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泄機密忠臣赴難 報訊息英雄萊程

就在司馬羅操練陣法和 “八長老司卦”漸入佳境時,李播突然回來了。司馬羅讓侯君集、胡丹兒、尉遲恭等人繼續帶領山寨將士練兵,他帶著李福瑞、尉遲長庚、唐嘯天和李播回到盤王宮,在大殿內坐定,聽李播匯報一路情況。

與司馬羅在馬集古鎮分手後,李播追隨師父徐世勣,溯運河沿線北上。師徒二人化裝成行腳的客商,草帽布衣,低調行事,一邊考察民情,一邊尋訪故人。此時,瓦崗軍勢力已經幾乎延伸到河南全境,高談聖義軍在大別山以北區域與楊林帶領的隋軍主力決戰,河北、山東各地則暗潮湧動,到處爆發小規模抵抗隋朝暴政的農民起義,濟寧王薄、冀州高士達、南陽朱燦、河北李子通、兗州徐圓朗等借機在各地組織武裝力量,先後扯旗造反,已經漸成燎原之勢。但讓徐世勣納悶的是,單雄信自從軍營中留書,聲言北上組織義軍,獨自離開瓦崗軍後,卻沒有回到單家莊,也沒有人聽聞他的消息,就像突然人間蒸發一樣,杳無音信?曾經跟隨徐世勣送信的單武威也下落不明,不知找到單雄信沒有。

兩日後,徐世勣、李播師徒二人夤夜來到洛陽。洛陽在京師長安以東,隋文帝在位時,就很重視洛陽的建設,楊廣即位後,更是獨愛洛陽,經常長時間駐蹕洛陽行宮。經過十數年不斷建設,洛陽行宮規模比起長安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之間,洛陽儼然成為隋朝的陪都,朝野幹脆以 “東都”稱謂它。此時,楊廣在無量子、宣華夫人、宇文化及等人的唆使下,為了向天下宣示加快修通運河的決心,已經正式下詔遷都洛陽,王公貴族、滿朝文武及眷屬都從長安東遷入洛,洛陽正式成為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李靖為了反隋大業,也隨遷洛陽城,在城北邙山腳下的上清道觀暫住。

徐世勣沒有進城,按照李靖告知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上清觀。此時天光微亮,上清觀在悠揚的晨鍾聲中,打開了山門,一個接引道士立於門前,雙手相抱於胸前,口中說道:“道祖慈悲”,接引第一撥上香祈福的善信進入觀內。徐世勣讓李播把馬匹在觀外的牲口棚拴好,兩人隨著一眾善男信女依次進入道觀。

上清觀雖名叫 “上清”,卻和其他道觀一樣,供奉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徐世勣恭恭敬敬地拜過上神,出得大殿,見那位接引道士還站立在道觀門口,便上前道:“這位小道長請了,老朽有一事相詢:有位真人,來自長安白雲觀,名諱上李下靖,聽說在貴觀暫住,鄙人專程拜訪,不知可否引薦?”

那道士停下手中的活計,打量了徐世勣一番,突然眼睛放光:“敢問這位大德,可是茂公先生?”

徐世勣一聽那道士叫出自己的江湖名號,知道必是同道中人,便抱拳回禮道:“大德不敢當,‘茂公’之名正是江湖朋友對鄙人的抬愛。恕老朽眼拙,不知可曾有幸得晤小道長?”

“哈哈哈,天尊賜福,讓小道有幸得見先生。不過,這也是小道第一次見先生。”那道士笑道:“李道長三日前外出時,曾囑咐小道留意到觀的善信。說將會有位大德居士仙駕降臨,還向小道詳細描述了大德的樣貌。我就詢問李道長那位大德的名諱,他笑著反問我,有沒有聽說過徐世勣徐先生的大名。我說,茂公先生名滿天下,如雷貫耳,沒有想到會到訪敝觀,我早就想一睹尊顏哪。李道長哈哈一笑,飄然而去。道長走後,我就天天在門口守著,迎候先生,沒有想到先生竟然已經進了觀內,瞧我這眼神,嘿嘿。不過,終於還是見到茂公先生了,先生仙風道骨,大德風範,果然名不虛傳。先生和這位小居士裏麵請。”

“嗬嗬嗬,小道長謬讚了。道長先請。”徐世勣微笑著謝過那道士,隨他往客堂而行,見他待人熱情,談吐不凡,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隻覺得他長身玉立,步履穩重,氣度殊非普通的道士可比,便問道:“還沒有請教道長尊號、俗家哪裏啊?”

