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暗訓練
“離死亡最近的地方就是激發潛能的最好環境。想要打造奇跡，就要保持快樂的心情。”
“聽起來很深奧。”
“簡單地說就是把戰鬥當成一件快樂的事情，不管是輸，還是贏。”
索菲雅老師返回這間訓練房，看到石長生坐在黑暗中發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敢越黃線一步。她放下手中的物品，點燃了一支蠟燭，與石長生靜靜地坐在桌邊聊起天來。
“你一直就在這兒坐著嗎？沒有幹點什麽？”索菲雅老師問道。
石長生點點頭：“我感覺無從下手，那些鐵人手上是真刀真槍，我越過黃線就會被這些毫無感情的鐵家夥殺死，而我自己沒有信心對付哪怕一個鐵人。這裏沒有光，我在黑暗中也沒有靈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索菲雅老師笑道：“阿生你進步了，知道尋找靈感。”她站起身，麵向那些鐵人：“這個鐵人殺陣是模仿人狼國度的模式打造，它的形式是四個字——越界者死！當年院長花了四年時間，才傷痕累累地從這些鐵人的如林刀槍中穿過了這條甬道。這些鐵人的身手每個都不亞於一名一流高手。”索菲雅拾起一塊碎石，曲指一彈，石子電射向其中一個持刀的鐵人。石子靠近鐵人時，鐵人手中的刀閃電般劈下，石子被劈成兩半，又準又狠。
“看到這種速度了嗎？”索菲雅回頭望向目瞪口呆的石長生，“你至少要比它快，才能在它刀下活命。你現在自然還不行，所以你現在的任務就是靜下心來修煉。你身上現在有許多寶貝，雷霆戰甲，精靈強弓，無字劍譜，還有索倫大叔和院長給你的武功秘籍，你要學會妥善地利用它們來對付這些鐵人。”
“可是這裏沒有光，我無法看書和習字，何況我原本就識字不多。”石長生難堪地低下頭。
“在黑暗中學習和戰鬥是訓練項目的一部分。”索菲雅老師吹滅了蠟燭，兩人陷入一片黑暗中。“你知道嗎？一個人從黑暗中突然進入光明，或從光明突然進入黑暗，眼睛至少需要兩秒的時間來適應，而判斷敵情同時殺死對方，隻需要0.02秒，所以真正的高手是不需要靠眼睛來為他們斷定環境和對手的。”
“那他們靠什麽呢？”石長生盯著索菲雅老師黑暗中幽藍的雙眼，突然感覺到索菲雅老師自從進入這裏後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和藹可親的老師，她與自己進行這種技術性對話時，完全像一台殺人機器，全身都有一種金屬般的氣質。
“直覺！”索菲雅說話的同時，右手慢慢地摸向石長生頭頂。石長生在黑暗中不能見物，但當索菲雅老師的手靠近他額頭時，他卻本能地躲開了。
“沒錯，這就是直覺。”索菲雅點點頭，“不過，這是因為我伸得很慢，你有足夠的時間判斷，如果我伸得很快的話，你就未必躲得開了，所以你要在想之前先動。”
“不想又怎麽會動呢？”石長生不理解。
“這就是習慣成自然的原理。當你習慣於某一個動作時，在腦子沒有考慮之前，身體已經做出了條件反射。一般人隻對直接的刺激有這種反射，而高手對於間接的、沒有接觸到身體的行為就能判斷出對方的下一步行動，從而提前作出應對的準備，並且先發製人。比如你看到房子著火了，即使火還很小，你也會去撲滅它，因為你能預感到它燃起來可能會燒了整個房子。”
石長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索菲雅又道：“不過這隻是預測，火不一定會燒了房子，你不撲它它說不定會自己滅掉，而在撲的過程中，說不定反而你自己會被燒傷，這就是對情況判斷不準確犯下的經驗主義錯誤。有時候，一個人的經驗很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被對手利用，使用假動作來誘使你上當。所以為什麽各門各派都有秘不外傳的絕招，就是因為招式一旦被對方知曉，那就不再具備殺傷力了，反而會被對方利用其中的規律來反擊你。從這個原理上講，世上沒有不可戰勝的武功，也不存在什麽所向無敵的絕招。”
石長生不禁問道：“如果所有的武功都是一樣的，技術上沒有高低，那為什麽武功招式還有上下乘之分呢？”
