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惠日赦子迷途返 司馬奪寶再遇險

第二天一大早,天光還沒有放亮,司馬羅就已經起床,他換上自己的舊衣服,把房間整理幹淨整齊。司馬羅已經下決心斬斷對楊瓊的情絲、盡早離開她,又怕直接麵對與她分別的時刻,決定不辭而別。他主意一定,開始收拾包裹,當看著**擺放整齊的新衣時,他猶豫了,那是楊瓊為他定製的服裝,昨天穿過一次,感覺非常合身、也非常得體,他能夠感受到楊瓊的用心和情意,隻是越是這樣,他越感到無法承受。他愣神片刻,還是把它收撿在包裹內,留書一封在桌上,便悄悄離開了李家崗,往東急行。

以司馬羅的功力,步行和騎馬差別已經不大,他避開大道,一路飛掠,下午申時就已經到了揚州。司馬羅為了不讓人看清自己,以免被洪福宮密探盯上,進城之前買了一頂當地流行的低沿氈帽,悄悄混在人群中。

司馬羅一個多月前來過揚州,但因為急於完成伏羲帝皇交辦的任務,沒有在城內耽擱,這次進城,才充分感受到揚州的繁華與精巧。揚州城內水道縱橫,形態各異的拱橋連接兩岸,岸上街鋪鱗次櫛比,綿延不絕?河中不時有烏篷船靜靜地穿行。因知道皇帝要禦駕親臨揚州,各地達官貴人、仕子儒生、商人走卒等各色人等匯聚於此,讓不大的揚州城熱鬧非凡。

司馬羅無心湊熱鬧,他見街上一個包子鋪老板正好望著他,便湊了上去:“敢問老板,小可想向您打聽一下,到芍藥巷該怎麽走?”

“小哥是剛到揚州的外地人吧?也是想看看瓊花?我老實告訴你,想都別想了。自從羊離觀出了瓊花,皇上就派了個瓊花太守帶領軍兵,把芍藥巷嚴密看守起來了,沒有瓊花太守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進去,您是看不到囉。不過呢,您呀,也沒有白來。”那老板揭開一個小籠,籠中熱氣騰騰、彌散開來:“看著沒,這是翡翠燒賣,揚州城內就我老錢家獨一份。我告訴你,瓊花降臨那天,我正好在羊離觀,親眼見到瓊花,那個美哦,讓人一輩子忘不了。回家後,我突發奇想,按照瓊花的樣子做成燒賣,果然很受歡迎。現在揚州城不知道老錢家翡翠燒賣的,那都不算真正的揚州人,很多人大老遠到我這兒買了帶回去吃。我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五文錢一籠。您老吃了我的燒賣,沒看到瓊花也就不遺憾啦。”

“那好,錢老板,你給我來一籠。”司馬羅看著錢老板圓圓的臉膛掛滿微笑,一副討喜的模樣,知道他的目的在推銷包子,至於他看沒看過瓊花,還是兩說,正好自己也餓了,便要了一籠。

司馬羅付過銅板,繼續問道:“錢老板,我向你打聽一個地方,芍藥巷內有個洪福宮揚州分堂,你知道怎麽走嗎?”

錢老板聽了一驚,環顧左右,壓低聲音說:“我說小哥,你打聽那裏做什麽?你不知道那是人間地獄嗎?據說不管是官也好、民也罷,進去了就沒有活著出來的。”

司馬羅假意笑著說:“哦,沒有那麽嚴重吧。我的一個親戚在那裏任職。我是來找他有事的。”

“哦?這樣啊。”錢老板臉很快就拉了下來,冷冷地說:“從這裏往前,第三個路口左手就是芍藥巷,進了巷子左麵第五個門就是。”說完,自顧整理自己的籠屜,不再搭理司馬羅。

司馬羅遭了錢老板的冷臉,卻不以為意。他謝過錢老板,按照老板的指點,來到芍藥巷,發現巷口果然被柵欄封住,有全副武裝的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更別說進去了。柵欄外不遠處,有不少行人在巷口外駐足觀望、指指點點。