“小道李孝恭,本乃長安人士,自幼受家父之命,在上清觀學藝十年,末學後進,還望茂公先生多多指教。”李孝恭微側著身子,邊走邊回徐世勣的話,狀態極為恭敬。這李孝恭其實是世家子弟、隋朝右領軍大將軍李安之子,乃太原留守李淵的堂侄?不久,因李靖反隋事發,上清觀被洪福宮搜查,李孝恭為躲避官司而下山,後追隨李淵、輔佐李世民,掃平天下,成就偉業,成為唐朝開國二十四功臣之一,這是後話。

“指教不敢當,但有機會,和孝恭道長切磋切磋,倒也無妨。”徐世勣謙虛地回應著,轉了個話題:“聽小道長之意,李真人三日前出觀仙遊了?”

“是啊。”李孝恭回著話,手腳麻利地為徐世勣、李播安頓落座。李播謝過李孝恭,卻不入座,而是侍立在徐世勣身後。李孝恭明白這二人是師徒或主仆關係,遂不勉強,為二人奉上香茗,又說:“李道長說最遲三日內返回,算時辰,當是今日回觀,隻是不知具體時辰。先生看是不是先用過早飯,便在觀內歇息,等候李道長回來?”

徐世勣看時辰尚早,這樣坐等李靖不是辦法,遂謝道:“謝謝孝恭道長款待,趁還有點時間,我和徒兒去洛陽城辦點事,如果李真人回觀,請他稍等我,我最遲午後就會再來。”

李孝恭見徐世勣如此一說,遂不再挽留,恭送二人出了道觀。徐世勣離開上清觀,一路快馬加鞭,很快洛陽城北的喜寧門在望了。洛陽城頭旌旗招展、軍兵肅立、盔明甲亮、戒備森嚴。從城門口往外,形形色色等待進城的人在官兵的嗬斥下,排起了兩三裏長的隊伍。

徐世勣遠遠地便勒住馬匹,吩咐李播前去城門查探一番。李播答應一聲,下馬而去,過了不久,便回來了:“師父,不知洛陽城內發生了什麽大事,官兵嚴陣以待,把守城門,所有進出城人員都要經過細細盤查。我看見官兵拿著畫像逐一核對進城人員,似乎在搜查什麽人,但奇怪的是,平民百姓帶有兵器也不得入內,要麽兵器上交,要麽拒之門外?甚至三五成群、結隊而行的人,有沒有兵器也都不許進城,稍有微詞便被官軍驅趕。我本來要上前看個明白,不想衛兵不讓,把我轟了出來。”

“哦?”徐世勣手捋胡須,略一停頓,道:“走!我們從別處進城看看去。”說完,撥轉馬頭,繞城西行。李播飛身上馬,跟了上去。

師徒二人來到遠離城門的地方,見四周無人,把馬匹拴好,躍過護城河,悄悄來到城牆下。徐世勣找到一處合適位置,拉著李播的胳膊,騰空而起,迅速越過牆頭,從兩個守城士兵中間穿過,進入城內。那兩個士兵隻覺得一陣風聲刮過,眼前有東西一晃,仔細瞧時,卻什麽也沒有看見,以為眼花了,滿腹狐疑地相互看了一眼,都搖搖頭,揉揉眼,依然站立如故。

洛陽城內地勢,西北高,東南低,洛水穿城而過,皇城就建在西北高崗上,皇宮的門樓、垛樓、闋樓、天堂、明堂等建築巍峨聳立,從城內每個角落均能看見。徐世勣和李播進了城內,拉低草帽,盡量不引起路人注意,沿裏坊街巷低頭徐行,往皇宮方向而去,同時,小心留意著周邊動靜。此時已近巳時,街上行人往來穿梭,販夫走卒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雖時不時有官府中人匆匆而過,卻並沒有擾民,與城門口緊張氣氛迥然而異。

