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傷離別

當索倫說到這裏,天已經蒙蒙亮了。石長生完全聽入了迷,待索倫說完時,他不禁問道:“如此說來,金晶石母現在就在韓冰手中嗎?”

索倫道:“你看到韓冰手中的赤焰寒冰劍了嗎?每次使完後,赤焰寒冰劍就化為一顆鑽石,如果我沒猜錯,那就是金晶石母。鐵戰一定用了什麽魔法,把它變成一件威力無比的獨門兵器,因為我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什麽極品魔法道具可以同時施放寒冰烈火這兩種性質完全不同的魔法。”

“那麽……”石長生又問道,“師父,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索倫揮揮手道:“你跟我來。”二人出了廚房後門,往學院外走去,一直走了三裏多路,來到靠近城郊的一片小樹林中。石長生遠遠看到,樹林裏有一座既沒有墓碑也沒有供品的孤墳。

“這下麵埋的是誰呀?”石長生見索倫專程帶他來看這座墳,不由問道。

索倫眼望孤墳,似乎無盡感慨:“這下麵就是鐵戰的大仇人,剛索!”

“什麽?”石長生驚道,“剛索已經死了?”

索倫道:“鐵戰又怎麽會讓他這麽一個危險的大仇人活在世上呢?剛索在這世上搞出這麽多事情來,也明白鐵戰不會放過他。我同剛索雖然是兩條不同道上的人,但我們曾有過一麵之緣。他在三年前致信給我,說我是這世上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同時又有能力解決這件事的高手,在信中詳述了整個過程的來龍去脈,並約我在暗堡見一麵。那時候,正好是孔雀王給鐵戰下戰書的日子。剛索百思不得其解,他以為鐵戰這場決鬥一定與史前人類寶藏有什麽聯係,根本沒想到這世上還是有些意外的,有時會有與整個故事無關的情節發生,所以想找我商討一下。可我還是晚了一步。我去時,他的行蹤已經被韓冰查到了,盡管那時的韓冰武功還不高,可對待一個雙腿不能動彈的殘疾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我到那裏以後,隻看到他已經被劈成碎片的屍體。雖然說剛索並不是什麽好人,可是……”

索倫說到這裏,取下帽子,長歎一聲。石長生見狀,也伏在地上,向剛索的墳墓拜了幾拜。

石長生起身後又問道:“那麽韓冰今天在禮堂裏說的他殺死鬼麵黨聖壇的鬼麵魔人又同這事有什麽關係呢?”

索倫道:“鬼麵黨其實也是魔神部落的一支。傳說,曾經有個魔族的皇室成員,在一次征戰人類國度的戰役中,意外地與人類的一名女子相愛了,並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兩國正是刀兵相見的時刻,他們的戀情為世所不容,結果被逼得雙雙自盡。這個人魔的混血兒就在魔神部落長大。他也是個英雄了得的人物,由於沒有純正的魔族血統,在魔族內部到處受到排斥和欺淩,人人都說他是個雜種,人類世界也不容他。於是他在魔神部落的邊緣,憑著自己的身手和智慧,另外創建了一個部落,就是今天的鬼麵黨。鬼麵黨中全是這位混血兒的後人。他們表麵上是魔族,軍隊也叫魔王軍,其實一半是人,一半是魔,既不服魔神部落的管束,也不聽從奧克國的安排。這個混血而生的種族,既有魔族的強悍,也有人類的頭腦。盡管奧克國與魔神部落都想過要收服他們,可是他們頑強不屈,誓死抗爭,利用森林和無人地帶的沙漠與敵人周旋。幾百年過去了,魔族與人類都沒能將他們奈何,於是他們就成了這麽一個獨立的部落,處在了魔神部落與人類國度之間。”

石長生聽了點點頭。索倫接著道:“光明大帝收到剛索寄給他的地圖後,連忙找人研究。可有天晚上,這地圖和資料忽然失竊了。光明大帝的皇宮中丟了東西,這還了得,經過反複調查,終於發現,偷取這地圖的,正是鬼麵黨的魔人,想必是鬼麵黨對這史前人類的地圖也是很有興趣,而他們又不敢招惹有莫天剛坐鎮的合作技術中心,便把手伸到了人類的國度。光明大帝派出幾批人去鬼麵黨所在的森林搜索,可這群魔人早就望風而遁,不知所終。可惜他們沒想到自己的聖壇卻被一個人類的少年高手發現,鬼麵黨的十大長老和他們的首領鬼麵魔人都死於非命。”

石長生皺眉道:“這就奇怪了,韓冰作為鐵戰的弟子,手中應當有更詳細的地圖和資料才對呀,為什麽還要去搶鬼麵黨他們的地圖呢?”