司馬羅繞開人群,來到背街地方,見左右無人,縱身飛上房頂,貓著腰,沿著屋脊線,往洪福宮揚州分堂走去。還沒有走多遠,司馬羅突然發現屋脊上有熟悉的記號,正是徐世勣約定的溝通暗號。暗號清晰地表明:有要事,見到標記的同道按所示方向,前去相會。標記指向是與芍藥巷垂直的西邊。

司馬羅猜想,可能是師父先己一步來過這裏,料定自己必探看洪福宮揚州分堂,便在房頂留下記號,指引自己前去相會。司馬羅想到這裏,改變主意,依照標記的指引往西而去,他每越過幾個房頂,就可以看見新的標記,指引的方向曲曲折折,避開了所有的街道和人口稠密的地方。

司馬羅一邊搜索標記,一邊觀察地麵動靜,小心往前行。突然,從側麵有一個輕微的破空聲音響起,一物直奔他的麵門襲來,他一揮手,抓住一個小木片,感覺來襲的木片力道並不大,顯然對方目的隻是為引起他的注意。

司馬羅低頭一看,隻見在一個小巷的角落裏,站著一個身材瘦長、戴著麵具的黑衣人,司馬羅用神眼一看,隻見那人全身氣場赭黑相間、色調灰暗,鷹喙尖頭,頂上獨角,身如花豹,卻又有一雙巨大的翅膀,和傳說中的惡獸 “蠱雕”一般無二。那人向他一招手,閃身進入一個小院。

司馬羅知道蒙麵人絕非善類,意念一動,寶劍飛向對方,同時飛身下了屋頂,直接跳入院中,截斷蒙麵人去路。隻見那蒙麵人慌忙閃身,躲開寶劍的攻擊,低聲叫道:“司馬少俠且慢,老朽是來幫你的。”

那人說著話,取下麵具。司馬羅一看,竟然是通天藥師惠日,大感意外。“失心丸”、“移魂丹”這些迷藥均為惠日研製,對司馬羅和長山寨造成很大的傷害,是以,司馬羅對惠日素無好感,他斥道:“是你!你又要耍什麽詭計?”說完,驅動寶劍再次攻擊。

惠日一邊躲閃,一邊急道:“少俠不要誤會,老朽確實是來向你報警的。國師在東城外布下 ‘五煞陣’,專門誘騙你前去自投羅網。少俠三思,不要冤枉了好人。”徐世勣曾向司馬羅講述過,當年無量子攻打長山寨時,用的就是 “五煞陣”,讓黃龍山遭到漫天毒霧侵襲,老盤王麾下很多戰士失去戰鬥力,太極八卦陣也來不及布陣,山寨從而被隋軍攻破,太極八卦寶鏡也抵受不住 “五煞陣”**威而破碎,是以司馬羅印象深刻。

司馬羅攻勢緩了一緩,不屑地道:“哼哼,一派胡言,無量子如何能夠誘騙我?我還正要找那老賊算賬呢!”

惠日喘口氣,繼續道:“少俠不急,容我說完。我請你想一想,你為什麽會往西門而去?是不是有人留下了記號?那其實就是無量子特意安排人畫的,老朽如不攔下你,你就會一直被誤導,進入西城外一處道觀裏,他們在那裏設下埋伏,布好 ‘五煞陣’,單等你落入陷阱。”

司馬羅確實是被暗號帶向西門方向,對惠日將信將疑,便暫停了攻擊,收劍歸鞘,問道:“無量子怎麽會知道我們的暗號?”

惠日也停下腳步,擦一把汗道:“洪福宮三令使之一的紅牌使,似乎對你們的內部情況非常熟悉,是他給無量子出的主意,用你們的暗號誘導你們入圈套。這些記號是紅牌使親自畫上的。”

司馬羅聞言,大是詫異:“哦?紅牌使真實身份是什麽?他怎麽會知道我們的暗號?”

惠日道:“紅牌使平時獨來獨往,非常神秘,隻有這次前往太陽山,無量子才招他同行,中間還提前離開了。他從不揭開麵具,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可以斷定跟你們有很深的關係。”

“你告訴我這些,於你又有什麽好處?”司馬羅疑竇頓生:“你就不怕無量子懲罰你嗎?”

