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晴天霹靂
走到門口的時候，人群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和我主動打招呼。
雖然我知道他們平時都覺得我不祥避之不及，但是如今養父出了事，多少總是有些話要和我交待的啊。
至少，也應該告訴我養父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故去的？
看著他們一個個漠視我的模樣，我並沒有急於詢問，也沒有主動搭理他們。
稍作停留後，我徑直朝著養父的正房走了進去。
這時，眼前的一切，有如晴天霹靂一般讓我震驚。
養父並沒有出事，他正伏在一副棺槨的旁邊痛哭流涕，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副棺木裏靜靜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我驚異的看著這個詭異的場景，又抬手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十指。
這才明白，原來在沒有感覺疼痛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
可是，我的屍體怎麽會在家裏呢？我又是怎麽死了的？
這一、夜的輾轉，刀疤臉開著的拖拉機，冰美人乘座的212吉普車，還有縣城裏“花好月圓”招待所等等，這一切都是冥界裏才有的嗎？
一連串的疑惑頓時湧上了心頭，我懷揣著滿腹的不解，走到了養父的身旁，剛想要張嘴詢問，卻又生硬的咽回了肚裏。
養父的身體怎麽好了？這幾天不是病得都下不了床了嗎？
我扭頭看了眼養父的雙眼，離家時他那眼中淡綠色的光芒已然消失殆盡，看來他的身體是痊愈了。
猛然間，我回想起我被轟走時，縈繞在耳邊的那句陰冷的對白，“滾出林家村！”
難道，我真的如村裏所有人說的那樣八字克人嗎？
林冬生其實並不是為了一塊錢船費回來的，而是為了養父，為了全村人的福祉？
是的，我一離開，所有的一切都恢複了正軌，養父的身體也都好了。
人鬼殊途。
此時，養父肯定是看不見我，否則，我在他的身邊站這麽久，他一定不會無視我的。
我泯然笑了笑，我衷心的希望，在我走了以後，養父可以有個老伴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隻是，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隻有來世再報答了。
想到這裏，我微笑著走出了這從小生活的院子，眼角滑落的淚水，在空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直至走到村口，我才停駐了腳步。
我要去哪？
這個問題瞬間擺在了麵前。
之前，即便是養父轟我走，我也知道這是有原因的，找到化解的辦法，我還可以伺候在他老人家的左右。
可是如今，哪兒又能收留我呢？
正在這時，昨夜那輛212軍綠色吉普停在了我的麵前。
車尾揚起了長長的黃沙，仿佛車速並不慢。
可是在這之前，我竟然沒有一絲的感覺，也並沒有看到它是從哪個方向駛來。
車窗依舊緩緩的放下，司機還是前夜的那個大哥。
“小兄弟，上車吧？”
我猶豫了片刻，又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處，更想不到絲毫拒絕他的理由，應了一聲，打開副駕的車門，上了車。
此時，後排的冰美人已然不見了蹤影，我好奇的多嘴問了一句，“大哥，後座的美女姐姐呢？”
司機嗤笑了一聲，“你呀，做鬼也是個色、鬼？美女姐姐還有別的事，遲點你會再見到她的。”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林家村所有的人都看不到我，他是怎麽看見我的？
一時間，我心中不禁疑惑叢生。
難道，這也是輛擺渡船？
可是又轉念一想，大白天的就擺渡，是不是有點不太符合邏輯了。
聽養父曾經說過，陰間的一切行為，都在晚上十二點鍾鍾聲敲響的時候才開始。
這不僅是為了錯開陽氣最盛的時間段，更是因為它們隻有在夜半的時候才能穿過冥界大門，遊走在人間。
我圓睜的雙目，詫異的望著他，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位司機大哥。
他頭頂烏黑的頭發梳了個背頭，可是兩側卻短的隻有不到一厘米的長度，刀刻斧鑿的臉旁上，鐫刻著兩隻深邃的黑眸，高挻的鼻染下有一張棱角分明的嘴唇，無論怎麽看，都絕對是一枚標準的型男。
“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麽看我？昨天晚上還沒有看夠嗎？”司機大哥有些局促的表情，似是被我看得不太舒服。
我尷尬的笑了笑，扭頭正視著前方。
其實，昨天晚上真沒有看清他長什麽模樣，夜色昏暗，再加上我內心極度恐懼，除了關注著他會不會威脅到我，哪還有功夫注意他長得如何？
司機一腳油門，212吉普飛馳了起來，朝著什麽方向開，將要去哪，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並不關心。
人都死了，還有什麽比死更放不下的事情？
片刻之後，我率先打破了車內的寧靜，“大哥，你讓我上車，即使不告訴我拉著我去哪，也總得告訴我，你叫什麽吧？”
“我叫方九，以後……你也可以叫我九哥。”
我側目瞟了他一眼，正等著他反問我的名字，可是他遲遲都沒有問我。
這一點，勾起了我十足的好奇心，“你不想知道我叫什麽？”
方九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邪笑，淡淡的說道：“你叫林烯。這些基本的信息，我都知道，所以你大可不必告訴我，我也不需要問你！”
這句話後，車內又陷入了沉寂。
直到吉普車路過拐向縣城和墳場的岔路口時，方九故意把車速放緩了些，才再一次開口，“林烯，你小子昨天晚上坐那輛拖拉機的時候，害怕嗎？”
這事兒，我記得我沒有和他說起，夜雨遮擋著車內的視線，他即便看見拖拉機的燈光，也不一定能看清是一輛什麽車，他又是怎麽知道是拖拉機呢？
人都死了，也不讓我安心點？
我深吸了口氣，“九哥，我可除了問你叫什麽，到現在一個問題也沒有問你，所以也請你不要煩我，行不行？”
方九憨笑了一聲，深踩了腳油門。
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聲，一陣強烈的推背感頓時席卷而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們停在了昨晚的那家縣城的神秘招待所——“花好月圓”的門口。
找我的二十塊錢冥幣，我還記得清楚。
本來不打算回來找茬，可是現在既然到了這裏，追回我的錢也成了摟草打兔子的一件事。
沒等方九說話，我打開車門徑直走了進去。
可是，這時的前台空無一人，更不用說昨晚的那個紅唇服務員。
片刻之後，方九也踱步走了進來。
“林烯，你小子走那麽快幹嘛，我們在車裏等著就行了，一會兒你的美女姐姐就出來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冰美人也在這裏，隻是這兒不是陰魂賓館嗎？
難道，她也是……
我扭頭驚愕的望著方九，如此美貌的女人，死了可真是太可惜了。
在見她第一眼的時候，我竟以為是天仙下凡，原來仙和鬼也並沒有什麽區別，冥界也不乏閉月羞花的美女。
可是開房間這件事，難免讓我浮想聯翩。
一個女孩不回家住，怎麽住在招待所呢？
我靠的方九近了些，低聲問道：“她……為什麽在這兒？”
方九似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嗤笑道：“林烯，我說你小子有毛病，果然不假，你的美女姐姐可沒死呢，她是一個大活人，在這兒是為了等你。”
聽到這裏，我長舒了口氣。
“九哥，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叫什麽？”
方九微微搖了搖頭，“林烯，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可以當麵問她，她要是高興的話，興許會告訴你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