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鄭氏三兄弟

西涼軍夤夜馳援,在張掖郡稍作停留抽掉了一萬將士,便率領著三萬援軍馬不停蹄地奔往酒泉衛,終於在第三日午飯時分看到了遙遙在望的城門。

千裏奔襲人困馬乏,西涼軍這一路除了埋鍋造飯,隻短暫的休息了幾個時辰,唯恐匈奴大軍趕在他們之前襲擊酒泉而來不及救援。

及至看到依然巍峨挺立的漢軍纛旗迎風招展,馬騰心頭稍有放鬆,這才感覺到無邊的困乏襲來。於是,他下令原地休整並派了傳令兵先行去接頭。

酒泉衛上是鄭氏三兄弟在戍守,馬騰剛升任西涼都護拜將的時候鄭家老大鄭羽前來參拜見過一麵,馬騰對他也算了解。

鄭家父業子承,鄭羽承襲了他父親的酒泉校尉一職,與其弟鄭翔、鄭翰一起戍守酒泉,兩輩子人的經營,把酒泉打造的固若金湯,是西涼府的堅固壁壘,更是大漢西北要塞上的一道屏障,擔負著據敵於大漠之外的重任。

酒泉衛與西涼府城唇齒相依,都是大漢抵禦外族的軍事要衝,因此,酒泉不容有失。

在這一點上,鄭氏三兄弟功不可沒。

西涼軍就地休息了片刻,就見遠遠的數騎快馬馳來,揚起的塵沙在身後飛舞,陽光下還能看見金色的砂礫。

酒泉城外就是沙漠,隻要一起風便漫天黃沙。

鄭羽當先而來,還沒到跟前便跳下馬幾步奔到馬騰麵前,單膝跪地抱拳道:“末將鄭羽參見將軍。”

緊隨鄭羽身後的是其他幾位將領,呼啦啦跪了一地。

馬騰急忙上前,拖著鄭羽的手肘扶起道:“鄭校尉免禮,各位兄弟也請起,甲胄在身無需講究虛禮,諸位辛苦了。”

鄭羽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張方臉盤常年被風沙吹成了紫紅臉堂,顯得要比實際年齡更滄桑一些。

對於馬騰的馳援,鄭羽是非常高興的,笑著讚道:“將軍三日就趕來酒泉,真是神速啊!有將軍前來相助,末將便信心十足了。”

說著將他身後的幾位將領介紹給馬騰。

鄭家的老二和老三沒有見過馬騰,原隻聽說新上任的都護是一位年輕的將軍,沒想到竟是如此年少,心裏便隱隱有些不服氣,甚至嗤之以鼻,行禮時就難免存了輕視之心,馬馬虎虎的一抱拳就算拜見過了。

其他幾個都是鄭羽手下的小校,對都護西涼府的將軍馬騰卻不敢怠慢,所以便恭恭敬敬地參拜。

馬騰忽略了鄭翔和鄭翰的無禮,微笑著與眾將領打過招呼,一行人便躍馬往城中駐地飛馳而去。

酒泉之所以得名,相傳乃是前朝霍驃騎西征匈奴大勝時,皇上賜禦酒犒賞於他,然而酒少人多不足分配,於是命士兵將禦酒倒入一處清泉之中,與全軍將士共飲相賀。依著這個典故,此後這裏就被命名為酒泉。

早先酒泉一帶為匈奴世代的族駐牧地,稱之為大月氏,自霍去病進軍河西打垮了渾邪王,把匈奴殘部追逐到關外,當時的大漢皇帝雄才偉略,把中原幾十萬人遷來河西居住,給他們土地令其耕種,這才建立了酒泉郡。

而酒泉也以“城下有泉、其水若酒”被天下人熟知。

當然最為緊要的一點,酒泉位於阿爾金山和祁連山,以及馬鬃山之間,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的軍事地位,作為中原通往西域的交通要塞,河西各郡中的重鎮之一,向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酒泉郡原來也有郡守一職,但軍事上卻受西涼府節製,這幾年隨著鄭家兄弟的權力集中,酒泉郡守名存實亡,上一任走後朝廷還沒有派人來接管,便由鄭羽暫時代理。

馬騰坐在酒泉郡守府的大廳裏,看眾人對鄭羽恭敬的樣子就知道,恐怕這個酒泉校尉也未必願意再有人來從他手中分權了。

鄭羽命人上茶,向馬騰匯報戰事情形道:“匈奴人這次突然襲擊,真正是毫無預兆。末將發覺不對時敦煌已經失陷,便急忙具書向府城稟報。昨日匈奴的先頭兵馬已經到達城西十裏處安營紮寨,想必大部匈奴兵不日就將趕來,末將直直愁的幾個晚上都不敢合眼,現在好了,可算是把將軍您盼來了,我們就有了主心骨了。”

馬騰坐在上首,往鄭羽以及眾將臉上掃了一圈,疑惑道:“匈奴這次為何突襲查清楚原因了嗎?”