師徒二人正不急不慢地走著,突然聽見前麵一陣嗬斥聲,街上行人紛紛往兩旁躲避。很快,急驟的馬蹄聲傳來,就見一隊軍兵在一個騎馬將官帶領下,奔跑而來。那馬上將官年齡約三十出頭,身高八尺,身材幹瘦,金盔金甲罩羅袍,滿臉陰鷙、殺氣騰騰,他的身後是數百全副武裝的禦林軍。徐世勣和李播閃在路邊,混在人群中,警惕地注意著官兵的動向。

路邊有兩個人縮在角落裏,低聲嘀咕:“唉!這個宇文成虎,仗著老子的勢力,耀武揚威,今天逮這個,明天捉那個。不知道又是哪位大人要倒黴喲。”“你管那麽多閑事幹嘛?小心被洪福宮密探聽見,可沒有好果子吃。”盡管二人說話聲音很小,但徐世勣聽得真真切切,顯然帶隊的正是大隋丞相宇文化及的二兒子、禦林軍首領、鎮殿將軍宇文成虎。徐世勣等軍兵過去,向李播一招手,二人快速地跟了上去。

軍兵穿過兩個街巷,來到一個雄偉的官邸前,在宇文成虎的號令下,迅速包圍了整個大宅。宇文成虎則一揮手,氣勢洶洶地帶領一隊軍兵邁步進了大門。隻見那官邸大門的門頭掛著一個鎏金匾額,上書 “高府”兩個大字。

徐世勣帶著李播進入街邊的酒館,選擇窗邊的座位坐下,觀察對麵的動靜。此時,酒館內食客不少,都低聲議論紛紛。李播要了幾樣小菜、兩碗茶,趁酒保斟茶的機會,小聲問酒保道:“小二,對麵高府住的何人,官軍為何包圍了他們?”

小二見客官相問,左右看了看,才低聲說道:“一看就知道客官是外地人吧。洛陽人誰不知道,這是大隋開國老臣高穎、高老相爺的府邸啊。這兩天,洛陽城內禦林軍到處抓人,而且抓的都是忠良大臣。聽說涉嫌什麽謀逆大罪,不是直接拉到午門外斬首,就是被下了天牢。高相爺可是好人啊,忠心耿耿保大隋幾十年,天下人可都看在眼裏呢。自從皇上重用宇文丞相後,高相爺賦閑在家,本以為可以安享晚年。唉!現在連他老人家也受到牽連,看來也是凶多吉少。”小二頗為痛惜地搖搖頭,自顧轉身而去。

徐世勣聽了小二的話,心中也不免歎息。這個高穎,確實鼎鼎有名,在隋朝曾經是僅次於楊林的朝廷重臣。高穎文武全才,早年追隨隋文帝楊堅,東征西殺,戰功赫赫,為隋朝開國立下汗馬功勞。高穎為人謙和,明達世務,也有經世之才,被隋文帝楊堅拜相,在隋朝執政近二十年,竭誠盡職,兢兢業業,政績斐然,可謂大隋朝 “擎天玉柱”。楊廣登基後,寵信宇文化及,借故免去高穎丞相之職,高穎因此賦閑在家,不問政事。楊廣如果對這樣的棟梁之臣也要捕殺,無異於自斷股肱,隋朝大廈恐怕真得要傾倒了。徐世勣正想著,隻見高府內一陣嘈雜,哭嚎之聲不絕於耳,近百名男女老少被官軍押解著出了高府,為首的老者身材魁梧、皓首白須、手帶枷鎖、步履蹣跚,正是高穎。

徐世勣等到官軍押解高穎和家人走遠,老百姓重新回到街上,四周再無異常,才帶著李播,繼續往皇宮方向前行。走不多遠,突然見街角圍了很多人,牆上貼著告示,告示上畫著人像,估計是官府繪影圖形的緝捕公告。

徐世勣低聲吩咐李播近前看看告示上所捕者何人,沒等李播前去,突然聽見耳邊傳來細微卻清晰的聲音:“徐兄不用派人查看了,內容我知道,此地多有不便,我們移步說話,請隨我來。”