“這取決於運用者的理解。聽過一句話嗎：快招無解，力大無解。”當索菲雅說到這裏時，石長生想起了無字劍譜上韓冰為最後一頁招式作的注解，也是“快招無解”。
索菲雅接著道：“同樣的招式，在庸手使來評評無奇，在高手使來威力驚人，就是因為高手的速度和力量高人一等，以及對敵時他們富於變化，能很好地在上一招與下一招之間進行巧妙的過渡，使對方無法判斷他們的戰術。”
石長生接道：“我知道，這是所謂‘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的道理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除了刻苦修煉，還有沒有決定你功力高低的第二個因素呢？”
“天賦。”索菲雅答道。石長生皺起了眉頭：“天賦？”
“是的，一個經過訓練的但因為先天條件不足而生來瘦弱的人往往打不過一個從沒練過武的大漢，這就是天賦的作用。院長看中你，願意讓你成為第二個來這間訓練房訓練的人的原因，除了有對你為人的欣賞，另外就是他從你做菜的態度上和你的體格上看出你有靈活的頭腦和強健的體魄，這種天賦不是人人都有的。阿生，你要好好運用這種天賦，同時也要注意不要對自己的天賦過於自信，要知道天賦固然重要，但勤能補拙，你將來的對手即使天賦不如你，但他經過了比你更刻苦的訓練後，依然有機會超越你；何況這世上天賦好的人不止你一個，一旦你掉以輕心，很快就會被人超越。”
石長生點頭受教。通過這番對話，他覺得自己心智已開，對於如何闖出這個鐵人殺陣有了一個模糊的計劃。索菲雅見到黑暗中的石長生若有所思，心知自己的引導已起了作用，便道：“那麽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們來開始文化課吧。要知道，如果沒有文化修養，你武功再高，也隻不過是台殺人機器，要做真正的英雄，你還需要了解宇宙蒼生。”
“我不會辜負您和對我寄予希望的所有人。”石長生堅定地點點頭。
“勇猛精進，百煉成鋼。”
石長生用長劍在牆上刻下這八個大字。從這天開始，他片刻不敢懈怠地開始了艱苦的訓練。在眼睛還不能在黑暗中視物時，他潛心打坐，修煉內家真力，從索倫交給他的秘籍中學習玄罡鬥氣的運行之法。一開始時在黑暗中看不見字，他便用手在書上一個一個地摸，像看盲文一樣，因為怕摸錯了，每一頁他都要反複摸上好幾遍。他很聰明，為了肯定自己不會練錯，他一天摸兩頁，等索菲雅老師為他送飯時，借著燭光再對一遍，然後向索菲雅老師請教其中他不認識的字和看不懂的圖形，確認自己認對了想對了，才在第二天開始練習。剛開始時，完成一頁的修煉要四五天；一個星期後，他一天能練兩頁了；再過一個星期，他完全不再需要核對，隻要指尖一觸，就能判斷出書上是什麽字，如同親眼目睹一般。這時，他也慢慢發現自己的雙眼似乎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了：那些鐵人起先隻是一些若隱若現的輪廓；到後來，他就能看見它們的身形；再過幾天，連它們盔甲上的每一條紋路都能看得清了。這一方麵是石長生雙眼已適應了黑暗，另一方麵也是他體內的真力提升，鬥氣越來越強，使得他的五官已越來越靈敏所致。
除了每天堅持練幾個小時的玄罡鬥氣，他的第二個項目就是繼續在特訓班學習過的體能訓練。他每天都試著去拉一拉那把從前根本拉不動的精靈強弓，兩個星期過去後，他已經能將精靈強弓拉得如滿月一般。他試著射了那鐵人一箭，但箭到鐵人身側，立時被鐵人手中兵器打落。石長生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射箭的力度和技巧還遠遠不夠，所以旋風箭法的秘籍被他取了出來，列入了訓練日程。
這訓練房中不見天日，所以索菲雅老師每來一次，他便在牆上留下一道刻痕，以此計算自己在這訓練房度過的天數。在索菲雅的指點下，他又提前刻好了一個完成任務天數，以給自己形成壓力，命令自己務必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自己定下的目標。
