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粗鄙即是大雅

海浪激**,滔滔作響。

山本四郎一行人悄然靠近,已是有手下取出了火折子。

待得靠近七十丈左右處,山本四郎一揮手,那炮手立刻點燃了火炮。

接著砰然一聲,一枚實心炮彈飛馳而去。

前麵,戚景通正細心琢磨著對抗海盜諸多示意,猛然聽聞響聲傳來,豁的起身。隻是,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這大船,便嗡嗡一顫。

被命中了!

有人受傷,有人慌亂大吼著。

“敵襲!敵襲!”一個個手忙腳亂,開始找家夥找敵人。

戚景通狠狠的咬著牙,取出望遠鏡尋找過去。

黑漆漆的海麵之上,不遠處,隱約有著一條大船,正輟在後麵。

“都給我安靜!”

他一聲厲喝:“火炮手,立刻準備!調轉炮口,給我轟他!”

這邊,話音剛剛落下,有手下匆忙來報。

“大人,不好了,我們的船,漏水了,再僵持下去,恐怕撐不回去了。”

“什麽?”

戚景通幾乎快爆炸了。

這他奶奶的,破船,就是不行啊!

以那開花彈的威力,賊人又如此之近,但凡這船隻稍微完好一些,何至於此啊!憋屈!

心裏,怒火衝天,可又偏偏打不得!

這船上,可是數百條人命啊!

一旦沉船,他們這些人,大概率要葬身大海。

無奈之下,他一聲令下:“返航,繼續返航!”

船隻加速,諸多將士皆是忙著堵漏水處,緊趕慢趕,足足過了一刻鍾才勉強支撐到岸邊。

再看,大船之上,海水已然浸泡了三分之一,擱淺海岸了。

戚景通渾身濕透,行跡也是有些狼狽。

他望著遠處,哪裏,仍舊有一道影子停留在海麵之上,似乎還向前行進了幾分!

“崽子們,等著!”

戚景通怒發衝冠,麵目血紅。

京城,內閣。

一封加急奏報送來,三位閣老看過之後,俱是沉默了。

戚景通,憾敗。

敗的叫人無話可說。

因為,寶船不行。

尚未修繕完畢,便匆匆出擊,被那海盜打了一彈,船就漏水了。

能怪誰?

不多時,弘治皇帝趕來,看過奏報之後,也是一陣無語。

這事令人揪心啊!

此番戚景通憾敗,是可以理解的。

因為船隻不行。

歸根結底,也是大明這幾十年海防的弊病了。

海禁當前,各地備委衛大多時候都無需出海,海船也就放在那裏無人理會,年久失修之下,早已不堪大用。

以前,那海盜相對老實一些,不敢肆意襲擾大明,朝廷這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可眼下,海盜猖獗,朝廷這邊又豈能再放任不理?

“陛下!”

沉默許久過後,劉健開口道:“臣以為,理應命戚景通加緊修葺船隻,以防海盜繼續橫行大明海岸。”

弘治皇帝會意:“嗯,就這麽辦吧,所需銀子,戶部這邊萬不得怠慢。”

無力啊!

將破船修修補補,以對抗海盜,說到底,終究還是防禦之策。

而且,還不一定有用。

就如此番,戚景通出海那幾艘船,也經過修補了,結果呢?

一枚炮彈下去就漏水。

這修好的破船,無論如何也不如新船耐用耐打。

而若造新船的那便意味著海量的銀子了,大批量的銀子砸進去,造了新船隻為防禦海盜,似乎,又有些大材小用了。

“開海?再下西洋?”

弘治皇帝莫名其妙的想到這兩個荒唐字眼,又忙是從腦海之中揮散而去。無論如何,暫時是不能開海的。

此一刻,與文皇帝之時相比,國力已是有些不足,且百姓尚未吃飽穿暖,國未泰民為安,豈能大費周章的出海?

眼下,最重要的問題,便是治國。

治國,則需要人才。

想了想,弘治皇帝道:“殿試,馬上就要開始了吧,朕,倒很是期待啊。”

話題轉移了,三位閣老麵色也是有所緩和。

科舉取士,乃是朝廷的掄才大典。

用不多久,這朝堂之上便會多出許多新的生員,對此,他們自是期待的。

這時,卻聽弘治皇帝道:“朕聽聞,坊間有傳言,此番會試的一甲三人,俱是拜入那宋青山門下了?”