惠日略顯難為情,低頭抱拳道:“不瞞少俠,老朽正是有求於少俠,所以甘冒風險,前來相見。”

“哦?你有什麽事情有求於我?”司馬羅大是奇怪:是何種難辦的事情,讓惠日甘冒奇險,向自己求助?

“唉,說來慚愧。想當年,老朽也如少俠一樣豐神俊朗,風流倜儻,後來覓得佳偶,不久又得一麟兒,我夫婦二人非常寵愛此兒,生活可謂美滿如意。”惠日提及往事,本來蠟黃幹癟的臉龐竟然難得地出現一抹赭紅,眼睛竟也變得有了神采:“那時老朽癡迷於武功藥術,年少即已成名,難免狂妄自負,自詡藥術獨步天下,沒有我解不了的毒。有一年,我偶然得到一本迷藥奇書,如獲至寶,日夜研讀,終於研製出迷幻聖藥 ‘移魂丹’。唉!悔不該,一時興起,偷偷喂我孩兒吃了一粒,不曾想,我兒吃了這迷藥後,從此就再也沒有醒來,隻有我喚他的時候,他才會按照我的指令動一下,其他任何人叫他,他都不應。孩兒他娘見此,限令我三日內製出解藥,救醒孩兒,否則跟我沒完。我答應了她,三個日夜不眠不休,但研製的解藥根本沒有用,孩兒他娘哭得死去活來,我就騙她再等一天,一定可以研製出來。那一天我殫精竭慮,幾乎一夜之間,頭發也白了,人也瘦得變了形,但研製的解藥依然毫無作用。孩子他娘就和我鬧,每天寸步不離地逼我研製解藥,但就這樣等了一天又一天,也沒有等到解藥,孩子他娘看到孩子癡呆的樣子,實在受不了,到最後,竟然發瘋了,拿著寶劍砍我,我身受重傷,雖僥幸活了下來,但孩子他娘卻跳崖而亡。”

惠日說著不堪回首的往事,淚流滿麵,幾度哽咽:“自那以後,老朽性情大變,一心研製解藥,不斷找人試驗藥物效力,妄圖研製出解藥,但都沒有用,隻好時不時借酒澆愁,妄圖逃避現實。無量子聽說我的名聲,就找到我,許諾,如果我給他製造迷藥,幫他成就霸業,等哪天三界統一了,他就求魔主用法力救醒我的孩子,老朽因救子心切,就加入了洪福宮。這些年,老朽已經看清無量子的為人,他不可能真心幫我,我也等不到所謂三界一統的那天。老朽看不慣無量子的殘暴狠毒,早生離他而去之意。老朽可以對天發誓:這些年,我心思一直在孩子身上,除了為無量子提供迷藥,真沒有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少俠在吃了我的迷藥後又蘇醒,你是幾十年來唯一的一個人,肯定是已經找到了解藥。求求您,無論如何要幫幫老朽,救醒我的孩子。隻要您能救我的孩子,以後做牛做馬,老朽都要報答你的大恩大德。”惠日說著,噗通一聲,跪倒在司馬羅的麵前。

司馬羅被 “移魂丹”困住時,曾在無量子營帳中,聽到無量子和魚俱羅的對話,對惠日的身世已經有所了解,如今看他一個六十餘歲的老頭,這麽撕心裂肺地痛哭流涕,確是發自真情,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喟然道:“可惜啊,如今我就算有心幫你,恐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惠日一聽,知道司馬羅有幫他的意思,於是跪行幾步,靠近司馬羅,叩頭道:“隻要少俠願意幫我,您有什麽要求老朽都答應,即使要了老朽的命也在所不惜。”

“我並不是對你個人有什麽要求。”司馬羅搖頭道:“實不相瞞,幫我蘇醒的,其實不是什麽藥物,而是一套降妖伏魔的劍法,隻要經常演練此套劍法,‘移魂丹’的控製力就會降低,到了一定時候,會讓中毒的人突然清醒。現在,你的兒子雖可以聽你的指令做事,卻沒有學習能力,學不了我的劍法,這如何能救醒他?”

