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我非要考
酒桌之上的氣氛,也隨之僵了起來。
唐寅沒想到宋公子突然之間跟徐經吵了起來,正要從中調解,卻是被宋青山打斷了。
宋青山微微皺眉,沉聲道:“徐經,你理應知道,此番那程敏政乃是考官,而具本公子所知,你與那程敏成走的極近!”
徐經卻是橫著臉,滿不在意:“那又如何,我與程大人先前確實走的近,可自消息出來,他當了考官,我便沒有拜會過。”宋青山有些驚疑不定,平靜的看著徐經。
過了許久,他,終究是忍了下去。
這事,倒是不好戳穿。
總不能說我知道你徐經馬上要完蛋了,提前告知你吧?
還有便是,既然徐經都這般言之鑿鑿的說了,回頭看來,無論此番春闈如何,與唐寅的關係也就不大了。
除非屆時當真出事,徐經口說再度泄露給唐寅,若不然朝廷也不好找唐寅麻煩。至於徐經自己,他是本著好心,一番警示,聽從與否,那便是徐經自己的事了。唐寅見狀,悄然鬆了口氣,笑道:“公子,寒窗苦讀二十載,隻為今番中狀元啊。”
“知道。”
宋青山平靜的喝酒。
科舉對讀書人的重要性,他當然清楚。金榜題名時,人生四大喜之最,關乎著一個人一輩子的命運走向。
與後世考公務一員有些類似,卻難了成百上千倍。
因為大明所有的莘莘學子,都在考朝廷這一所學校。
而錄取人數,三年一次考試之中,也才取三百人左右而已。
這錄取率,已然低到一個令人發指的程度。
故而,能參加此番的會試,與諸多學子而言,簡直就是幹載難逢的大事,確實不能輕易錯過。
可話說回來,放棄一次科考,相比於後世輩子的渾渾噩噩,再也不得科舉,哪個,更重要?
對於徐經的遭遇,宋青山一清二楚。
不過此一刻,他卻沒有再多言的意思。
過了一會,徐經衝著唐寅見禮:“唐兄,話不多說,祝願唐兄此番高中吧,我去也!”
唐寅起身相送。
再回來之時,身邊,多了一人。
王守仁。
“學生見過恩師。“王守仁緩緩見禮。
原本有些不爽的宋青山,當即笑了出來:“呀,伯安來了,來來來,快坐!”對於王守仁,宋青山是十分滿意的。
尤其是二人的感情,有些類似於亦師亦友。
而稀裏糊塗的多了這麽一位牛叉哄哄的弟子,他宋青山,驕傲啊。
若未來這弟子再封侯拜相,成了聖人,他這個當師傅的,豈不也跟著牛上天了?哪裏還需要現在謹小慎微啊!
待得王守仁落座,宋青山盡力擺起幾分架子,笑道:“伯安於此番春闈,準備的如何了?”
王守仁想了想,道:“前番科舉,子弟名落孫山。”
“那時弟子曾與家父言過,諸多學子以不登第懊惱,弟子,以不登第懊惱為恥!”
嘶!
宋青山深深點頭。
看看,這境界,這胸懷,何其的寬廣?
別人考不中懊惱不已,到了大聖人這裏,卻以懊惱為恥辱。
言外之意,無非就是沒考中罷了,算個屁啊?
這胸襟,是何等的博大?
“嗯,不錯不錯!”
宋青山不住點頭,旋即語重心長:“伯安呐,雖說你學問不淺,可此番春闈,非你之長處,慎重對待啊。”
這大聖人,哪點都好,唯獨就是有時,太過執拗了。
說白了就是一根筋,不夠圓滑。
對此,他略有擔心。
這若是進了考場,麵對考題,再不知變通,此番,怕是考不好了。
隻不過.自從悟道之後,王守仁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越發內斂深沉了。想來此番春闈,問題應該不大吧?