徐世勣順著聲音方向一看,在不遠處小巷口,站著一個中年書生,嘴角翕動,正在用密音功和自己說話。徐世勣認出對方正是一身俗家打扮的老友李靖,便帶著李播迅速地跟了上去。

三人前後腳在僻靜的小巷中穿行,七彎八拐後,進入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兩位老友在屋內坐定,徐世勣見李靖在打量李播,便把他介紹給李靖,李播上前行弟子之禮,拜見李靖。禮畢,李播退到一旁。

李靖免了寒暄,直接切入話題:“朝廷最近發生了大事,恐因我而牽連上清觀,便一早趕回觀內,通知上清觀諸友及同道暫避。我聽李孝恭說徐兄一早來訪,見我不在,又去洛陽城了。我怕徐兄尚不知變故,所以在安頓好上清觀事情後,立即趕到洛陽。我進城後四處尋找,不見你們蹤影,正在犯愁:偌大一座京城,不知道如何能找到你們。趕巧,走到這裏時,正好看見你讓李播去查看通緝公告,便把你們叫過來。你要知道,那公告上所繪的,正是你、我、羅兒的頭像,官府要抓捕的正是我們!”

徐世勣聽李靖之言,才明白他換穿俗家便裝的原因,問道:“朝廷緝拿我和羅兒情有可原,為何連道長也要一起通緝呢?”

“嘿嘿,此事說來話長。”李靖苦笑一下,把前因後果講給徐世勣聽。原來,李靖在同安與徐世勣相見後,商量好下一步行動計劃,臨別時把楊林所送龍符交徐世勣,便迅速返回京城。李靖先後拜訪高穎、劉子翊、盧楚、堯君等一班忠臣,希望他們團結起來,“廢昏立賢”,擁立新主,取代荒**的楊廣,扳倒無量子、宇文化及等人。但無論李靖如何費盡口舌,說明利害、曉以大義,高穎以年老體弱為由拒絕、劉子翊等人卻拿不定主意,直到有一天,李靖突然接到靠山王楊林的密函,蓋有 “天下兵馬大元帥”印,內容是授意李靖,秘密聯絡朝中大臣,擁立太子楊昭為帝,廢掉楊廣,清除朝內奸佞。楊昭是楊廣的嫡長子,當朝太子,文武雙全,生性謙和,生活儉樸,愛民如子,朝野寄予厚望。此時因楊廣南巡,朝廷不能沒有主事的,太子楊昭被留下監國,坐鎮洛陽。

李靖帶著靠山王楊林密函,分別示於劉子翊、盧楚、堯君等人,他們見有了老王爺主使,才同意擁立太子楊昭為新君之事。經過密謀,劉、盧、堯等人決定一同謁見太子,勸說楊昭利用監國的有利時機,立即宣布登基,接掌天下,遙尊楊廣為太上皇,實行新政。不曾想,登基之事被楊昭斷然拒絕,不準劉子翊等人再提此事,否則以謀反罪論處。劉等人碰了釘子,回府後立即找李靖商量。李靖獻上計策:太子仁厚,又是孝子,突然讓他出頭去反楊廣,肯定為難,但擁立新君之事不能停,隻能暗中進行,等一切工作就緒,直接宣布新君即位,生米煮成熟飯,讓楊昭沒了退路,事情必然可成。為了確保謀事成功,朝廷內外必須要有具備威望和實力之人牽頭主事,朝廷內公推高穎為主謀?朝廷外,本來楊林老王爺最合適,但他還在軍前,戰事正急,無暇他顧,可以替代他老人家的,非李淵莫屬。議定後,大家便分頭行動:劉子翊等人負責說服高穎主事,李靖則前去太原,請太原留守李淵帶兵入京、擁立新君。

單說李靖,離開洛陽後,快馬加鞭,飛奔太原。到了太原後,李靖先找到自己的好友、李淵府中管事劉弘基,說明來意。劉弘基聽了,非常讚成李靖的想法,又向他推薦了與李淵交往密切的晉陽縣令劉文靜、晉陽宮監裴寂等人,四人一拍即合。劉文靜提議,如要成事,非李世民助力不可。李世民乃太原留守李淵的次子,為人豪俠,文韜武略一時無兩,深得李淵寵愛,與劉文靜、裴寂等人交往甚厚。李靖對李世民早有耳聞,聞言大喜。