“原來如此,難怪少俠能夠蘇醒。”惠日喜道:“這樣,我孩兒就有救了。不瞞少俠,近年來,老朽雖然沒有研製出解藥,但卻研製出能降低 ‘移魂丹’控製力的藥物,隻是老朽沒有告訴任何人。吃了我的藥後,我的兒子已經可以跟著我學習一些功夫,甚至在腹饑時,隻要食物在眼前,他無需我的指令,便有自主進食的意識,所以老夫現在才能把他交給仆人照顧,獨自遠行。少俠若能教老朽那套羅漢伏魔劍法,我再教我的兒子,就可以把他救醒了。”惠日眼睛巴望地看著司馬羅,激動地搓著手,仿佛他的兒子就要醒來。

司馬羅聞聽,心中一動,揣度著:如果還在暈迷中的胡丹兒吃了惠日新藥,不再隻聽魚俱羅一人命令,便可以讓她演練羅漢伏魔劍法,豈不是可以擺脫藥物控製了嗎?司馬羅想到這裏,便問道:“你這新解藥能不能讓吃 ‘移魂丹’的人清醒一些,不再隻聽一人的命令?”

惠日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知道少俠的意思,是想救胡丹兒女俠。隻是,我這新解藥效用有限,從我孩子的情況看,他跟仆人還無法交流,所以恐怕還無法讓女俠擺脫隻聽魚俱羅命令的困境。”

司馬羅心不由得往下一沉,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就此破滅。他看出惠日確是誠心求自己救他的兒子、有改過向善之意,便道:“惠日,看你愛子心切,我可以教你劍法,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惠日忙不迭地說:“少俠隻要能救我的兒子,不要說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老朽都願意。”

“無須更多,隻一件即可!”司馬羅哂道:“你學會劍法後,速速離開無量子,去救你的兒子,從此就退隱江湖,不要再害人,更不能為虎作倀,你能做到嗎?”

惠日右手五指並攏,指向天空道:“我惠日對天起誓,我願歸隱山林,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事,絕對不再做一件害人之事,否則,天打五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司馬羅見惠日眼睛變得清亮,用神眼看去,他的氣場色調已經由灰暗變得稍許明亮,知道他說的真心話,便依言教他 “羅漢伏魔十八式”。惠日也是武學大師,很快就學會全套招式,心中激動萬分,對司馬羅千恩萬謝。

司馬羅也在掛念師父,便問道:“在我之前,有沒有其他人,比如我的師父徐世勣先生出現過?”

惠日斷言道:“那倒沒有,少俠是第一人。老朽一直留意您和徐先生。徐先生武功法力高強、醫術也是天下聞名,老朽原來以為是他研製了解藥、救醒了您,便想求他救我的兒子,所以一直在留意他的蹤跡,沒有想到是您先來的。”

司馬羅聞聽,稍微放心了。他看時日不早,對惠日說:“那好,時候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走吧。記住你的諾言。”

惠日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雙手捧著送到司馬羅麵前,道:“老朽知道,胡丹兒還沒有醒來,少俠沒有因為有恩於老朽,而向我索要解藥,足見您光明磊落,真乃俠義風範,老朽心悅誠服!老朽這解藥,雖然解不了她的毒,但或許能減輕她的症狀,加上徐先生和少俠等人的幫助,沒準能發揮作用,讓胡丹兒早日擺脫藥物控製。如果能起哪怕一點點作用,也可以減輕老朽的罪孽了。此藥每日早晚各服兩粒,連服三日即可。”

司馬羅謝過惠日,把藥瓶小心收入懷中。

惠日繼續說道:“老朽記得,少俠有一麵伏羲太極八卦寶鏡,被無量子搶去後,由他親自保管。剛開始,無量子一直隨身攜帶,後來卻突然命人從京城運來一個鐵樽,把寶鏡放在鐵樽內封存。如今,那鐵樽已經被運到揚州城外,一個叫‘蜀岡’的山上,藏在為皇帝新建好的行宮裏。少俠如果想要奪回你的寶物,可以去行宮搜查。”

“哦?”司馬羅大感意外:“無量子明知那寶鏡對敵我雙方都無比重要,為什麽不隨身帶著,卻把它放在鐵樽內,他就不怕我們伺機把它搶走嗎?”

