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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沒招誰沒惹誰,卻無端端地跑出一條瘋狗來咬你一口,你肯定會覺得特別不爽,自認倒黴。周璿說,她現在就是這種感覺,突然間冒出一條瘋狗來了。同事早已風聞周璿被人肉搜索的事情,聽了她的話都不禁莞爾,勸她說:“消消氣,犯不著跟一條瘋狗一般見識。”

工作還是很忙的,一上班,就有各種各樣的病人絡繹不絕地來看病,有的是車禍,有的是突發性心髒病,有的是高燒發熱……還有一些就是沒事找事了,明明隻是咳嗽了一聲也要來掛個急診。

一個非常眼熟的男人走了進來,假裝咳嗽一聲,說道:“周醫生好。”

周璿輕蔑地笑了笑,眼角處閃現出一絲冷酷:“掛號單。”

“我沒掛號。”

這年頭,很多病人都真把自己當上帝了,看病也不掛號,你要是逼著他們去掛號,他們就說你見錢眼開,有時候周璿能通融也就通融了,一來有些病人確實窮,二來她不想惹麻煩。但是對這個男人,她可不想客氣:“這位上帝,請你先掛號。”

“嘿嘿嘿,周醫生真會說笑話,我不是來看病的。”

周璿連理都不理他,衝門口喊道:“下一位。”

“周醫生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我來幹什麽?”

“嗬嗬,你不就是被人肉搜索的劉振輝嗎?拿著我們納稅人的錢買天價T恤衫的那個。”

“周醫生真是直性子,其實呢,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劉先生,我從來不坐船。”

“你也被人肉搜索了,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在搞我們嗎?”

聽到這話,周璿愣了一下,問道:“你知道?”

“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正在查。”

“有什麽消息沒有?”

“最近被人肉搜索的有五個人,我調查後相信發起人肉搜索的是同一個人所為。”

“你怎麽知道?”

“我是從語法分析出來的,現在隻有那個警察何少川我沒聯係上,其他三個人已經組成了一個聯盟,如果你願意加入的話,我們可以一起找出那隻幕後黑手。”

周璿想了想說道:“好,我參加。”

劉振輝陰鷙地笑了:“嘿嘿,我們隻要找到他,就馬上找出他做過的所有壞事,哪怕吐口痰都要揭露出來。”

“這種小事也值得說?”

“你有所不知,現在我正在塑造這隻幕後黑手的光輝形象,尊奉他為X007組織的教主,他的形象是嫉惡如仇光輝高尚的,而這樣一個人,哪怕隻有吐口痰這樣的小事,也會被無限放大,到時候保管他吃不了兜著走。”

話音甫落,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劉局長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劈啪響啊。”

劉振輝回頭一看,說道:“哎喲,蔣警官,你也來看病?”

“每個人都有病,我為什麽不能來看?”

“你看你看,我看完了也該走了。”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正好有事問你呢。”隨後進屋的彭菲菲說道。

周璿一看這架勢,不禁皺起了眉頭:“幾位上帝朋友,我還要給病人看病呢,有事能不能等我下班再說?”

蔣子良連忙把掛號單往周璿麵前一放:“周醫生,我就是來看病的。”

周璿沒辦法,隻好問道:“你哪裏不舒服?”

蔣子良指指腦袋,說道:“這裏。”

“什麽症狀?”

“有些事情總是想不通,所以就頭疼。”

“我給你開點兒辛伐他汀,這是治療心血管疾病的藥,但是吃多了就會記憶喪失。你吃多點兒,把想不通的事都忘掉,這樣你就不會頭疼了。”

彭菲菲驚訝地看著周璿,簡直想把她引為知己,因為這個周醫生竟然跟自己一樣喜歡開玩笑,而且開得很過分。

“有些事情還是記住的好,”蔣子良說道,“我一直想的是你的事情。”

“你是來給我看病的吧?”

“也可以這麽說。”

“要不要我去掛號啊?”

