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劇組

按照蘇苓的安排,廖昆侖負責偵訪工作,他和搭檔小李從蕭碧菡住的小院出來,向胡同斜對麵的四合院走去。根據客棧服務員提供的信息,劇組的導演住在這個院裏,考慮到編劇與導演的關係應該比較密切,廖昆侖決定先向導演了解一下情況。

陳家胡同內的四合院大同小異,結構基本一致。廖昆侖走進庭院內,發現這座庭院與死者居住的略微有點不同。這個院子內的照壁有點特殊,位於庭院的正中,剛好坐落在中軸線上,與正房門口和庭院門樓的距離相同,照壁前有一叢旺盛的翠竹,綠油油的竹葉給庭院增添了不少生機,也給人一種庭院深深、幽靜典雅之感。

照壁是中國古代建築特有的部分,也叫影壁牆、蕭牆。昨晚子琦對蘇苓說到古城中處處都有神秘符號,照壁就是建築中的神秘符號,因為照壁的形成與古人信奉風水有關。風水就是氣,好的住宅氣必須要流通,但是氣不能直衝廳堂和臥室,否則就不吉。避免氣衝的方法就在房屋與大門口之間壘一堵牆,同時還要保持氣的暢通,所以這堵牆不能封閉,於是就修建在庭院中間。這種形式的照壁在明代特別流行,所以從庭院中間的照壁就能看出來,這座四合院應該是明代中期修建的。

兩人繞過照壁後,看見正房的兩扇門都敞開著,不過門口掛著精致的竹簾,看不見屋裏的情況。廖昆侖剛走到廊簷前,竹簾從一側掀開,一個留著長發、一臉絡腮胡子的白人男子從屋裏出來,他看著院子裏的兩人用流利的中文問道:“請問你們有什麽事情?”

廖昆侖沒想到出來的是位外國人,打量了一下對方,年齡大概在四十來歲,上身穿紅色的T恤,下身穿著一條破了好幾個洞的牛仔褲,猜想這個可能是導演,在他的意識中搞藝術的人喜歡把自己弄得很另類,於是問道:“請問你是劇組的導演吧?”

白人男子點點頭:“不錯,你們是什麽人?”

廖昆侖把警官證遞給對方:“我們是刑警隊的,想找您了解些情況,請問怎麽稱呼?”

導演看了看廖昆侖的警官證,又還給他,很熱情地說:“貝克·艾伯特,美國人,叫我艾伯特就可以,來裏麵談吧。”說著話主動掀開竹簾讓兩人進屋。

進屋後,廖昆侖發現裏麵還有三個人,兩女一男,分別坐在客廳兩側的圈椅上。艾伯特指著右側四十來歲、身穿乳白色套裙的女士介紹道:“川香貞子小姐,我們這部電影的Producer(製片人)。”隨後又指著左側的兩個年輕靚麗的男女說,“他們倆是這部電影的主要演員,聽到編劇出事後過來詢問一下情況。”

廖昆侖心想這還是個國際劇組,導演是美國人,這位川香貞子顯然是日本人。商業電影的製片人都是由投資方擔任,也就是這部電影的老板,所以製片人的身後往往是實力雄厚的財團。廖昆侖注意到兩個演員都很年輕時尚,不過表情有些傲慢,看樣子像是中國人。現在的年輕演員拍過一兩部影視劇後就把自己當作腕兒,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大腕的派頭,兩人都向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川香貞子站起來很有禮貌地向廖昆侖彎腰鞠躬,同樣用中文說:“既然兩位警官要向導演了解情況,那我們就不打攪了。”說著話拿起茶幾上的愛馬仕手包準備離開。

廖昆侖注意到川香貞子左側衣襟上別著爍爍放光的鑽石胸針,估計價值至少上百萬,這位製片人肯定是出身豪門,他急忙擺擺手:“不用走,我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死者生前的一些活動情況,肯定會找劇組裏的每個人談,既然大家在這裏就分別說說,也省得挨個去找。”

聽廖昆侖這樣說,川香貞子又坐下了,然後看著他問道:“警官,蕭編劇是怎麽死的?我們隻是聽說她出事了,具體情況還不了解。”

“現在還不能確定她的死因。”

“呃,這麽說蕭編劇不是被謀殺的?”艾伯特平靜地問。

廖昆侖看了他一眼:“從現場情況看不像是謀殺,死者沒有外傷,也沒有受到侵害的痕跡。”

川香貞子急忙問:“那就是突發疾病去世的?”