惠日答道:“一開始,老朽也在心裏嘀咕,以無量子的武功法術,隨身攜帶寶鏡,幾乎無人可以盜搶!如今把寶鏡存放在鐵樽內,是不是無量子的誘敵之計?後來,打聽之下,才知道,問題出在那寶鏡上。聽說那寶鏡非常神奇,能悄悄化解無量子的功力,降低他的道行。無量子發覺後,不敢再把它帶在身邊,隻好裝到特別的容器裏,由他的徒弟劉黑虎帶人專門看守。隻是,聽說那鐵樽設有特別機關、威力巨大,少俠務必小心。”

司馬羅聽了惠日的話,心裏頓時明白:眾神按照伏羲帝皇的要求,凝結天地正氣,鑄成太極八卦寶鏡,因此寶鏡至純至陽,可以克製無量子的佞氣、邪氣,降低他的魔功。事實的確如此,無量子從司馬羅身上搜走寶鏡鏡麵後,本以為一個破碎的寶鏡,沒有什麽神奇,以他的道行,足夠克製住,所以就放在貼身的衣兜裏,防止他人竊取。不曾想,無量子從此以後,開始魂不守舍、坐臥不安、夜夜驚夢、盜汗不止,到後來竟然發現功力急劇下降,他才感到懼怕?他知道以他的法力毀不了鏡麵,隻好命人從洪福宮運來專用鐵樽,把寶鏡鎖在了裏麵。

“謝謝。你說的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司馬羅見惠日已經開始改過向善,對他有了一些好感,便抱拳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惠老先生能夠幡然悔悟,我深感欣慰。希望你能夠早日救醒令郎,得享天倫之樂。”

“感謝少俠成全之恩。老朽所知就這些了。老朽立即回家,帶著兒子隱居他鄉。就此別過,少俠保重!”惠日說完,抱拳施禮,出門而去。

惠日走後,司馬羅再次上了房頂,把之前敵人留下的記號抹去,換上了隻有他和徐世勣知道的暗號,才又回到街上。

街上隨處可見洪福宮黑衣人和官府巡邏隊的身影,暗探還不知道有多少。司馬羅尋思,這樣在街上待著很容易暴露行蹤,既然無量子等人在西門外布下 “五煞陣”,要引誘自己人前去,魔族精銳必然盡在那裏,何不乘此機會,前往蜀岡上楊廣行宮,找到惠日所說的存放太極八卦寶鏡的鐵樽,把寶鏡搶了回來。

司馬羅打定主意,便縱身回到房頂,往東邊疾奔而去。

司馬羅二上蜀岡,卻發現境況大有不同。他用神眼遠遠看去,蜀岡上雖紫氣仍在,但明顯已經沒有之前強盛,而且紫氣之上,已經被愁雲慘霧所籠罩。走到山頂,原先茂密的樹木幾乎都被砍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巍峨的宮殿。司馬羅找到埋葬魔主蚩尤頭角的位置,發現已經被圈在宮牆之內,司馬羅翻過院牆,找到作為標記的巨石。此時,巨石連同附近區域已經變為精美的園林,巨石也成為景觀的一部分,好在巨石四周尚無明顯動過的痕跡,神眼看去,巨石下仍然有一團黑氣,知道蚩尤頭角還在。司馬羅放下心來,便往宮殿深處搜索而去。

此時,新落成的宮殿各處已經被隋朝禦林軍把守,戒備森嚴。司馬羅跳上宮殿房頂,在各殿堂之間搜尋,一個位於西側的配殿引起了他的注意:殿門外不再是禦林軍站崗,而是清一色的黑衣人。司馬羅估計這裏應該是洪福宮機要處,便直奔配殿而去。