當晚,李世民在他的府上接見李靖,待若上賓,要以師禮相見,李靖趕忙辭謝。李靖見李世民豐神俊朗、儀表堂堂、氣度非凡,為人處事,毫無世家子弟的倨傲輕浮之態,心中也不禁讚歎有加。

李靖把他的來意和計劃細說給李世民聽,李世民聽完,對他的計謀大加讚賞。李世民決定單獨麵見父親李淵,陳明利害,懇請父親為了天下蒼生、為了隋朝天下著想,廢黜昏君,擁立太子即位,清除朝廷奸佞,扶隋朝社稷於即倒。哪知李淵聞言,勃然大怒,訓斥了李世民,不準李世民做忤逆之事。

李世民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返回家中,述說經過。劉文靜卻道:“大帥恐怕是顧慮擁立之事一旦敗露,將禍及滿門,此事不宜操之過急,當積極準備,靜待水到渠成之時。”

李靖知道沒有更好辦法,隻好無功而返。誰知道,劉子翊等人勸說高穎擁立新君之事,同樣遭到拒絕。李靖沒有辦法,隻好讓劉子翊積極聯絡朝中其他大臣,秘密行動,等待時機。

三日前,李靖接到劉弘基密函,邀他太原一行,有要事相商。李靖接到書信後,立即啟程趕往太原。原來,經過李世民、劉弘基、劉文靜等人反複勸說,李淵態度有所轉變,但擔心太子楊昭不同意、朝廷內沒有內應,難以成事。所以,李世民讓劉弘基約見李靖,想進一步了解靠山王楊林的態度和太子楊昭的心意,並和他商量裏應外合之事。

等李靖到了太原,天色已晚,便在驛館住下,還沒有來得及見李世民,劉弘基深夜突然匆匆到訪。

原來,劉弘基當晚在留守衙門當值,突然收到朝廷八百裏加急文告,他按例先拆開閱處,發現這是一份通報,說經人告發,劉子翊、盧楚、堯君等人被妖道李靖蠱惑,密謀造反,立即滿門抄斬?其他涉嫌謀逆諸臣,一經查實,一體拿問,嚴懲不貸?李靖等要犯也被繪影圖形,全國緝拿。劉弘基見無人注意,便先壓下文告,偷偷來見李靖,讓他即刻離開太原,否則天亮後就來不及了。

李靖沒有辦法,隻好喬裝改扮,連夜離開太原。在回到洛陽後,李靖先進城查探一番,發現劉子翊、盧楚等人已經被滿門抄斬,禦林軍還在到處抓人,城門和十字街頭,則張貼著緝拿他和徐世勣、司馬羅等人的通告。李靖秘密潛回上清觀,讓上清觀住持等道友立即暫避,防止官府拿問獲罪?李靖見到李孝恭,得知徐世勣到訪後又進城了,猜想徐世勣還沒有得到被通緝的消息,便又急忙追往洛陽城,好在及時找到了徐世勣師徒。

徐世勣問道:“李道長,素聞太子楊昭為人寬厚,敬天愛民,就算不願意取代楊廣而改朝換代,怎麽會放任這麽多忠良被殺、被拘押呢?”

李靖搖頭道:“太子名為監國,其實楊廣並不信任他,無量子、宇文化及等人也防著他,朝廷的權力不但還集中在宇文化及的兒子和親信手中,而且太子東宮和各個大臣府中,都被洪福宮的眼線暗中監視。自從楊廣沿運河出巡後,洪福宮主力隨駕,魔靈也一起離開洛陽,表麵看起來洛陽城黑衣人和朝廷密探的活動大大減少了,其實暗中對太子和大臣的監視更加嚴密。這次就是盧楚不慎,把本應親自交與堯君的劉子翊密函,讓他的管家盧福仁送達。那盧福仁雖自幼跟隨盧楚,但卻身染惡習:一好賭、二貪色,在盧府外賃屋私下養妓,被洪福宮密探盯上後,經不住折磨,投靠了洪福宮。盧福仁早就接到洪福宮命令,監視盧楚與堯君等人交往,見有密信在手,悄悄拆開,居然是密謀助太子登基的內容,便立即告發。楊廣得報後勃然大怒,下詔嚴懲涉案人員,才引出京城大搜查。我昨天一回到洛陽,在城內查探,發現太子已經被禦林軍軟禁在東宮、失去自由,劉子翊、盧楚、堯君等十餘個忠良被處死。今天高穎被抓,朝廷內正直忠臣幾乎被清除幹淨了。唉,好不容易讓李淵傾向參加顛覆昏君楊廣的計劃,此事一出,恐怕他會明哲保身,就此收手。”

