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探蹤尋謎

盛意服裝廠的老板郭壯長得肥頭大耳,脖子上掛著一根小指粗的黃金項鏈,金燦燦的,特別惹眼。他耀武揚威地巡視著生產線,突然接到了秘書的電話,說是有警察找他。警察上門凶多吉少,他心懷忐忑地回到了辦公室。

一男一女坐在辦公室裏,郭壯一臉諂笑地問道:“兩位警官,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來者正是蘇鏡和何旋。本來蘇鏡是不同意何旋跟著一起來的,但是何旋極力堅持,他也隻好同意了。他知道,何旋跟大勇關係不一般,她想為大勇做點事情。

蘇鏡掏出李大勇的照片,扔到郭壯麵前,劈頭問道:“認識他嗎?”

郭壯遲疑地說道:“有點印象。誰啊?”

“他叫李大勇。”

“好像聽說過。”

何旋說道:“兩個月前,你們工廠欠薪,工人上訪……”

郭壯打斷了何旋的話,說道:“小姐……不,警官,那都是舊黃曆了,我們現在遵紀守法,自從那次被電視台曝光之後,我們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

蘇鏡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李大勇被人殺了。我們懷疑是仇殺!”

郭壯一聽瞪大了眼睛,緩緩地坐到椅子裏,愣了一會兒,說道:“被殺了?你們……你們不會懷疑我吧?這……這太荒唐了,我這輩子隻殺過雞,連豬都不敢殺。”

蘇鏡說道:“郭老板不要緊張,我們隻是來調查一下。兩個月前,李大勇把你公司欠薪的事曝光之後,你是怎麽處理的?”

“還錢嘍!曝光之後,市區兩級勞動主管部門輪流來調查,之後責令我們補發工資,一共六十多萬。”

“六十萬不是小數目啊!”

“的確不是小數目,可也犯不著為六十萬去殺人啊。我們生意人,賺錢為本和氣生財。”

“前天晚上,你在做什麽?”

“前天是我兒子生日,一家人給他慶祝,在巴蜀情川菜館吃的飯,點的菜有火爆腰花、酸辣蹄筋、壇子肉、夫妻肺片、辣子雞丁、水煮牛肉……”

郭壯詳詳細細地報了七八個菜名,何旋看了看蘇鏡,她知道郭壯正在通過這種方式來表達他的逆反情緒。蘇鏡隻是笑了笑,說道:“郭老板,你有沒有想過,你記得這麽清楚,反而說明你心裏有鬼!”

郭壯卻氣憤地說道:“誰心裏沒鬼?”

“這麽說,你心裏有鬼了?”

“是!每個人心裏都有鬼,這樣那樣的鬼充斥在每個人的心裏,但是我心裏的鬼與李大勇無關,所以我也沒必要告訴你我有什麽鬼!”

“你們吃飯吃到幾點?”蘇鏡突然問道。

“十點!”

“之後呢?”

“回家睡覺嘍。”

“誰可以證明?”

郭壯拿出手機,遞給蘇鏡:“我老婆孩子都可以證明,你可以給他們打個電話!”

“不用了,”蘇鏡站起身來說道,“打擾郭老板了,改天再來調查你心中那隻鬼!”

“好說好說,下次我們一起抓鬼。”

走出盛意服裝廠的大門,何旋說道:“你為什麽不跟他老婆通話問清楚點呢?”

“他老婆的話你能相信?如果他真殺人了,他會跟他老婆串通的。”

“那怎麽辦?我們就這樣放過他?”

“不,我們還是要去查一下。”

兩人來到巴蜀情川菜館調查,證實了郭壯的清白,那天晚上他的確帶著老婆孩子在這裏吃飯。

何旋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裏?”

蘇鏡笑道:“陪我去看看胳膊吧!”

“我其實一直都很奇怪,你的胳膊到底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看不出個名堂來啊。今天你陪我去,說不定沾點你的光就找到病根了。”

兩人來到一個城中村,轉悠了半天也沒看到他要找的“妙手診所”。何旋說道:“我還真以為你來看病呢。”

蘇鏡攔住一個中年婦女,問她“妙手診所”在哪裏,中年婦女上上下下打量了蘇鏡和何旋一番,說道:“一個月前被查封了。”

“查封了?”

“一個電視台的記者假裝是患者來采訪,電視上都播了。過了幾天,診所就被查封了。”

“老板去哪兒了?”

“哎喲,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蘇鏡和何旋無奈地說聲謝謝準備離去。中年婦女突然想起來什麽,說道:“唉,等等,我幫你問問,沒準兒那人知道。”

蘇鏡問道:“誰?”