“目前還不清楚。”

鄭羽道:“以往匈奴偶有侵擾,大多是在深冬時節他們缺糧時,才來打劫一番,但那都是些小股的散兵遊勇,搶了東西就跑。這次剛剛秋收就來襲擊卻大為異常,一來今年雨水充沛草木繁茂,匈奴人不至於沒辦法過冬;

二來自霍驃騎大破渾邪王後,匈奴人元氣大傷百年間難以恢複,所以邊界一直都相安無事,而這次卻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傾巢而動出手就奪了敦煌,好像有恃無恐的樣子。末將也是十分不解,派了人一直在打聽著,卻還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馬騰擰眉道:“敦煌衛是誰在戍守,難道他沒有一點察覺?匈奴來犯,竟沒有一點點預警?”

鄭羽咬牙恨聲道:“敦煌衛董起本就是一介紈絝,從來隻知吃喝玩樂,搜刮盤剝百姓和過往客商,名聲很是不堪。想必平日都不知道軍營門在那邊開,哪裏能做到提前防範的。”

“董起?”

馬騰問:“與謀逆反賊董天倫可有關係?”

“那不就是原都護董天倫的侄兒嘛!”鄭翔的大嗓門搶先答道。

馬騰眉頭皺緊懊惱道:“真是除惡不盡啊!當日本將軍隻剪除了府城內的董氏,卻不想還遺漏了董起這廝,難保此事與他脫不開關聯。”

“將軍如何能斷定董起與匈奴人有關係?”鄭羽有些不太敢相信。

“鄭校尉你來想。”

馬騰耐心分析道:“匈奴大軍來犯當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嗎?即便突襲已到城下,哪怕無人敢應戰,隻要城頭有三兩個人巡守,難道都是睜眼瞎?看不見敵人兵臨城下,還來不及點起那些烽火示警?

據我所知,敦煌衛軍不下萬餘吧?之所以毫無警示,不過是有人裏通外敵,大開方便之門拱手想讓罷了。否則,以我萬餘好兒郎,匈奴人焉能悄無聲息就攻下了敦煌。”

堂上眾將聽馬騰分析的入情入理,頓時群情激憤怒不可遏。

鄭翔大聲道:“董起這沒骨頭的慫貨,竟然是一個叛賊,倘若落在爺爺手裏定要將他五馬分屍。”

鄭羽喝住了二弟鄭翔,轉頭問馬騰:“將軍是否能肯定董起反叛?以末將對董起的了解,那廝雖然不通軍務,但畢竟是大漢臣民,竟然就甘心做了匈奴人的走狗?”

“我敢肯定!”

馬騰堅決道:“鄭校尉鐵骨錚錚自然不能理解叛賊的身輕骨賤。那董起一介紈絝能領兵戍守敦煌衛,應該是當初董天倫籌謀當西涼王時安插的親信,而董天倫事發被誅,作為漏網之魚的董起定然惶惶不可終日,就勢必要找棵大樹來做依靠才能保住性命。

大漢他是待不住了,隻能把眼光放在關外,且先不論匈奴人是什麽原因來犯,董起開門投降就能博得匈奴人的歡心,便正好達成他重新找主子依附的目的。”

鄭羽這才全然相信,憤怒道:“董起這廝實在可恨,難怪未見敦煌有一絲一毫的警報傳來,末將還以為敦煌衛軍全數遭到屠殺,到現在我們還傷痛不已呢!”

馬騰耳邊聽眾將大罵,心裏卻更擔憂起來。

董起投了匈奴人,龍首山裏正好也有匈奴兵,胡商會的賽吉捏準了時機想要謀害軍中將領,把這幾件事聯係起來想一想,絕對不是簡單的巧合。

後麵似乎有一隻大手在推動,但是什麽人在操控這一切呢?這是擺明了在打漢家江山的主意,背後之人圖謀不小啊!

來時已經交代田金泉留意,希望不要後方起火才好。

諸將叫罵良久,馬騰擺手製止,事已至此再多的叫罵和怨怒也解決不了問題,為今之計就要打起精神抗擊匈奴的侵襲。

見酒泉眾將都是一心為朝廷盡忠,現在馬騰心裏漸漸安定了下來,問鄭羽:“鄭校尉說匈奴的先頭兵已經到了城外,可曾與之交鋒?”

鄭羽還沒有回答,鄭翔又搶先道:“我家哥哥不同意出戰,隻將我等拘在城內憋悶都憋死了。”

鄭羽對老二鄭翔的暴躁也很無奈,迎上馬騰詢問的眼神道:“將軍有所不知,末將是考慮倉促應戰會吃虧,因為事先沒有任何預兆,軍中尚未準備完全,所以不敢貿然出擊。”

“什麽沒有準備?”

鄭翔扯開嗓子道:“平日裏我們可有一日放鬆過操練?將士們都磨刀霍霍,隻是哥哥你膽小怕事,不然兄弟們早將那幫膻臊殺的屁滾尿流了……”

“二哥!”

鄭翰出聲喝止:“將軍麵前休得放肆!”

說著向馬騰抱拳道:“將軍見諒,我二哥一向口無遮攔慣了,您別聽他混攪蠻纏。”

馬騰擺手道:“無妨,鄭二哥豪放不羈乃是熱血之人。”

鄭翔得意一笑還要說什麽,就聽鄭羽重重咳嗽了一聲。

鄭翔看了眼滿臉慍怒的大哥,他梗了下脖子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言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