“不用,救死扶傷是我的職責嘛。周醫生,我想問一下,你是否參加了六年前的一次人肉搜索?”

周璿吃驚地看著他,眉頭越皺越緊,問道:“你什麽意思?”

“劉振輝、楊旭明等人成立了一個X007組織要搜出幕後黑手,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那隻幕後黑手也許正是在這麽做的。”

劉振輝此時也驚訝地問道:“你說什麽?”

蔣子良擺擺手示意他閉嘴,然後說道:“我的同事何少川也被人肉搜索了,我現在已經查出他參加了六年前的一次人肉搜索,搜索的是一個不肯讓座的中學生。不知道你們兩位有沒有參與過這次人肉搜索?”

“你是說那個中學生?”劉振輝問道。

“是,劉先生,你有參與嗎?”

“我……我不知道怎麽才叫參與了。”

“並不是發起人肉搜索、泄露女生信息才叫參與了,就像何少川,他隻是發了三篇帖子批評甚至謾罵那個女生。”

劉振輝笑了笑說道:“這麽說,我也算是參與過了。”

蔣子良和彭菲菲眼前一亮,他們本來隻是推測這一係列的人肉搜索都與六年前的那個人肉搜索有關,現在劉振輝也承認了,就意味著他們的推測很可能是正確的。

劉振輝說道:“我當年還是處長,平時也是經常上網,跟你同事何少川一樣,我也寫了幾個帖子來批評那個女生,並且呼籲要把她人肉搜索出來,我的帖子很多都被置頂了。”

蔣子良點點頭,轉向周璿:“那你呢,周醫生?”

“我沒參加。”周璿的臉蛋紅紅的。

“那你為什麽會被人肉搜索呢?”

“我哪兒知道?”周璿一直跟同事說自己是被瘋狗咬了,現在知道這條瘋狗並不瘋,這讓她有點兒心慌。

彭菲菲爽朗地說道:“周醫生,這有什麽?參與了就參與了,沒什麽丟人的。”

周璿沉思了一會兒說道:“當年我還是個學生,把人肉搜索那個小女孩的信息到處轉帖,我想如果沒有我的轉帖,這事也不會鬧那麽大。”

蔣子良越發來了精神,他的推論看來是正確的。

“劉局長,麻煩你給葉菡和楊旭明打個電話,問問他們是否也參與過。”

劉振輝立即走出診室給兩人打電話。

彭菲菲笑嗬嗬地問道:“周醫生,我們老洪昨天找你了吧?”

周璿一怔,臉上泛出一抹紅暈,點點頭“嗯”了一聲。

“哎呀,我們老洪人很不錯的,他昨天聽說你被人肉搜索了,你都不知道他急成什麽樣子,我可從來沒見過他為了一個女人這麽心急火燎的。”

“是嗎?”周璿又恢複了鎮靜。

“欸,你覺得我們老洪人怎麽樣?”

“呃……這個……彭警官,我還要上班,你看我們能不能改天再聊?”

彭菲菲碰了一鼻子灰,蔣子良都替她難為情了,但是她卻毫不在意,說道:“好好,改天咱們好好聊聊,以後就別叫我彭警官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叫我嫂子吧。”

“彭警官,你不要亂說。”周璿又羞紅了臉。

“嗨,警民一家親嘛!你想哪兒去了?”彭菲菲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周璿臉蛋臊紅得簡直快燙死了。就在這時候,洪躍宗一頭紮了進來,彭菲菲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老洪,你哪裏不舒服啊?”

洪躍宗本來是滿麵紅光地闖進來的,一見蔣子良和彭菲菲也在,頓時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變得扭扭捏捏起來,支吾著說道:“你們……都在啊?”

“是啊,是啊。”彭菲菲笑嘻嘻說道,“你來找周醫生看病吧?你身體不是一直很好嗎?”