“如此說來,我們從朝廷下手,搬掉無量子、宣華夫人等這些妖魔靠山的計劃,確實遭遇前所未有的困難。”徐世勣手捋胡須,眉頭微蹙,繼續說道:“羅兒已經返回黃龍山,操練太極八卦陣。我們雖然已經從無量子手上奪回太極八卦寶鏡,但可惜的是,脫落的八塊玉環,七個複原,獨缺一塊坤玉,下落不明。潘誕受無量子之命,帶人偷襲衡山天星坳後,坤寨周無忌長老被擒,被無量子下毒成了僵屍殺手,守衛七星天羅樽。我用道兄交我的龍符密令、探查揚州行宮,巧遇羅兒被困?我解救羅兒時,他把周無忌背了出來,可惜周無忌已經被七星天羅樽毒針射殺。我們搜查了周無忌身上,還是沒有發現坤玉下落。之前,我去衡山天星坳,那裏已經被燒成灰燼,我仔細搜尋,也沒有找到坤玉。坤玉到底是被無量子或其他人私藏,還是散落在哪裏,還未可知。缺了坤玉,八卦寶鏡不能全部複原,法力無法完全恢複,就難以再次封印魔靈,恐怕貽害無窮啊。我這次赴京,除了看看你這裏進展情況,再就是要和李兄商量下一步計劃。不知李兄有什麽高見?”

“廢昏立賢”計劃失利,本已經讓李靖倍感壓力,聽了徐世勣的話,讓他心情更加沉重。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劉子翊等人被殺、隋朝最後的忠良被徹底清除、太子被軟禁,這是無量子、宣華夫人等魔頭處心積慮禍害的結果,隋朝將從此被魔界徹底控製,更加沒有合法存在的天理,改朝換代為期不遠了。當今的天下已經狼煙四起,四分五裂、群魔亂舞的時代即將來臨,我們必須團結宇內正義力量,積極做好與魔界決戰的準備!”李靖抬眼望著窗外,緩緩地道:“如今,寶鏡還沒有複原,確實令人擔憂,找到坤玉就成為迫在眉睫的大事。無量子親自督戰,搜捕分散在各地的黃龍山弟子,除了抓人練陣,攫取八卦玉佩、防止太極八卦寶鏡複原,也是主要目的。依愚弟之見,追查坤玉的下落,要著眼在兩個人身上:無量子和潘誕!你想啊,天星坳是臨時居住地,隨時都要做好撤離的準備,加之房舍簡陋,坤玉何其重要,周長老應該不會把它存放在房間內。按照常理,保護坤玉最好的辦法應該是隨身攜帶,以周長老的修為,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把坤玉交付他人保管。潘誕偽裝成你,騙取周長老信任。周長老猝不及防之下遇襲,因此被俘,坤玉很可能被奪,不是在無量子之手,就是在潘誕身上。”

徐世勣聞言,心中一動,說道:“李兄之言,倒是提醒了我。我們從無量子處奪回八卦寶鏡時,原來被他搶去的艮玉已經複位,按理講,無量子自信我們奪不了寶鏡,如果坤玉在他的手上,應該也會複位在寶鏡上。所以,我推測坤玉不在他的手中。至於潘誕,我所得到的消息,雖然無量子要秘密處死他,但派去行刑的王誌輝已死,潘誕反而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有一種預感,潘誕仍然活著,甚至有那麽兩次,我就感覺到他在我的附近,隻是我仔細搜查時,又沒有看見他的蹤跡。”