“這個要等法醫屍檢後才能確定。”

“既然不是謀殺,那你們還調查什麽?”艾伯特不解地問。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真相,作為導演,你應該比一般人更清楚這一點。另外在沒有確定死者的具體死因之前,一切都有可能。”

“嗬嗬,”艾伯特尷尬地笑了笑:“不錯,眼睛看到的有時不一定是真相。”

廖昆侖轉身坐在方桌旁邊的太師椅上,看了看屋裏的四個人,然後說:“請大家想一想最後一次跟死者接觸是什麽時間,有誰了解死者昨天的活動情況,另外死者有什麽反常表現或是有什麽值得懷疑的方麵。”

廖昆侖話音剛落,艾伯特就急忙說:“昨天晚上蕭小姐在我這裏討論劇本,後來她說身體有點不舒服就回去了。”剛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當時貞子小姐也在這裏。”

“身體不舒服!”廖昆侖感覺這是一個重要情況,急忙問,“她說哪裏不舒服了嗎?”

川香貞子搶著說:“她經常胸悶,好像是老毛病了,我還勸她找位中醫看看,她這種情況適合中醫治療。”

這個日本女人好像很了解中醫,廖昆侖看了她一眼,又問艾伯特:“死者昨晚幾點鍾離開你這裏的?”

“不到九點鍾,應該是在八點五十五左右。”

“嗯?這麽準確?”

“有一個衛視頻道正在播出一部不錯的電視劇,每晚兩集,第一集結束一般是在八點五十左右,蕭小姐離開後我打開電視,第一集剛結束。”說到這裏,艾伯特側臉看著川香貞子問道,“情況是這樣吧?貞子小姐。”

川香貞子微微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

廖昆侖略一沉思,又問道:“你們知道蕭碧菡有什麽病嗎?”

艾伯特與川香貞子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是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川香貞子輕聲說:“這個不清楚,應該沒有什麽大病,用你們中國人現在的觀點屬於亞健康吧。”

廖昆侖點點頭,然後問客廳左側的兩個青年演員:“你們最後一次見到死者是什麽時間?”

男演員搖搖頭,“不記得了,反正我這兩天都沒有看到她。”

“我也好幾天沒看見蕭姐了。”女演員附和著說。

“呃,這幾天一直沒見到死者?”廖昆侖的語氣中帶著懷疑。

艾伯特急忙解釋說:“他們倆沒住在這裏,年輕演員都不喜歡這邊的環境,在雪花山上有家剛開業不久的太行酒店,他們住在那邊。另外這幾天蕭小姐也在忙著修改劇本,平常很少出門。”

在一邊做記錄的小李忽然問兩個演員:“請問兩位怎麽稱呼?”

“我叫童皛,三個白的皛……”男演員又指著身邊的女孩說,“她叫夏含煙,我們倆是這部電影的男女主演。”

廖昆侖對老城區的情況很了解,為了保護古城的原貌,城內不準許有新的建設,所以艾伯特說的太行酒店才會建在城外,酒店是按照三星級的標準設計的,在長陘縣是最豪華的酒店了。他看著艾伯特問:“對了導演,你們拍攝的電影是什麽題材的?”

“這個跟蕭小姐的死有關係嗎?”

“蕭碧菡是編劇,我想對她做全麵的了解。”

“是一部懸疑題材的電影,片名叫‘尋找失落的中醫秘籍’,內容與你們中國的中醫有關。”

川香貞子瞥了艾伯特一眼,眼神中似乎帶有責備的意思,不等他說完,就搶著說:“這部電影的投資方是國際上知名的醫藥企業豪森集團,我們之所以投拍這部電影,主要是為了弘揚中國的中醫文化,讓全世界都了解中國的中醫。”

聽川香貞子這樣說,廖昆侖對她產生了好感,現在許多中國人都不重視中醫,作為國外的企業能投資宣傳中國文化,很令人敬佩,於是問道:“這部電影拍攝多長時間了?”

“時間不長,剛拍攝了很少的一部分鏡頭,主要是劇本方麵存在一些問題,我們現在邊修改劇本邊進行拍攝。”

“那蕭碧菡的去世對電影的拍攝一定有影響了。”

川香貞子點著頭說:“影響非常大,她的工作別人很難替代,剛才我們就在討論著這件事。”

“在拍攝之前劇本難道沒有完成?”廖昆侖疑惑地問。

艾伯特接過話去說:“當然完成了,不過我們來到這裏後,發現這座古城到處都蘊藏著中國古代的神秘元素,與電影的主題非常貼切,而且當地政府找到我們,想通過這部電影把古城的風貌展現出來。所以我們決定對劇本進行修改,從而使原來的故事情節與古城曆史更好地結合起來。原計劃從明天開始就要進入蕭家大院進行拍攝,現在看來拍攝計劃要進行調整……”

廖昆侖好奇地問:“您說我們這座古城到處都蘊藏著古代神秘元素,我怎麽沒有感覺到?”