三位閣老頓時無語。

此事,他們自然是聽說了,感覺些不爽。

從一開始的王守仁到那唐寅,再到徐經,這會試一甲三人,當真都成了那宋青山的徒弟。

身為讀書人,去拜一個武將為師,這給讀書人丟臉啊。

退一步說,即便那三人此番能高中,未來的前途也未必光明啊。

“可惜了啊。”

“是啊,明珠暗投,這是自誤。”

“那宋千戶固然會耍一些小聰明,可又有多少真才實學。”

“被他教導之後,那三人,此番殿怕是要落榜了。”

三位閣老先後出聲。

弘治皇帝見了,隻是輕笑著。

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

若是作八股,那宋青山可能還真不行,可殿試,考的是策論,關乎國家大事。那三人經過宋青山點撥之後,說不得有奇效。

這也是他有所期待的地方。

宋青山那混賬,近來倒是老實本分,可在此之外,好像,又開始藏拙了。

而此刻,宋府。

宋青山看著跟前的三個弟子,麵色沉著平靜,無形之間,為人之師的氣度已展現起或者,無論是現在還是日後,每個當老師的,都有一種本能的嚴肅內斂。

可能前一刻還在笑嘻嘻,下一刻見了學生弟子,立刻就能板起臉來。

而對於這三位弟子,一開始,他是拒絕的。

後來呢,來都來了,態度也很是誠懇,他這邊,也隻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殿試在即,你們,都在忙什麽呀?”宋青山問道。

“弟子時常長考。”王守仁平和的應道。

說白了,也就是沒事胡思亂想。

倒也符合老王這秉性,不錯的。

然後宋青山看向了唐寅。

唐寅倒也滿不在意,道:“種了些青菜,待得天氣暖和一些,栽種到土地裏,屆時贈與恩師品嚐。”

孝心一片啊。

嗯,也不錯的。

宋青山緩緩扭頭,又看向徐經。

徐經當即老臉一紅,悶著頭道:“在養傷,偶你,也會出去尋覓目前已有人選,屆時,請恩師……”

“咳咳!”

宋青山忙是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嗯,那這事不要再提,恩師不是那種人,休要亂說。”

徐經點頭不跌,一臉弟子懂了的樣子。

宋青山便沒有再理會,望著眼前的三人,還比較滿意的。

看看,殿試在即,決定命運的最關鍵時刻,近在眼前。

這個時候,別的考生都在努力找關係,找人押題,臨陣磨刀,備戰殿試。自己這三位弟子呢?

就沒一個心思在殿試上麵的!

各幹各的,就佛早就胸有成竹一般。

恩,可以的!

他暗暗感慨,旋即正色幾分,緩緩開口。

“為師呢,其實,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了,此番,便教導你們一個道理。”

“殿試,考的是策論,無外乎家國大事。”

“而這家國大事,統統離不開一個字錢。”

“你得有銀子啊!”

“比如對戰韃靼瓦刺,比如賑災北直隸,這裏麵,付出的,那是數不盡的銀子甚為師都搭了好些進去。”

“你再看此番對抗海盜,為師,就沒有行動嗎?這暗地裏,為師不知道用了多少銀子。”

“你們,好好想想吧,也要好好記得。”

宋青山語重心長。

然後,王守仁便沉默下去。

旁邊的唐寅也是一陣深思。

唯獨徐經,仔細想了想,道:“恩師的意思是,此番殿試答題,要盡量圍繞銀子而答題?是不是略有粗鄙啊。”

“不是。”

宋青山斜了一眼,搖頭道:“為師是告訴你們,為師,缺銀子啊,你們日後步入仕途,要想方設法搞銀子孝敬為師,可千萬別當那沒心肝的豬玀,懂了吧?

……

時光流逝,轉眼來到三月甲戌,也就是三月份的第十一天。

殿試,開始了。

王守仁唐寅徐經三人拜別恩師,坐著轎子,趕赴奉天殿,參加此看的殿試。宋青山獨自坐在府上,喝著早茶,略有感慨。

稀裏糊塗的收了三個弟子,三個弟子今日又去參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說是全然不在意的不可能的。

一定要高中啊!

“一不說狀元榜眼探花,怎麽也得考個二甲!”

“加油啊!”

他默默的望著紫禁城的方向。

奉天殿。

弘治皇帝高坐,麵容沉著,不苟言笑。

此一日,與朝廷而言,都是十分嚴肅而隆重的日子。

這是掄才大典,乃至於影響朝廷未來幾十年命運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