自然,春闈算不得什麽,真正重要的是後麵的殿試。
殿試考的是策略,就是皇帝陛下向諸多考生詢問國家大事。
而這,才是王守仁擅長的。
時光恍然,來到了二月初九。
春闈,來了!
諸多考生皆是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情,帶足了幹糧,趕赴貢院,準備此番的會試
人山人海之間,場麵,一片熱烈。
決定著無數人命運的時刻,到了!
對此,宋青山倒是滿不在意。
因為這件事,與他的幹係並不大。
這諸多學子考的好了,壞了,也不耽誤他宋青山多賺一分錢銀子。
唯獨與他有關係的便是王守仁唐寅。
這二人俱是少見的天才,考中問題不大,無非就是具體名次罷了。
一直過了六日,會試完畢。
貢院外麵擠滿了人,摩肩接踵,一個個皆是期待不已。
可當大門打開,一些個考生走出之時,一眾人的熱情,瞬間被打得退了下去。隻見這諸多考生,皆是神色萎靡,如喪考妣一般,半點精氣神沒有。
怎麽回事啊?
眾人狐疑不已,關切的詢問。
走在前麵的一名考生無力的搖了搖頭:“此番的考題,太難了。”
“是啊,完全沒有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別提了,我更慘,押題都押錯了。一個個考生訴苦不已,有的已是潸然淚下了。
此番考不中,便要再等三年。
這三年又三年,何時才能入朝為官啊。
人群後方,宋青山見了,笑而搖頭。
八股文這玩意,難度相當大,規矩繁瑣,起股承股等,都要按照格式來。字數上,一個不能多,一個不能少,還講究韻律。
本身難也就罷了,此番題目再難點偏點怪點,可想而知,於諸多學子而言,那簡直就是噩夢一般。
不多時,王守仁唐寅徐經三人並肩而來。宋青山隨口道:“考的怎樣?”
語氣,很平淡,就仿佛麵對後世個小測試一樣。
王守仁輕輕一笑,道:“尚好。”
唐寅也點頭:“勉強湊合。”
二人皆是十分的謙虛。
這也是讀書人,乃至於中華綿延數幹年的傳統。
可就在此時,旁邊的徐經當即仰起頭,倨傲的瞥了宋青山一眼,哼聲開口。
“區區會試,不算什麽,此番,吾必定高中!”
必定高中!
這話,聲音不小,而周圍百姓考生密集,刹那之間就傳遍全場。
跟著,便是一陣肅靜。
尤其是對諸多考生而言,這話,簡直就是一根刺紮在心裏啊。
大家夥正因為考得不好而傷心難過,你這邊,直接炫耀上了?徐經也是感受到異樣,自知說錯話了,清了清嗓子解釋起來。
“諸位,我等皆是寒窗苦讀多載,肚子裏,皆是墨水,誌向遠大,豈能被區區會試難住啊?”
“再者,即便那考題再難,可朝廷,不也要取士,總是有人要高中的。”
“而既有人要高中,為什麽,就不能是我等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許多考生。
對啊!
那考題的難度對大家夥而言是一樣的,而一般情況下,朝廷每次取士約三百人左右,總會有人考中啊!
“徐兄,言之有理啊!”
“對,徐兄高見,受教了。”
“徐兄韜略無雙,此番必定能中,哈哈!”
許多考生也不難過了,皆是笑著吹捧起徐經來。
也是這時,六名書童快速來到人群中間,衝著徐經道:“公子必中!”
“那是,也不看看咱家公子是誰,江南徐家。”
“對的,徐家藏經萬卷,公子自小閱覽群書,此番定中啊!”
幾名書童也跟著鼓吹起來。
徐經有些不好意思,本準備謙虛兩句的,可看了看宋青山,便一陣暗自不爽。
“這人呐,得有自知之明。”
“自己未能科舉,便想落井下石,教別人也不能考試,這是何等小肚雞腸?”他略帶不屑的說道。
太鬱悶了。
本來,好端端的感慨春聞,結果,前幾日,這宋千戶競教他別科考了。
這還是瞧不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