司馬羅悄悄來到西配殿屋頂。這個殿在正殿邊上,卻也是重簷廡殿頂,隻比正殿略低,顯得地位特殊,似有僭越之嫌。司馬羅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他透過藻井窗戶,看見配殿正中央大梁上,掛著一支碩大的宮燈,在宮燈的正下方,有一個大約半人高、一人多抱的圓形物體,那物體肚子滾圓,合蓋隆起,仿佛酒樽?物體兩側有兩個狼頭狀鋪首,凝眉怒目,露齒銜環,這應該就是惠日所說的鐵樽了。那鐵樽本為黑色,表麵卻泛著淡藍的微光。在鐵樽四周,四位帶著黑狼麵具的黑衣人執戈肅立。司馬羅神眼一看,這四人均被青灰色佞氣籠罩,宛如四匹巨大的灰狼,隻是這佞氣若有若無,十分怪異?而那鐵樽則同樣被烏黑的氣場包裹,宛如一團墨汁,隻是偶爾從黑氣中露出些許紫色的光芒。

司馬羅的靈陽劍此時發出輕微的龍吟,他斷定太極八卦寶鏡就在鐵樽內。司馬羅想,大殿內四個黑衣人本已經透著怪異,這黑色的鐵樽顯得更加邪門,必然不同凡響,難怪無量子敢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獨自存放在屋內,而不隨身攜帶。

司馬羅躲在西配殿屋頂的角落裏,耐心等待,當整個宮殿宮燈漸次暗淡下來,隻有西配殿燈光如故、四周黑衣人守衛森嚴。司馬羅見沒有異樣,便縱身一躍,宛如一片鴻毛,輕輕落在殿堂內,以極快的身法分別點了四個黑衣人昏睡穴,四個黑衣人就此僵立不動。

司馬羅見一擊得手,便移步走向鐵樽。他知道這東西絕不簡單,沒有搞清楚它的玄機前,也不敢輕易動手。司馬羅仔細觀察,隻見這鐵樽表麵布滿筷子粗細的小孔。司馬羅俯下身,湊近了認真探究。

正在這時,司馬羅突然聽見背後有兵器破空的聲音,他身隨意動,立即飄身往前。他剛啟動身形,前麵又有兵器襲來,他沒有辦法,臨時變化步伐,往上飛升,哪知道又有兩件兵器一高一低、左右橫掃著攻到,眼看前後、左右、上下六麵俱被敵人封住,無路可走。司馬羅功力已臻化境,他不假思索,靈陽劍一揮,乒乒乓乓四個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敵人的四件兵刃被磕偏,他從兵器空隙中飛升一丈有餘,脫離敵人攻擊圈,穩穩落在地上。

電光火石間,司馬羅化險為夷。他定睛一看,已經被自己封了穴道的四個蒙麵黑衣人,不知何故,竟然若無其事一般,揮舞大戈快速攻了上來,再次把他圍在垓心。司馬羅不等他們圍攏,施展家傳絕學 “六十四路太極八卦劍法”,靈陽劍疾若迅雷,化為一團光影,分別罩向四個黑衣人。

四個黑衣人反應敏捷,武功高強,雖配合默契,但武功路數顯然並不一樣,其中一個黑衣人,麵具之下,銀髯飄灑,所使武功,司馬羅似曾相識。數招過後,司馬羅基本可以確定:此人武功就是黃龍山坤寨路數。黃龍山八個分寨武功自成體係、各有套路,司馬羅雖不精通,但從小耳濡目染,均有所了解。他疑心之下,突然變招,一記 “仙人指路”,靈陽劍攻向銀髯黑衣人雙目,那人猝不及防,頭向後仰,司馬羅借勢來個 “青龍出水”,把他的麵具挑落,隻見此人銀發白須、唯有眉毛是黑色的,竟然是黃龍山坤寨長老周無忌。此前,司馬羅、徐世勣等人在 “獨山島”解救被困的黃龍山子弟時,坤寨後生周延慶曾經向司馬羅報告:有人冒充徐世勣會見周無忌老爺子,不久坤寨子弟遭到洪福宮黑衣人攻擊,冒充徐世勣的人和周無忌均神秘失蹤,周無忌保管的坤玉也下落不明。

司馬羅一見之下,大喜叫到:“周爺爺,是我,我是羅兒!”。周無忌對司馬羅的呼叫置若罔聞,一味強攻,招招致命。司馬羅印象中,周無忌雖蒼頭白須,但麵色紅潤,為人敦厚,此時的他卻麵色烏青,目光凶狠。他立即想到,周無忌估計也是被無量子等人下了毒,神誌不清,必須想辦法先解救下來再說。