“哈哈,”艾伯特笑了起來,“你們中國有句古詩,叫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因為每天都看到,所以習以為常了。”

廖昆侖心想這個艾伯特不僅中國話說得很好,看來對中國文化還挺有研究,“那麻煩導演告訴我這座古城有什麽神秘元素。”

不等艾伯特開口,川香貞子急忙把話題岔開了,有些擔心地問:“警官,你們的調查不會影響到我們的拍攝進度吧?”

“我想應該不會,我們最多就是找劇組的人員了解一下情況,應該不會影響到你們的拍攝。”

“不影響就好,這部電影的投資比較大,一天的費用就有十多萬元,如果影響了拍攝進度就麻煩了。”

川香貞子話音剛落,廖昆侖就對她說:“您能不能談一下死者個人的具體情況,比如她的年齡、籍貫、是否結婚等。”

“這個……”

川香貞子遲疑了一下,隨即說:“因為第一次與蕭小姐合作,所以我對她的私人情況了解得也不多,隻知道她是位美籍華人,長期生活在美國,其他情況說不上來。”

廖昆侖心想,這個劇組裏的人員真是夠複雜的,來自五湖四海,便又問艾伯特:“您是導演,對編劇的情況了解應該多一點吧?”

艾伯特張開雙手,聳了聳肩膀說:“我跟蕭小姐也隻有業務上的交往,對她的私人情況也一無所知。”

廖昆侖也懶得再問兩個演員,他們肯定知道得更少,看來在這裏了解不到更多信息,於是起身告辭,跟小李離開艾伯特居住的四合院。

兩人出來後,準備到劇組的其他人員居住的院子了解一下情況,沿著胡同向前走了不遠,聽到站在斜對麵的兩個中年男子好像提到了蕭碧菡,於是走到兩人所在的門口前,對兩個人說:“你們好,我是刑警隊的,正在調查蕭碧菡的死亡情況,能問你們幾個問題嗎?”

兩個中年男子點點頭,其中一個問:“警官想了解什麽情況?”

“你們也是這個劇組裏的嗎?”

說話的那個人回答道:“不錯,我是美工,他是攝影師。”

“兩位怎麽稱呼?”

“我姓張,大家習慣叫我張工,他姓路。”

“剛才好像聽到兩位老師在議論蕭編劇的事情?”

攝影師回答道:“剛才我們在說昨天晚上看到蕭小姐還好好的,沒想到今天卻突然去世了……”

“你們昨晚看到過蕭編劇?”廖昆侖很感興趣地問。

張工點點頭:“嗯,我們昨晚看到過她。”

“你們是什麽時間,在什麽地點看到的蕭編劇?”

“很晚了,大概接近十二點,看到蕭小姐從胡同口那邊過來,走進了她住的院子裏,當時她……她……”說到這裏攝影師突然變得吞吞吐吐,而且還看了張工一眼,好像是在征詢他的意見。

廖昆侖本能地感覺到攝影師有什麽話沒有說出來,急忙問張工:“你們當時是否看到了什麽?”

張工跟攝影師相互看了一眼,然後說:“昨晚城隍廟那邊有河北梆子的演出,我們倆一直看完才回來。我們是從胡同這邊回來的,走到這裏的時候,剛好看到有兩個人影走進蕭小姐住的院門。”

“你們看到有兩個人走進了她的院門?”廖昆侖急忙問,這是一個重要情況。

“嗯,是兩個人。”

“那你們認出另外一個人是誰嗎?”

張工搖搖頭:“我們看到他們的時候,兩人是並排站門樓前,蕭小姐站的位置剛好擋住了那個人,而且他們在門樓的陰影處,根本看不清那個人是誰。”

攝影師接著說:“我們當時也並沒有過多留意,時間不早要回房休息,所以隻是隨便看了一眼就進到院子裏。”

“那你們能確定看到的其中一個人是蕭編劇?”

“應該錯不了,她穿著一件風衣,很明顯。”

“另外一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攝影師遲疑了一下,微微一笑:“感覺好像是個男人。”

就在這時,廖昆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蘇苓的手機號,急忙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