蔣子良不耐煩地打斷了菲菲的話:“你就少說幾句吧,老洪,我們知道周醫生為什麽被人肉搜索了。”

“為什麽?”洪躍宗急吼吼地問道。

這時,劉振輝打完電話走了進來,興衝衝說道:“蔣警官,我給葉菡和楊旭明打了電話,他們倆確實都參與過那次人肉搜索,他們倆都是用手機打過那個女生的電話,在電話裏罵過她。”

洪躍宗看著眾人,不知道大夥在說什麽。

蔣子良說道:“六年前,一個中學生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了一句話,‘憑什麽要給那些老頭老太太們讓座’,隨後她就被人肉搜索了。劉振輝、葉菡、楊旭明、何少川還有周璿都通過不同方式參與過那次人肉搜索。”

“這怎麽可能?”洪躍宗大叫道,他情不自禁地轉頭看著周璿,說道,“這……這……不會的……”

周璿看著洪躍宗微微點了點頭。洪躍宗沉默了,他的思緒很亂,他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他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蔣子良說道:“我現在懷疑發起這幾次人肉搜索的,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我試著去找那個女孩的信息,但是找不到,已經被刪得幹幹淨淨了,甚至她的姓名現在也查不到了。那個女生現在應該有二十二三歲了,她也許已經來到我市,暗中跟蹤調查你們,然後人肉搜索你們。”

蔣子良說話的時候,彭菲菲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洪躍宗和周璿,她覺得這兩個人真是珠聯璧合,如果能促成一段姻緣,那絕對是功德無量。想到開心處,她不禁咯咯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蔣子良冷不丁問道。

“哦,沒什麽。”彭菲菲趕緊換上一副嚴肅的麵孔。

蔣子良說道:“她現在人肉搜索你們隻是為了報複你們,你們難道還想再搜索她嗎?畢竟是你們先傷害了她。”

劉振輝嘿嘿一笑:“她不過是接到幾個騷擾電話而已,我呢?我的局長都丟了!我是不會放過她的!想跟我鬥?讓她走著瞧!”

彭菲菲歎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這麽大歲數的人了,犯得著跟一個孩子計較嗎?”

“她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劉振輝咆哮道。

“是啊,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周璿幽幽地說道。

劉振輝得意地笑道:“X007一成立,就吸引了很多網絡高手加入。剛才楊旭明告訴我,一個叫‘上帝主宰一切’的網友下午就準備公布那隻幕後黑手的真實資料了。”

“這麽快?”周璿問道。

“這隻黑手發了五道《網絡通緝令》,分別用了‘月亮是我踹彎的’、‘長江一葉舟’、‘煙袋斜菲’、‘天天在線’、‘太陽是我捏圓的’五個ID。‘上帝主宰一切’把五個ID搜了個底朝天,發現其中四個都是馬甲,因為這四個ID都隻發了一個帖子,‘煙袋斜菲’才是她的主ID。”

彭菲菲問道:“你怎麽知道‘煙袋斜菲’是主ID?”

“‘上帝主宰一切’搜索‘煙袋斜菲’,結果在很多論壇上都發現了這個ID。”

“問題是,很多人都會使用同樣的ID啊?我在貓撲的用戶名是‘我愛齊達內’,可是我要在天涯網、追遠網注冊這個用戶名的時候,發現已經被人占用了。現在你搜索出很多論壇都有‘煙袋斜菲’,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煙袋斜菲’是同一個人呢?”彭菲菲問道。

“嘿嘿,我能分析出這五道《網絡通緝令》是出自一人之手,難道就看不出這些‘煙袋斜菲’是同一個人嗎?”劉振輝冷笑道,“‘上帝主宰一切’已經破解了‘煙袋斜菲’在五個論壇的密碼,暫時還沒發現什麽。但是自從去年的羅圓圓連環謀殺案以後,追遠網開始實行後台實名製,他現在正在破解‘煙袋斜菲’在追遠網的密碼,這個小**還挺會保護自己的,不同的論壇用不同的密碼,但是在追遠網,她再怎麽保護自己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