就在司馬羅一分神的功夫,四個黑衣人長戈迅疾地攻到。司馬羅避開周無忌的兵器,順勢把他的戈柄抓住,搶下長戈?同時,以氣禦劍,在其他三個人胸前分別一劍洞穿。那三人胸口流出灰綠色**,一聲不吭,幾乎同時撲倒在地。

司馬羅收拾了其他三個人,腳尖點地,騰空而起,扯下殿中的一塊布幔,把周無忌周身包裹地嚴嚴實實,還打上結,仿佛肉粽。周無忌站立不穩,倒在地上,身體兀自折騰,卻再也無法站立起來。

司馬羅見三個黑衣人已經被殲滅,周無忌也被捆綁,便暫不理會他,再次轉身走向鐵樽。沒有走幾步,司馬羅突然聽到身後有響動,他回頭一看,剛剛被擊斃的三個人竟然又站立起來,揮舞著鐵戈,從不同方位一起刺來。

司馬羅猛然記起,師父曾經告訴他,百越毒王苗人屠有一種陰毒的蠱術,能夠把武功高手變成 “僵屍殺手”,這些僵屍殺手武功不失,但沒有人性、不畏刀劍、死纏爛打,即使沒有腦袋,身體也能攻擊人,常常讓人防不勝防,破解這些僵屍殺手的唯一辦法,是把他們豎向劈為兩半。司馬羅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裏遇見這種邪功。他不能與僵屍繼續纏鬥,一咬牙,靈陽劍連續三招 “力劈華山”,把三個黑衣人從頭至襠部劈為兩半,六個半邊人汙血流了一地,還在掙紮。司馬羅心中一陣作嘔,無法正視,疾步來到鐵樽邊。

司馬羅觀察良久,試著提了一下狼首銜著的鐵環,發現那鐵樽仿佛裝下了一個小山,非常沉重,以他的力量,本可以抱起鐵樽,無奈鐵樽體積太大,他無法同時扣住兩側的鐵環?如果拖著這麽大的家夥走,恐怕出不了大門,就被敵人困住。

司馬羅默運神功,力灌靈陽劍,想借助寶劍之力,劈開鐵樽。寶劍劈在鐵樽上,隻聽得一聲悶響,司馬羅虎口發麻,寶劍被彈起,鐵樽表麵卻僅留下淺淺的劍痕,幾乎毫發無損。司馬羅不知這鐵樽什麽材料製成,連靈陽劍也奈何不得,正在納悶,突然聽見鐵樽內發出怪聲,接著 “嗖嗖嗖”一陣亂響,無數暗器從鐵樽圓孔中激射而出。

司馬羅早有防備,聽風辨位,翻騰跳躍,躲過了一撥撥暗器的襲擊,人也被逼退到配殿的一角。隻聽見四周 “叮叮叮”的聲音不絕於耳,不少暗器釘在了牆上、柱中。

司馬羅等聲音平息下來,才敢移動身軀,準備再去鐵樽邊看看,猛然感覺右手手掌麻癢疼痛,他抬手一看,右手心已經變得紫黑,一股淤青色陰影正往手臂緩慢延伸,顯然已經中毒。

司馬羅開始以為是被暗器所傷,檢查之下,並無傷口,他回想起剛才右手拉過鐵環、接觸過鐵樽,看來,鐵樽上已經被塗滿了極其厲害的毒藥。司馬羅顧不得其他,趕緊把隨身帶著的解毒聖藥 “大還丹”取出兩粒,一口吞下,然後盤膝坐下,調動全身真氣,把已經逆行到臂膀上的毒氣收攏來,逼向指尖。

這時,耳聽得屋外有人高聲喝喊,腳步雜遝,顯然守衛已經圍住了西殿。此時,正是司馬羅驅毒關鍵時刻,真氣已經散入他的四肢百骸,無法分心、更無法行動。一旦敵人進入大殿,發現療傷的司馬羅,他將無法抵抗,隻有束手就擒。

突然之間,情況變得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