並非眩暈酗醉的那種,隻淺淺一點醺然,在身上溫熱地流淌,益襯得溜入羅衣的晚風,輕撫在肌膚上,帶了一縷冰涼。

我指著一隻花盆,道:“下午時我就從這裏躍到那邊的水缸上了,我再做一次給你看!”說罷躍上花盆,隻一縱,便飄身上了水缸,晚風托起我的袍襟,翩然欲飛。

我笑盈盈的望他,小小得意,他也正抬了臉讚許的看我,微笑道:“妹妹又有長進了。”

我揚起下巴向旁邊的屋簷道:“方才就失手在那裏,我要再試試,你近前些,萬一我掉下來可要接住哦!”

他果然上前幾步,朗聲道:“妹妹隻管當作是平地,心無旁騖想著要訣做就是了。別怕,愚兄在此呢。”

我點頭,略調吸,默想了心法,提起袍襟向著那片屋簷縱將過去。

其實心裏還是有些許緊張,並沒十足的把握,但想到他在下麵,忽然就安心了許多。

……

當我穩穩的落在屋頂,所有的忐忑不安瞬間冰消雪融,心中似有千花怒放,讓人直想歡笑雀躍!我長笑著又在簷上躍了幾下,才跳落在他身前,捉住他的衣襟笑道:“看到了嗎,我會了!”

奇怪的寂靜,隻見他眼中波蕩著異樣的流光,瞬間聚水成淵,巨浪滔天的向我卷了過來。

一駭,才想到自己幾乎貼在他身上,手還很不安分地在對他“拉拉扯扯”……

趕忙縮了手倒退。

卻不料突然腰上一緊,他身上火熱,緊緊把我含在懷抱裏,任我推卻掙紮卻絕無鬆動,他的聲音低低地盤桓在頭頂,有些滯澀,有些微顫,聽得我心裏一跳。

“沉煙……”

我驚惶地抬頭,險些迎上他正低俯過來的唇,倉皇把頭轉向旁邊,他灼熱的吻正落上我的耳畔,他的唇,溫柔的濡過我的鬢邊,輕輕含住我的耳垂,急促的呼吸,熱熱地直噴進耳窩……

隻覺頭轟的一響,一陣**傳遍全身,我微微顫抖竟有些站立不住,他一臂圈住我的腰,另一手托在我的腦後,滾燙的唇深情地印過來,緊緊吸住我的櫻桃顆,溫柔繾綣的吮**舐。

腦中一片空白,軟倒在他懷裏,心跳加速,頭暈目眩。迷離著微合雙目,全身的感覺似乎隻剩了櫻唇,忘了掙紮,忘了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鬆開我的小口,卻還緊緊擁著我,一手纏綿地輕撫我的頰,我的……他嫣紅的麵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無限柔情溢出眼底,我臉上滾燙,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隻垂了頭,嬌喘微微地依在他胸前。

讓人心跳的寂靜,隻有他的喘息曖昧地蕩在耳邊。

隻片刻,他的吻象貪吃的小貓,又執著著貼過來,我伸手去擋,不料他竟張了口,把我的小指輕輕噙在嘴裏,有火熱柔軟的觸感和牙齒細碎的磕碰,我大羞,忙縮了手,他似笑了下,滾燙的唇癡癡落上我的眉、眼、鼻、頰……他口中呢喃,低低的,帶了一點性感的沙啞:“沉煙……你知道麽……我自十三歲上第一次見你,這顆心,就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一下僵住。

他,剛才說什麽?!

…………

不知忽然從哪裏來的那麽大力氣,我猛推開他,頭也不回地奔入暮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