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京城來的大官

船行到三江交匯處時,竟然突遇暗流。

仿佛有某種巨獸在水下翻騰一般,大浪駭人的湧起,跌下,帶著巨響在船舷砸出暴躁的水沫……

大江在生氣,一望無際的水麵瞬間變得渾濁凶險,殺機暗藏……

兩艘船都顛簸得厲害,烏篷船太小,情況尤其驚險!陷入浪穀的時候,兩邊的浪壁高聳幾乎貼著人麵!畫舫也被甩得夠嗆,上麵一片器皿摔碎尖叫的聲音,有那老經驗的船夫大喝著要所有人抱牢身邊的東西,屏住呼吸都別亂動……

然而最慘的,當屬畫舫天台上努力獻藝的戲台子。

本來就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東西,又偏偏擺在船頭沒遮沒攔的地方。風平浪靜的時候看著倒是風雅了,這種時候,隻有第一個被浪頭砸爛的份兒……

一群長袖肥裙的戲子哭爹喊娘的滾下甲板,有個倒黴的直接被顛下了船!慘叫著掉進渾濁的江水裏……周圍的人忙喊救人啊有人落水快救人!

卻無人敢下去。

飛白看著那人在漩渦裏起起伏伏,嗆著水叫救命,於心不忍,轉頭求助的望向漁船大叔,水上人家,水性自是好的,個把暗流不是問題。

大叔卻搖頭,“哪裏救得?赤白日頭起暗流,各個是龍王爺在要人哉……”邊說還邊跪下去念念有詞的叩拜起來……

飛白無言……

燕不留在旁邊怒罵船家不通人情,罔顧性命……

罷了,水上人家,很講究這些說道,就是能救他們也不會救。

其實以現代科學的觀點來看,沒有暴風雨卻發生暗流潮湧,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地殼運動,這附近可能發生了震級不高的地震,連帶著激起了大浪。

第二,就是這水底出現了坍陷或者孔洞,產生暗流,上下水流不一致,便湧起了浪頭……

可是這些道理,一時半會兒跟一群古人也解釋不清。

等這邊破除了迷信,那邊已經淹死泡發了。

沒辦法,看燕不留離船邊那麽遠便知道是個怕水的旱鴨子,曦若一個粘人的萌妹子就更是忽略不計,飛白隻好扒掉身上的曦若,親自上陣。

蹬掉鞋子,一個魚躍便入了水!

漁家父子倆的驚呼瞬間便被隔在了沉重的水牆之外……

周圍隻有震**的嗡鳴鼓噪著耳膜,水下也很渾濁,飛白睜不開眼,隻能潛得深一些,憑感覺找準方向朝那落水的人遊過去……

飛白前世的家鄉在江南,就是照片裏那種小橋流水人家,房子出來就是河,屋後有一直通到水裏的石階,和天天被河水衝刷的洗衣石板。

從小就在浪裏玩耍的我,在會走路之前就會鳧水了。

當初剛穿過來的時候,小姑娘身子板單薄羸弱,她可是多喝了不少水才找回了這身本領。

其實水性這個東西擱到實用層麵,並不是你遊得快姿勢標準就是水性好。

真的好水性,應當知道水的脾氣。怎樣是順著浪頭,怎樣繞開漩渦,怎樣遊最省力,怎樣讓水推著你走……

再次冒出水麵的時候,仿佛從一個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喧鬧的浪聲和人類的嘶喊聲撲麵而來!畫舫上的人多半激動的叫著救到了救到了!大叔那邊則是技術性指導,要她往左往右的避開碎木片。燕不留也哆嗦著頂著風浪站在船頭,嘩的把漁網撒出來讓她抓住……

手裏卡著的人是個男的,死屍一樣又重又涼。

他比我高大得多,饒是飛白水性不錯,在這樣的浪裏帶著他遊也十分辛苦。

她惱火的叫他也跟著劃水,那人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反而慌張的死死抓著她往下沉……

飛白隻好點了他的軟麻穴了事。

呼哧帶喘的好不容易爬回船上,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抬起頭,就發現所有人都表情古怪的盯著自己看……

飛白莫名的低頭看看自己,沒發現什麽異常。

還是船家大娘先反應過來,扯了件蓑衣給飛白披上,口中還輕聲埋怨道:“小娘子恁的好相貌,合該屋裏鄉嬌養,弗應當四處白相哉……”

大叔也有點尷尬的幹咳著。

飛白愣了愣,看了看自己青黑蓑衣下被水衝洗的細白的手腕,耳邊垂落到胳膊上濕黑的烏發,心中咯噔一下。

壞了,她那黑皮枯草發的易容在水中撲騰撕扯中被衝掉了。

如何是好……

飛白一時間心裏莫名的發亂,隻顧著七上八下,也沒注意漁家大叔是怎麽把那落水男鼓搗活了的。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的對方緊緊握住兩手,感激涕零千恩萬謝……

這個人的手依舊很涼,聲音似乎也有一種涼滑的感覺……

飛白總覺得好像在哪裏有過類似的感觸,卻一時也想不起來,稀裏糊塗中記憶的碎片就這麽錯過去了。

兩艘船有驚無險的駛出了暗流區,江麵上又是一派風平浪靜,剛剛的一幕仿佛幻覺一般,而兩個倒黴的落水鬼卻還實實在在的濕著。

飛白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漏了漂亮的皮囊,就有人開始惦記了!

畫舫上的大官派來侍從將濕澇澇的兩個人接上大船,每人發了一兩銀子壓驚,還很慈悲的讓畫舫姑娘帶他們去換了幹淨衣服之後再去叩首謝恩……

飛白知道大官不安好心,心裏又惦記著船梁上那包贓物,隻想快點走完過場就跑路。

誰知那端坐主位的大官卻不放人了!

非說如此舍己為人的美談必然不能沉於江中,京城更大的官來此體察民情看見了小姑娘飛身入江勇於救人的感人場麵,十分震撼,決定給予口頭表揚。

還說這可是給他們一個表明衷心飛黃騰達的機會啊!

兩人被領到畫舫外的露台上,破碎的台子早已經收拾幹淨。

一個微微發福的灰衣中年人恭敬的給主位上背對著我的一位錦服紅衣人布菜,一邊討好的介紹著:“此乃是本地特產時鮮,清水逍遙魚,肉嫩皮細,祁王大人還請一嚐……”

紅衣男子冷淡的擋開對方的筷子,微側頭示意了一下,旁邊便有美貌的華服女子挽袖伸腕,細白的手指擎著銀筷尖起少許魚肉,優雅的放進他的盤中……

赭衣中年人有點尷尬的抽回夾菜的筷子打著哈哈賠笑……

飛白站外原地如被五雷轟頂……

居然是祁王那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