“一個女孩子。”

“幹嘛的?”

“哎呀,人家女孩子的事你就別問了。你們等等啊!”中年婦女說完之後,一溜小跑跑回樓裏,大約過了六七分鍾又急匆匆地跑了下來,說道:“你們找診所老板幹什麽?”

“我們……”何旋剛剛要說話,卻被蘇鏡打斷了,隻聽他小聲說道,“哦,我們,我們來做個小手術!”

中年婦女眯著眼睛笑了,看了看何旋的肚子,說道:“哎呀,你們年輕人,就是這個樣!”說著遞給蘇鏡一個紙條,“呶,新的地址在這裏,不過不叫‘妙手’了,改名‘回春’了。”

告別中年婦女,何旋疑惑地問道:“你們剛才打什麽啞謎啊?”

蘇鏡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中年婦女應該是個媽咪,樓上的那個女孩子應該是妓女,而妙手診所的老板主要的業務除了治療性病之外,就是做流產。”

“你怎麽看出來的?”

“剛才她進的那間屋子上麵掛著一個牌子,叫‘夜多情發廊’,門旁邊掛著發廊專用的霓虹燈柱,屋裏麵有幾麵鏡子幾張桌子,但是卻沒有剃頭剪子、吹風筒,甚至連一個客人都沒有、一個理發師都沒有。所以這肯定是打著發廊的招牌做皮肉生意的野雞店。你再看那女人庸脂俗粉的,基本上就是個媽咪。”

“哦,你知道這麽清楚,是不是也來過啊?”

蘇鏡笑了笑,這種地方他當然來過,如果連城中村裏的這種貓膩都不知道,他還當什麽警察啊?但是他向來不是一個特別莊重的人,這時便嬉皮笑臉地說道:“是,經常來,男人嘛!而且第一次是大勇帶我來的。哈哈哈。”

“你……你好壞啊,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自己壞倒罷了,還汙蔑大勇!”何旋氣得眼睛都紅了。

“你看你這人,這點玩笑都開不起,胸襟要大一點嘛。你這種素質,怎麽當一名優秀的記者,怎麽能出色地完成采訪任務?”

“誰說我要當優秀記者啦?”

“這還用說嗎?你麵相上帶著,你不想當都不行,你不當優秀記者,就是辜負了祖國和人民對你的期望。”

“回春診所”位於一個狹窄逼仄的小巷子的深處,診所門口掛出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牌子,一塊白木板上寫著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回春診所。”大木板下麵另外掛了一個小木板,隻寫了兩個字:“性病。”

兩人走進診所,一個老頭迎了出來,眯著一雙老鼠眼,問道:“兩位,哪裏不舒服?”

蘇鏡指指右臂,說道:“這條胳膊不知道怎麽回事,動不了!”

“坐,坐,”老醫生給兩人讓了座之後,便問道,“兩位好像是第一次來我這裏啊!”

蘇鏡說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何旋補充道:“我一個老鄉推薦來的。她說以前經常找你看病。”

“你老鄉?叫什麽名字啊?”

“小芬,”何旋隨便謅了一個名字,“你可能不記得了。”

老醫生凝神想了想,說道:“有點印象,好像是有這麽個人。現在去哪兒了?”

“回老家了。”

蘇鏡插嘴問道:“幹嘛搬家啊?”

“這不是被查了嘛!”

“為什麽被查啊?”何旋問道。

“診所沒牌照,被定成了黑診所,電視台給曝光了,然後診所就給查封了。”

蘇鏡義憤填膺地說道:“他媽的,吃飽了撐的。誰曝的光啊?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找人收拾收拾他。”

“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麽大。我行醫,是為了吃飯。記者曝光,也是為了吃飯。人活著,不就為了這張嘴嗎?何必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老醫生說著,拿起蘇鏡的右臂,敲了敲捏了捏,說道,“你這胳膊好像沒什麽事啊!”

“可我就是動不了啊!”

“最近生過什麽大病沒有?”

“沒有,連感冒都沒有!”

老醫生看了看何旋,她正站在門外看著雪景,紅色的羽絨服隨意地搭在胳膊上。老醫生說道:“年輕人,凡事悠著點兒,別仗著年輕覺得無所謂。男人就那麽一桶水,掏空了就沒了。”

“什麽意思啊?”

