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治古史的前提

必有人譏議我所舉的不周不備。既讀《通鑒》,如何不讀《續通鑒》《明通鑒》或《明紀》呢?既讀《通考》,如何不讀《續通考》《清通考》《續清通考》呢?難道所知者隻要限於五代、宋以前麽?殊不知我所言者,乃為使初學者窺見舊時史籍體例起見,非謂以此使其通知史實。若要通知史實,則所求各有不同,人人宜自為之,他人豈能越俎代庖,一一列舉?

老實說,所謂門徑,是隻有第一步可說;第二步以下,就應該一麵工作,一麵講方法的。方法決不能望空講,更不能把全部的方法一概講盡了,然後從事於工作。譬如近人教人讀史時,每使之先讀《史通》《文史通義》。此兩書誠為名著,然其內容,均係評論前人作史的得失;於舊史全未寓目,讀之知其作何語?講亦何從講起?所以我所舉初學應讀之書,就不之及了。

史部書目分類,曆代各有不同,然大致亦相類。今試舉最後的清代四庫書目為例,則我所指為史部重心的,實為正史、編年、紀事本末、政書四類。居今日而治史學,重要者固不盡於此;然此四者,仍不失其最重要的性質,說已具前。四類書中,我所舉者,僅及編年、政書兩類。因正史事實割裂,初學不易讀;紀事本末,則讀《通鑒》時可以翻閱其目錄,知一時代之中共有幾件大事,而欲查檢前文時,亦可於此中求之,則不待讀而已可通知其體例矣。此四類之外,曰別史,係體裁與正史相同,而未列為正史者;曰雜史,則體例與正史相異,而所紀事實,與之相類者;曰詔令奏議,則文征之一部分耳;曰傳記,專考一人之行事,正史中之列傳,尚且從緩,此自暫可擱置;曰載記,係記偏方諸國之事者,少數民族之曆史,或包含於其中,於研究此問題者,甚為重要,初學亦難遽及;曰時令,此本不應入史部,講經濟史者,於治農家之書時,可供參考耳;曰職官,既從《通考》中知其大略,一時自不必求詳;曰目錄,治學術史時宜求之,此時亦可不及;曰史評,最要者為《史通》《文史通義》兩書,此時之不能讀,正文中已言之矣。惟地理一門,知其大概,亦頗切用。昔人於此,均先讀《讀史方輿紀要》。此書之觀點,太偏於軍事,然在今日,尚無他書可以代之。學者若能取其《總論曆代州域形勢》九卷,與一種州郡名較完全的讀史地圖對照;於各省,則取其論封域及山川險要者,及各府下之總論,粗讀一過,費時亦不過月餘耳。

史部之書,初學第一步當讀者,略盡於此。雖簡易,似不失之陋。亦從工作中求門徑,非空講方法也。經、子之學,於治古史者關係最大。子部中之醫家、天文、算法、術數、藝術等,治專門史者乃能讀之。較普通者,為關涉農、工二業之農家、譜錄兩類,亦非初學所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