索倫笑道:“傻小子,你沒看出來嗎?韓冰這是在咱們麵前顯本事呢。再說,對於韓冰的經曆,我知道得也很少,這小子的心機很深,他究竟想幹什麽,我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我知道,這小子將來一定會在這世界上掀起一場滔天風波。韓冰現在的武功才短短三年就這麽高了,與那秘籍定有關聯,我相信他不可能像你這樣全靠運氣得到這麽強的功力,像你這樣的情況,那叫百年難遇。所以,我甚至懷疑韓冰已經解開了史前人類的寶藏之謎,學會了那本秘籍中的全部武功心法。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叫人擔憂了。”

石長生望著索倫眉頭緊鎖,不知說什麽好。這件事的複雜與曲折,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他畢竟全無江湖經驗,一時找不到頭緒,所以怔怔不能發聲。索倫回頭對他道:“阿生,我看了你同韓冰的決鬥後,相信就算是我同摩龍,再加上霍真和卡休聯手,也未必打得贏韓冰。你如今是韓冰唯一的對手,我也相信,老天在這個時候給你這種機會,讓你成就了這一身魔武雙修的本領,必有他的用意。記住一句話:‘能力越強,責任越大。’你現在學有所成,該是出去進行一番作為的時候了。”

“可是,我該從何入手呢?”石長生聽了這個故事後,一想到這世道人心如此險惡,心中陣陣擔憂。

忽然聽到背後傳來摩龍院長的聲音:“你應當去帝都!”

石長生一驚回頭,照理說他此時耳聰目明,沒理由對方靠這麽近了他還沒有發現,但他一回頭,卻沒看到後麵有人。石長生驚道:“院長,是您嗎?是您嗎?”

石長生看不到摩龍的身影,但耳朵裏卻聽得如同摩龍在身邊說話一般清楚:“阿生,一個月後的帝都演武大會,是光明大帝選拔人才,同時也是為了集天下有識之士共同探討史前人類寶藏之謎的一次盛大集會。你如今學業有成,也該出去見識一下了,明瓏學院,已經沒有什麽好教你的了,人生的道理,靠你自己在人生路上自己去領悟。在你床頭,我放了一本《千裏傳音》,這並不是什麽獨門絕學,但是學會了它,可以幫助你和遠方的人通話,是行走江湖的高手必備的一門技藝,也是我最後教你的一門技藝。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聲音沉寂了。石長生呆呆地站著,他此刻才感受到摩龍對他的厚重師恩,不禁撲通一聲跪下,向遠方磕了幾個頭,哽咽不能言語。

索倫在背後拍拍石長生:“阿生,你要記住,凡事不要任性而為。出了這學校,外麵的世界千變萬化,很多事,都不能以常理來猜度。江湖險惡,萬事小心呀!”

“師父!”石長生轉過身,他這才知道今天索倫對他說這些話的意思——他已經畢業了,從此他將再次孤身踏上自己的人生道路。霎時之間,三年來恩師和朋友們對自己的情誼全都點點滴滴泛上心頭,是那麽親切,那麽溫馨……石長生不知道如何來表述這種離別之痛,隻知道緊緊抱住索倫的腿,淚如雨下。

一老一少站在樹林中,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遠處,一輪黃金的朝陽,正在緩緩升起……

石長生回到自己數年沒有回過的宿舍,看到裏麵依舊潔淨如初,一塵不染,顯然是經常有人打掃。他低下頭,看到床頭果然有一本《千裏傳音》,還有一袋金幣。石長生把它們如同寶貝似的捧在心頭,良久,良久。

當石長生打好包裹,忽然感到有許多人腳步雜亂地走近門口。他抬起頭,看到一大群特訓班的同學都在門口默默地望著他,站在最前麵的,是葛斯與肖小龍。

石長生與他們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但大家的眼眶都不知不覺濕潤了。肖小龍緩步走了進來,將一張紙條塞到石長生手中,說:“大家都畢業了,這個地址就是我馬上要去任職的單位,你將來不管怎麽忙,都要去看我呀。”說話之間,肖小龍的眼淚已經滴下,說到後半句,聲音已經顫動起來。

