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知道我者守仁也
吃飽喝足，宋青山還叫人給霸州知府寫了封信。
內容很簡單，隻說他去帶二十萬軍隊去了霸州，讓霸州知府放心。
王守仁無意間看到了宋青山寫的東西，頓時拍手叫好。
“宋公子，妙啊，實在是太妙了。”
宋青山嘿嘿一笑說道：“你知道什麽了？”
王守仁筆挺的坐著，吸了口氣，一本正經到：“物外是物，物內也是物，宋公子，隻因我們心裏有物，所以看到的才是物啊。”
宋青山眼珠子一轉，登時覺得頭皮發麻。
自己剛才好像沒說什麽吧。
怎麽王守仁這貨就開竅了。
這可是心學的開端啊，如此簡單就悟出來了，後麵豈不是輕輕一點撥什麽都明白了。
霎時間，宋青山心裏浮現出了兩個字，天才。
沒錯。
悟性如此之高，也隻有天才能配得上他。
“那個，你是怎麽想到物即是心，心即是物呢？”
宋青山很是好奇，湊過來問道。
王守仁十分沉穩，不僅沒有驕傲，反而一臉平淡說道：“其實很簡單，我就是突然想到有些東西隻有想才會出現，而且所謂的物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眼睛看到，折射到心裏形成物象，所以才悟出了這麽個道理。”
王守仁說完微微抬頭，雙手局促的抓住衣襟，膽怯說道：“可是我這種想法很危險。它跟現在的學說完全不同，人們又那麽相信它。宋公子，你覺得格物致知是什麽？不也就是心中的那個道理嗎？”
宋青山眼睛瞪的老大。
這貨簡直了，怎麽才短短幾天光景，說的話都開始聽不懂了？
而且這貨已經開始懷疑現今最流行的學說。
也就是朱熹那套理論。
朱熹是誰？
當今的大聖人，儒家扛鼎之人。
再看看王守仁，他的額頭冷汗琳琳，估計已經知道了自己說這句話的後果。
欺師滅祖，離經叛道。
這都是輕的。
宋青山感覺心跳加速，呼吸越來越緊張，忍不住問道：“那個，心學這東西，你是怎麽理解的？”
王守仁淡淡一笑，不假思索說道：“我最開始信奉的是朱、陸兩位聖人的理論。不管做什麽是都以他們的學說為依照。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我錯了。現實中很多事情不能解釋，所以我就在想，這世上到底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又或者，什麽叫做道理，道理的本質是什麽？細細想來，所謂的道理也不過是心上的一層枷鎖。往更深處想，心就是物，枷鎖就是理，所以從這個角度看，真正的理就是每個人的心。”
宋青山想了好幾遍才明白他說的意思。
這不就是心學的啟蒙嗎？
宋青山不由得看向王守仁，白淨略帶淒慘的臉上，洋溢著哲理的光輝。
這家夥實在是太厲害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就推導出心的學說理論，而且自成一派。
就好比一般人隻知道一加一等於二，他卻知道等於王之類的另外答案。
妥妥的鬼才。
“宋公子，你怎麽不說話了？難道覺得我說的不對嗎？”王守仁十分認真的說道。
宋青山急忙搖頭：“哦不，你說的沒錯。都對著，繼續，你自己繼續。”
宋青山不想打斷這位天才的思路，要他繼續說下去。
王守仁有點不好意思，笑著說道：“宋公子，您實在是太抬舉我了。說來不怕公子笑話，我之所以想破頭頓悟道理，目的就是想超越朱、陸二人。成為真正的大聖人。”
“嗯嗯，繼續。”宋青山不斷點頭。
“所以我還需要更多實踐，頓悟的更深更廣……哎，算了，宋公子，我目前也就想了這麽多。也許等我心性成熟了，就會悟到很多的道理。”
王守仁臉上一陣黯然，感覺有點垂頭喪氣。
宋青山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
薄薄的素衣底下，是他那瘦弱的身板。
“那就多實踐，多思考。知行合一，形成自己的思想體係。”
宋青山好心叮囑，目的就是想加快王守仁的頓悟過程。
王守仁點點頭，深情的看了眼宋青山，心裏十分滿足。
放眼整個大明，幾乎沒人相信自己說的話，不僅如此，有很大一部分人還覺得自己說胡話。尤其是否朱、陸兩人的論述，更是會將自己置於災禍邊緣。
偏偏遇到宋青山。
看似其貌不揚，卻隱約懂得自己這套想法。
通過這幾天談話，王守仁還有一種感覺。
宋青山一定是知道什麽不說出來，否則不會每次說話都感覺在自己之上。
……
一夜過去了，宋青山在竹**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王守仁的話就像在腦子裏生了根，怎麽都揮之不去。
次日，宋青山早早起來，帶著大部隊急行。
一方麵是為了趕時間，另一方麵是為了讓放出自己精力，好讓自己睡覺的時候不那麽艱難。
下午吃飯的時候，宋青山依照之前的習慣，叫人給霸州繼續寫信。
這次內容為告知知府到達時間，大概是明天中午。
同樣，王守仁也看到了宋青山寫的東西。
“公子果然厲害啊，我雖然自幼熟讀兵法，卻未見有人用過如此手段。公子果然是高，高啊。”
王守仁連連稱讚，接著說道：“宋公子帶的人本就不多，去了霸州，麵對數十倍於自己的人，自然不是對手。另外，霸州白練教有恃無恐，定時仰仗府衙有人。這事不說你們也知道。綜合以上，公子去了霸州定是凶多吉少。換做一般人，遇見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就是增加兵力。可公子卻反其道而行，帶少兩人去，途中不斷寫信安慰霸州府衙。明麵上是告訴府衙不要擔心，要穩住局麵。實則是告訴府衙那些奸細，你帶著數十萬兵士過去。”
說到這裏，王守仁莞爾一笑，繼續說道：“我猜，霸州白練教多半人會望風逃竄。其實這些人都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的。”
宋青山哈哈大笑，摸著拳頭說道：“知我者王守仁也！”
王守仁說的沒錯，可惜隻猜對了一半。
而另一半，宋青山自然不去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