“徐兄和潘誕是雙胞胎兄弟,如果徐兄能感覺到潘誕活著,那他幸存的可能性就很大。我看,當務之急,還是要徐兄和司馬羅發動一切力量搜尋坤玉和潘誕的下落,我也會留心在意。如果潘誕或坤玉都沒有下落,我們就搶在魔族挖掘揚州觀音山前,設法從無量子處搜查坤玉。”李靖眉頭一揚,道:“這樣,京城再待下去已經沒有太大意義,我也要離開京城,直接追蹤魔靈,先掌握它們的動態,等徐兄到揚州後,我們一起行動。在出京前,我計劃再出去走走,宮中和各衙門都還有我們的人,我去進一步摸清情況,做一些離京前的安排。徐兄,這間屋子是我在洛陽的秘密落腳點,非常安全,你師徒暫在這裏歇息,不要出去,以免被洪福宮密探發現。我去去就回。”

掌燈時分,徐世勣正在屋內打坐練息,突然聽見院內有輕微響動,他剛要起身,房門被推開,李靖匆匆而入,麵帶憂色,道:“徐兄,大事不好。我安插在宇文化及府中的內線報告,揚州密道被發現,無量子告了禦狀,楊廣已經對楊林產生嚴重不信任,準備把靠山王調換回去,親自責問。‘謀反逆案’事發,太子被幽禁,靠山王親筆密函之事,恐怕難免暴露,謀反罪名一旦成立,王爺性命堪憂!宇文化及的兩個兒子正密謀等楊林被拿下後,立即抄了楊林的家,侵吞他的家產。我必須立即前往河南,趕在聖旨到達前,麵見靠山王,請他早做打算,必要時說服靠山王班師回朝,解救被幽禁的太子,擁立為新主,然後兵諫楊廣退位,除掉無量子等人。事不宜遲,我連夜出京。我們要盡快通知司馬羅,盡一切可能找到坤玉?徐兄您則設法找到潘誕,雙管齊下,搜尋坤玉。等我辦完事情,如果這兩樣都沒有結果,我就和徐兄在揚州回合,設法從無量子身上搶回坤玉。”

徐世勣見李靖的想法和自己不謀而合,點頭同意。

李靖抱拳道:“那就這麽定了。就此別過,李某先行一步。”說完,轉身出門,縱身一躍,身形消失在暗夜中。

李靖走後,徐世勣對李播說:“播兒,我們也連夜出城。出城後,你立即回到黃龍山,找到你的師兄,讓他發動山寨將士打聽坤玉下落,特別是要告知他,靠山王楊林將被楊廣治罪的事情。楊林謀反罪名如果成立,那是滅門大罪,必然殃及王京,我已知王京就是楊瓊。楊瓊與你的師兄情投意合,數次舍命相救,對為師和一眾好漢都有活命之恩,必須讓你師兄設法通知楊瓊避禍。你見到你師兄後,就留在黃龍山協助他。為師也要沿運河追蹤楊廣的船隊,一方麵設法探聽坤玉的下落,另一方麵如果遇到楊瓊,也好相機搭救。我和李靖道長在揚州碰頭後,會設法從無量子身上追查坤玉。事情一辦完,我們會回到黃龍山,和你們一起抗擊魔眾。”

師徒二人離開民居,悄悄越城牆而出。來到岔路口,李播拜別師父,獨自選擇西南方向,往黃龍山而去。徐世勣則南下追趕楊廣船隊。

徐世勣剛到汴州境內,就得到線報,大隋太子楊昭突然得了重病,神誌不清、胡言亂語,未幾便氣絕身亡。坊間傳聞,隋煬帝聽說太子中了邪,派無量子去為他驅邪,無量子還沒有到京城,太子暴病而亡,無量子查看楊昭屍體後說,太子之死,是因前文帝朝太子、楊廣的哥哥、已被下詔賜死的房陵王楊勇的鬼魂作怪,拘走了太子楊昭的魂,因此暴斃。此事成了隋朝一大懸案。

徐世勣心知,這必是楊廣因 “廢昏立賢”一案,懷恨太子楊昭,派無量子用妖法害死了他。但無量子奉詔回洛陽的消息,讓他突然有了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