葛斯走上來,將一個盒子交到石長生手中:“我爸常說我是個敗家子,可他還是老給我零花錢花。在學校這幾年,我被霍真老師管得嚴嚴的,錢也沒處花。現在我畢業了,要工作了,可以自己賺錢了。這些錢是我積蓄下來的零花錢,反正我也沒用了,你要走那麽遠的路,你就留著吧……”

石長生默默地接過盒子,呆呆地看了許久,忽然一把抱住葛斯與肖小龍,三人痛哭失聲。站在外麵的同窗都低下頭,淚水漣漣而下。

石長生抬起淚眼,望著這些同窗們。這些人中的許多麵孔他還不是很熟悉,隻有短短的幾個月相處,之後他就進了那間不見天日的訓練房。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離開這些並不是很熟悉的人時,自己會這麽難過,這麽依依不舍?

迪琳和歐西卡也上來了。迪琳手中捧著一本手冊,眼淚汪汪地遞給石長生:“阿生同學,雖然你同我們相處的日子很少,但是,你始終是我們特訓班的一員。這本同學錄,是我們全班留給你的一個紀念,你……你收下吧。”

石長生接過來,翻開,看到上麵是班上同學留下的聯係地址,還有一句句祝福的話:“祝你一帆風順……祝你前程似錦……祝你心想事成……祝你健康快樂……”

歐西卡道:“我們都知道你要去參加演武大會了,你是我們學校唯一一個一畢業就有資格參加演武大會的學生。阿生,加油呀,不要讓我們失望。你知道嗎?你是我們的英雄!”

“加油阿生,加油!加油!”所有的同學都鼓起掌來,掌聲中伴隨著一陣陣的抽泣聲。石長生合攏同學錄,將歐西卡與迪琳摟進懷中:“我……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們呀。”

“我們也是……我們也是……”所有的同學都湧進了這間小小的宿舍,所有人抱成一團,宿舍裏哭聲四起,所有人在這離別前夕,都盡情地宣泄著自己的情感,淚水濕透了宿舍的每一寸地麵……

在宿舍外,卡休、霍真、索菲雅也在靜靜地望著這群哭得傷心傷意的學生們。索菲雅低下頭,輕輕拭拭腮邊的淚水。霍真望望索菲雅,做了個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哭啥呀哭,每年都是這樣的了,看了這麽多次了,你怎麽還會哭呀?”

說完他又轉向卡休,發現卡休眼中也是隱隱有淚,不由大叫:“哇,你也會哭呀!你是男人來著,這種小場麵也能讓你哭?你怎麽不做女人呀,難怪我看你的樣子越看越像女人,你不會真是個女人吧……”

霍真的調侃令得卡休和索菲雅勃然大怒:“揍這混蛋……打得他吐血為止!”兩人一下抓住霍真,一頓狂扁。霍真大叫:“饒了我吧!”

依依惜別後,石長生背起了包袱,獨自出了校門。他回頭望望寬廣的校園,心中五味陳雜。遠遠望到同學們還在宿舍門口向他揮著手,再抬頭,又看到樓頂上卡休老師與索菲雅老師向他揮手(霍真已經被二人合力從三樓扔下去了)。石長生咬咬下唇,用力向所有人揮揮手,大叫了一聲:“我會想你們的!”

石長生走了,一路不停,一路不回頭,一路強忍著傷心與離別之痛。他終於出了城門,來到了城門外的山頭,翻過這座山,就到了通往帝都的官道,就看不到明瓏學院了。

石長生記得,三年前,他就是在這山峰上,遠遠望著明瓏的雕像,立誌要在這學校中出人頭地。他又看看城門口,那個曾經攔阻他進城的士兵還在那兒靜靜地站立著,當石長生出城時,他已經認不出這個高大英武的男生就是當年那個手持精靈通行證的黑瘦小子了。

石長生再望遠處,那兒……是摩龍院長的辦公室,還有那兒……索倫師父的廚房,還有那兒……已經毀在自己手下的黑暗訓練房……還有那兒……那兒……

石長生看不到站在辦公室窗簾後的摩龍與漢斯、站在廚房門口的索倫都在遙望著他的身影,眼中都有點點淚光,他們遠遠望到石長生在山峰上跪了下來,對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磕頭,一下……又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