當石長生在書中遇到不懂的問題時，索菲雅老師總能適時引導他，隻要她稍加點撥，石長生總能由此及彼，一通百通。但由此石長生又發現一個問題：如果索菲雅對他手上的這些秘籍一看就懂，那麽索菲雅老師無疑自己也能修煉得比他更好。石長生雖然老實，骨子裏卻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雖然隻是身處一個偏遠的小飯店，也要想方設法做出最美味的菜了。他想到索菲雅老師說過招式一旦被對手知曉就不具攻擊力，於是他以索菲雅老師為假想敵，發誓要自創一套沒人見過的武功，作為自己的獨門秘技。
這一天，石長生再次拉開精靈強弓，向一個鐵人射出快如閃電的一箭。當箭到鐵人身側，鐵人長槍舞起，又要擊落飛箭，不料飛箭中途轉變方向，向上方飛去，鐵人一下掃了個空。當它的槍尖向下時，飛箭一個倒衝，叮的一聲，正中鐵人天靈蓋，但鐵人刀槍不入，飛箭啪的折斷，跌落在地。
石長生露出了笑容，雖然沒能對鐵人造成傷害，但能射中鐵人已經是進了一大步了，他的旋風箭法總算是略有小成。
突然石長生轉頭大喝道：“誰？”他長久處於黑暗中，時時小心翼翼提防不要越過黃線撞到鐵人，已形成一種對危險的本能直覺，雖然他既沒聽到聲音，也沒看到人影，但他感覺到有陌生人進來了。他此時已熟悉了索菲雅老師給他的感覺，而此時的感覺是完全陌生的。
他話音剛落，忽聽嗖的破風之聲，有一個微小的東西向他電射而來！他連忙閃向一旁，避過這道暗器，又聽到叮的一聲，這枚暗器打中了鐵人，鐵人卻沒來得及反應。石長生見狀又喜又驚，喜的是自己的速度能避過暗器，說明自己已經快過了鐵人，憂的是來者不善，顯然是高手，而且是敵非友，否則這麽又準又狠地打來，一旦打中，自己非死不可。石長生彎弓搭箭，喝道：“什麽人？看見！”
嘣的一聲，飛箭隱入黑暗，石長生聽到啪的一聲，自己射出的旋風箭居然被對手抓在手中。“好快的身手！”石長生一個跨步，嗖嗖嗖三箭連珠射出，快疾無倫。
但對方更快，又聽黑暗中啪啪啪連響三聲，三支飛箭居然倒飛回來，比石長生用精靈強弓射出來的還要快。石長生哎呀一聲，狼狽地伏低身體。就這麽一瞬間，對方已閃電般撲上，一掌向石長生頭頂劈來。石長生單膝跪地，一掌攔封，砰的一聲，被對方一掌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滑出老遠，心頭血氣翻滾，好不難受。對方內力顯然比他強了不止一個層次。石長生一直滑到鐵桌子邊，對方又一掌如影隨形而至，石長生心中一涼，這一掌快如閃電，他已經無法避開了。
不料，隻聽咣當一聲，對方沒打中石長生，卻打中鐵桌子，還發出呀的一聲驚呼。石長生心中一亮：“這人在黑暗中看不見東西，所以不知道這裏有張桌子，手被桌子擋住了。”石長生見機不可失，一腿向對方小腹猛踹過去。對方聽風辨位，膝頭向石長生小腿頂來。誰料石長生這一腳是虛招，腿到半途，就地一滾，伏地緊貼，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頓時安靜下來。石長生清楚地看到對方原來是個黑衣蒙麵人，他的身形動作自己好像有點兒熟悉，可是又說不清在哪見過，一時間他心裏泛出無數疑問：“這人是誰？為什麽要殺我？他怎麽可以通過學校的層層守衛？這個時間應當是索菲雅老師來教自己上課的時間，可她人呢？”
這黑衣人在黑暗中不能見物，石長生又一動不動，一時間黑衣人小心地移動著腳步，防範著石長生在黑暗中偷襲。石長生半點不敢出聲，他知道像這樣的高手耳聰目明，隻要自己稍發微聲，立時會引發對方雷霆一擊。
石長生連忙思索如何利用自己黑暗中可見物的優勢打敗對方，可對方身手比自己快比自己強，隻要自己一進攻，對方總能後發而先至，這樣一來，不管自己使什麽招式，都反而會給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正在感覺無計可施之時，石長生忽然摸到地麵有個突起，定睛一看，自己居然趴在黃線邊上。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石長生霍地一下翻身跳起，果然對方一個大步，立時向石長生一掌飛劈，石長生就地側滾，這人一下撲過黃線，進到鐵人殺陣中去了。嘩啦一聲，三十六個鐵人同時舉起兵器，沒頭沒腦地向黑衣人撲掃而去。
