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黑雁飛高

第18章 月黑雁飛高

我單掌推出,抵在他肩上保持一臂間距,寒聲道:“幹什麽你?!”

小彌撥開我的手,居然說了句“別躲”。”

小彌歪頭想了想,“如此說來倒也無妨,這幾日裏姐姐可能會想起那個味道,隻要忍過這幾天就沒事了,第一次,又沒服用很多,沒甚大礙。”

“你確定?當真沒事?”

“當真。”他認真看著我,堅定地點點頭。

我鬆開他,心稍微放了些,腦子恢複思考能力,“你覺得杜珺知情嗎?誤打誤撞的可能大嗎?”

他沉吟著,“也未見得就不可能,但總歸是太湊巧了些……說不準。”

我怒轉身,向著杜宅的方向走回去,走了幾步,還是停下,轉回拉了小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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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雲蔽月,薄寒蕭瑟,殘葉落英打著旋沒入花叢,我緊緊夜行衣的領口,風吹在臉上,撲麵是秋夜的幹燥凜冽。

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我趕緊一伏身趴在房簷上,隻見一個小丫鬟提了個大食盒正順著院中石徑走過來,一人迎上,看麵目正是畫箋,他攔著小丫鬟道:“如何?還不肯吃麽?”

“可不是,看都沒看就把我打出來了呢

。”

畫箋似是歎了口氣,接過提盒道:“我再去試試。”

等這二人各自去遠,我向著畫箋的方向,躡足潛蹤追了下去。

遠遠見畫箋進了一處房舍,我繞到後窗,剛隱在黑影裏,就聽見杜珺懨懨的聲音:“我現在沒胃口,你拿走。”

我想了想,用指尖沾了唾液把窗紙洇濕,指甲無聲地劃開一個小洞,湊眼看去,室內幽黃的光線下,杜珺正坐在書案前,桌上一盞紗燈,麵前攤了紙筆,從我這角度正看見側影,他背後是大排的書架,看著象個書房。

畫箋立在書案前,提著食盒,還在苦口婆心道:“您多少吃一點,今日自水小姐走後您就一點水米沒沾牙,這又是何苦呢……”

杜珺幽幽一歎,目光落在桌麵上,緩緩道:“我思前想後,總覺不妥……那個……當真不傷身子麽?”

“少爺盡管放心,再說了,您不是還親自試了嘛,可覺身上有甚異樣?”

“事已至此,也沒挽回的餘地了,隻是,若是無用卻又白白害了她……我越想越後怕……”

“哎呀少爺瞧您說的,這個絕對靈!要不是看您一日瘦似一日,我何必要偷了我娘的方子來,先老爺對我們母子的恩義畫箋時刻銘記心頭,小人隻希望您心願得償,怎會害水小姐呢!您盡管放一百個心!我小時聽我娘講過,這是族裏傳下的癡情秘藥,最是靈驗不過,當年我外婆求了大祭司三天三夜才得了這藥,然後才……嫁了我外公,您說這是何等的靈驗啊!我外婆粗通醫理,過後摸索出這方子,這回正經派上用場了,虧得有這個,畫箋才得以為少爺分憂啊。”

杜珺沉默了片刻,喑聲道:“想我杜家世代書香,我杜珺自幼飽讀聖賢之書,今日竟行下此等妖孽之事,我心何安!”

“少爺啊,恕小人說句犯上的話,您這瞻前顧後的,如何能遂了心願呢!您還是別想那麽多了,先吃點東西吧。”說著就要打開食盒。

“我說了不吃

!拿下去!”杜珺一貫嬌糯溫文的語聲已是帶上了焦躁。

畫箋逡巡著,“您要是暫時不吃飯,那個藥……抓藥時廣濟堂的先生看了都讚那藥方開的高明呢,小人剛剛又煎了一碗……”

“倒掉!!她帶的人給我開的藥,我怎好意思吃!!你莫要再勸,速速出去!出去!”

畫箋又磨跡了一會,終於訕訕退下。

屋裏忽然靜的嚇人,杜珺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地坐著,我略等了片刻,正要轉身離開,忽見杜珺身子一撲趴在桌上,我一驚,仔細看,他肩背劇烈顫動,竟是在無聲地抽噎……

心神恍惚著離開,一路上隻覺得思緒萬千,不知是該怨他還是該憐他。

夜色晦暗,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已是三更,府裏一片寂靜,我沒走大門,跳牆進去,推開臥室門的瞬間,猛聽到呼吸的聲音,有人在我房中!

手裏的鐵蓮子幾乎就要脫指飛出了,但聽得一聲:“姐,是我。”

我長吐口氣,進屋點了燈,沒好氣道:“你在這幹嗎,也不點燈,我差點了暗器!”幸虧我心神不定反應慢了,要不這時鐵蓮子已釘他身上了。

小彌一吐舌頭,“好險好險!幾乎又遭了姐姐的毒手!”

我拿起桌上提壺倒了杯水,坐在椅上慢慢喝。

小彌上下打量我,湊過來怨道:“我就猜到你準是自己去玩了,有好玩的事也不叫著我……”

我看他一眼,“你輕功如何?”一下擊中死**。

他尷尬咳一聲,拖隻繡墩坐到我跟前,貓眼眨眨,“莫非生了什麽事?姐姐不高興啊?好象也沒受傷嘛。”

我淡淡一笑,“沒事,就是困了想睡覺。”

小彌忽探身過來,故做神秘道:“不如我去把他毒死?”

“胡說什麽

!你要毒死誰?!”

“當然是惹姐姐不快的人啊。”

“我沒不快!你別輕舉妄動!”

小彌嘻嘻一笑,“不說我也知道,定是你夜探,確認了今日那美貌哥哥給你下了藥,所以姐姐就不痛快啦,我猜得可準?”

我苦笑,“下藥不假,但我看他也很可憐呢,唉,所謂‘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無憂亦無怖’……誒,我怎麽跟小孩說這個,你趕緊回去睡覺!”

“我才不是小孩!”小彌不滿抗議,忽湊臉過來,“姐,你心情不好一人獨睡豈不淒涼,要不我留下陪你……?”

我目露凶光,伸指掐住他的臉,陰聲道:“你再說一遍!”

卻在這時腦中驀地閃過今天下午在街上近身格鬥的情景,頓時興味索然,我緩緩鬆開手,盯著他嫩臉上被捏出的白印子,鬱悶道:“能躲開怎麽不躲?”

貓眼清澈,明光流閃,小彌笑著:“為何要躲?”

幹淨的笑容,在這個脆弱的夜裏格外溫暖。

莞爾,我摸摸他的頭,溫言道:“乖,回去睡覺。”

送走了小彌,我脫衣準備上床,目光隨意掃過鏡子……頓覺有閃電當頭劈下來!!右耳上的紫晶耳璫光彩爍爍,左耳垂上,空空如也……

十二個時辰內三進杜宅。

我第一千次罵自己,夜探怎麽忘了摘耳環呢!!在換裝時把簪環手飾玉佩香囊都摘掉了,獨忘了耳環!要是掉在別處倒也罷了,隻要別掉在杜家書房的後窗下就好,掉那裏若被人撿到是絕對說不清的。

我直奔那扇窗子,屋裏沒有燈光,估計杜珺已經回房睡了,我飄身落下,摸黑順著牆根走過去,還是忍不住從窗紙上的破洞向屋裏張望一眼,果然漆黑一片……誒,慢著,在眼睛適應屋中黑暗之後,我看到,小洞裏,有一隻幽黑的眼珠,正在詭譎的與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