老醫生看了看蘇鏡又看了看何旋,說道:“我看你這病是**過度,肝腎精血虧損,筋骨失養所致。這是一種痿症啊!隻要在大椎、肩貞、腕骨三個穴位上,用三棱針點刺出血,梅花針彈刺肩髃和陽經穴,然後火罐拔吸頸肩部,如此四個療程,保證你就沒事了。”

“可是大夫,我老婆回娘家很久了,我怎麽會**過度啊?”

何旋聽不下去了,走到診所外麵呼吸清冷的空氣。

老醫生看了看何旋的背影,蘇鏡說道:“那是我同事。”

老醫生點點頭,說道:“那應該是痹證。風寒濕邪鬱於肌膚脈絡之間,留而不去。我給你針幾下,隻要在腕骨、合穀、手三裏、尺澤四個穴位,用三棱針點刺出血,用火罐拔吸大椎、肩貞十五分鍾……”

“大夫,不用了,我害怕打針!”

“針灸不是打針,不疼的。剛才你那同事認識小芬,大夥就都是朋友,我給你優惠一下,打個八折。”

“算了算了,改天吧!”蘇鏡趕緊站起身來溜出了診所。

何旋笑道:“以後要注意啦!”

蘇鏡看著何旋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好好好,我們以後一定注意點。”

何旋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滿臉羞紅,跺著腳說道:“哎呀,你真是……”

蘇鏡立即止住了笑聲,說道:“說正事說正事,你覺得老頭像是殺人凶手嗎?”

“不像,他就是一個騙子。殺人,他沒那膽量。”

“我覺得也是,所以我都懶得問他前天晚上幹什麽去了。”

“可是你不覺得應該把必要的程序都走一遍嗎?”

“沒必要,辦案有時候要憑感覺的。”

金茂物業管理公司位於市中心一棟高檔的寫字樓裏。站在電梯裏,何旋開玩笑地說:“我們這一天,從犄角旮旯的小巷子,走到了現代化的辦公樓,就像在不同的兩個世界穿梭。”

“人生本來就是在兩極之間搖擺,怒與樂,喜與悲。什麽時候停止了搖擺,什麽時候我們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看不出這麽油嘴滑舌的人還能說出這麽深刻的話來。”

“深刻還是油滑,那都是表麵現象。”蘇鏡一本正經地說道。

“行了行了,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

金茂物業管理公司位於四十八樓,從這裏俯瞰整個城市,城市便變成了一個冰雪世界,處處都是銀裝素裹。蘇鏡和何旋說明了來意,便被一個女文員引領到董事長的辦公室。

董事長叫孔苗苗,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皮膚白淨,眼角刻上了幾道魚尾紋,眼神裏透出親善和熱情。她笑吟吟地伸出白淨的手:“歡迎歡迎,有什麽可以協助的,我們一定盡力。”

蘇鏡直道來意:“半個月前,你們公司與一個小區發生了物業糾紛,一個電視台的記者曝了光……”

“是,那次是我們做得不對。後來我們改正了,這得多謝媒體的監督啊!”

“可是給你們曝光的記者死了,是被人殺的。”

“啊?還有這種事?”孔苗苗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前天晚上被人殺的,”蘇鏡盯著孔苗苗的麵孔,觀察著她的表情。

孔苗苗的臉上,有惋惜,也有緊張:“你們懷疑是我們公司幹的?”

“在沒有抓到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是,”孔苗苗點點頭說道,“記者被殺,我感到很震驚。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我們公司不會做這種事。”

“哦?”

“犯不著,”孔苗苗堅定地說道,“我們公司的業績現在蒸蒸日上,我們沒必要為了那麽一點小事去殺人。那記者好像叫……叫李大勇是吧?”

“是。”何旋說道。

“說起來,我們還是感謝李記者的。他曝光後,我們最開始的確很頭疼,那段時間壓力特別大,很多小區的業主委員會都向我們提出質詢了,準備跟我們解除合同。公司馬上決定整改,對小區居民的要求盡量滿足。為了盡最大可能消除這件事的負麵影響,我們聯係了李記者,請他對我們的整改情況再進行報道。李記者答應了,這還是幾天前的事,可是他……你們竟然說他……哎……對了,你們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查一下我們公司的事務安排表。”

孔苗苗讓秘書拿來了公司的事務安排表,上麵按日期順序寫著本月的工作計劃。“你看,就是這天。”

蘇鏡點點頭,說道:“好的,你說的情況我記住了,我們會繼續調查的。”

“我也希望能盡快破案,讓李記者可以瞑目,也還我們一個清白。”

“孔董事長不要緊張,現在沒人說你們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