黑衣人大吃一驚，在鐵人殺陣中左躲右閃，他的身手當真是快疾無倫，石長生看到鐵人的刀槍在黑暗劈出道道閃亮弧形，向黑衣人雨點般招呼過去，但黑衣人總能在間不容發的瞬間避開，還偷空還了鐵人一兩掌，打在鐵人身上，砰砰作響。但鐵人不知疼痛，隻是晃了一晃，手中刀槍還是狂劈而至。這黑衣人忽然大喝一聲，全身爆發一股鬥氣，當當當當，幾十把刀槍在快劈到他身上時被陡然震開，同時他一個旱地拔蔥，騰空而起，向鐵人殺陣外飛去。
石長生豈容他如此輕鬆脫困，手中精靈強弓再次拉成滿月，嘣的一聲，一記旋風箭向黑衣人胸口當胸射到。黑衣人伸手去撥，那飛箭立時一個回旋，居然在半空中打彎，繞過他身體，反從背後射來。黑衣人大驚失色，隻得身形一矮，身體又跌回鐵人殺陣中，立時引發鐵人們又一輪劈殺狂潮。石長生趁機在桌上一抓，將雷霆戰甲快速套在身上。
“受死吧！”石長生大吼一聲，看準黑衣人在鐵人殺陣中閃躲的身形，一記旋風箭再次射出。這次有了雷霆戰甲助戰之威，這一箭隱隱帶著雷鳴之聲，箭尖裹著一團霹靂，如一道閃電向黑衣人狂射而至。
砰然巨響，那黑衣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軟劍，一個旋轉，將鐵人們刀槍掃開。這時旋風箭射來一箭正中他的背心，但這黑衣人身上卻有一股無形的護體罡氣，刀槍不入，饒是如此，旋風箭仍是將他身體向後推出一丈多遠，愈發深陷陣中。
“這家夥真硬朗。”石長生見這黑衣人身手如此了得，也暗暗佩服，心想自己如果不是占了地利，又有鐵人殺陣相助，這黑衣人隻怕不消十招就能要了他的命，當下不敢大意，決不能讓黑衣人脫出陣中，手中飛箭嘣嘣嘣挾霹靂雷霆之威向黑衣人連珠射出。
黑衣人左支右架，還得應付石長生的旋風箭，立時一身大汗。這鐵人殺陣果然厲害無比，石長生也是首次見識到鐵人殺陣真正的威力，隻見鐵人們看似機械的一刀一槍，其實角度方位都是準確巧妙，往往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切入，加上力道奇大，當真如索菲雅老師所說，每個鐵人都不亞於一個一流高手。
黑衣人在陣中越陷越深，漸漸地落了下風。石長生先前狂射一陣，但後來摸出了門道，他知道自己的箭支數量有限，在此時黑衣人精力旺盛之際射出，是射不破黑衣人的護身罡氣的，所以他靜下來，待到黑衣人有脫困跡象時才補上一箭，將黑衣人壓回陣中。石長生好整以暇，心知隻要不讓這黑衣人脫困，累也要累死他了。
這一下黑衣人叫苦不迭，要應付這些鐵人已經是大感吃力，旁邊還有一個石長生隨時向他發出詭異難測的旋風箭。他也想殺出鐵人殺陣，從甬道口逃出，但隻要一靠近出口，鐵人殺陣的威力立時提高數倍。原來那甬道口旁邊還有一個魔法結界，隻要一進入結界之中，黑衣人立時感到手臂如同掛上鉛塊，沉重而酸軟，幾乎無法提起，力道速度不如在結界外的十分之一，隻得又退了回來。他軟劍在周身劃出朵朵劍花，護住周身要害，一寸一寸向黃線外挪動，眼看就要退出黃線時，石長生再次彎弓搭箭對準了他，黑衣人作勢向外撲，石長生又一箭射出。
可是黑衣人這一撲其實是虛招，他在陣中閃躲良久，也發現了一個規律，就是鐵人們對於進入陣中的東西，都會不分敵我地攻擊，石長生有幾箭在掠過他身體後，也被它們打落。當石長生一箭射出後，黑衣人立時的近一名鐵人，躲過它手中長槍後，就地一滾，旋風箭則一下被這鐵人打落在地，無法形成回旋。黑衣人趁石長生再次彎弓搭箭時，一下衝出了黃線。
可黑衣人萬萬沒有料到，石長生聰明絕頂，他早看出來黑衣人想巧使詭計脫困，剛才這一記旋風箭隻不過是他將計就計。當黑衣人剛出黃線向他撲來時，石長生手中精靈弓一甩，嗆啷一聲，索倫送他的精鋼長劍出鞘，閃電般向黑衣人小腹刺去。
“不好！”黑衣人大驚失色，隻得再退一步。可這一退立時大禍臨頭，他沒想到石長生居然巧施連環計，所以沒給自己留後招，這一退，身後鐵人的兩把長刀立時從身後劈來。黑衣人悶哼一聲，護身罡氣被這兩記又重又實的兵器衝破，饒是他護身罡氣強勁，也被劃出兩道血痕。而前方石長生又已經執起精靈強弓，對準了身體罩在一片如林刀槍中的他，眼見就是穿胸透體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