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武將生而衛國

馬騰回到軍營,急忙召來眾將領商議調兵遣將的事。

軍情刻不容緩,根據早間與張太守議定的方案,馬騰命田金泉駐守府城,時刻防範龍首山趁勢打劫,自己帶兩萬兵馬夤夜出發去援救酒泉衛。

眾將不敢有異議,都尊令執行,點到出征的將領都風風火火的去整備各自標下的人馬,行動有序臨危不亂的軍容令馬騰大感欣慰。

田金泉作為西涼軍的老將,沉穩淡然的靜等馬騰給他指派作戰任務,可等來等去,別的將領都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唯獨沒有自己的事情。

但馬騰並沒有讓他走的意思,看來將軍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就走上前去微笑道:“將軍,你下命令吧,是不是還有更艱巨的任務讓末將去完成?”

馬騰抱拳笑道:“田大哥怎麽老改不掉自稱末將的習慣,你我兄弟之間,這麽多虛禮卻要怎麽相處?我是有一樁事,要你特別留意。”

田金泉正色道:“軍中是最講規矩的地方,無規矩不成方圓嘛!將軍麵前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不能亂,出了軍營再另行別論。將軍有什麽特別指派但請吩咐。”

馬騰看田金泉執意如此也不勉強,同樣肅了臉色道:“我走之後,田將軍務必小心防範,這次匈奴起兵很有蹊蹺,根據密報龍首山匪軍裏果然有大股匈奴兵,目前還不知道他們為何到了龍首山,與這次的匈奴突然來犯有沒有聯係?但董天倫遺留下的這顆毒瘤終究是心腹大患,萬不可掉以輕心。”

田金泉不敢怠慢,肅容聽候馬騰囑咐。

馬騰斟酌道:“再有一事,那胡商會裏也有問題,查幹差點折在那幫胡人奸商手裏,我覺察出事情不簡單,但如今戰事緊急也沒空去理會,這個也需要你提防著一些。這樣,田將軍在布防應對龍首山的同時,派人想辦法查探一下,看看護商會裏有沒有藏汙納垢,我們要謹防他們蛇鼠一窩,在這非常時期生事。”

田金泉一聽表情凝重起來:“將軍放心,其他將士們出征在外,末將駐守後方,斷不會讓奸人有機可趁。”

“有田將軍在,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馬騰笑道。

田金泉此時才像個兄長一樣叮囑馬騰:“將軍,此番征戰我們兵力上不占優勢,千萬謹慎行事,你我隨時保持聯絡,倘或需要增援我一定馬不停蹄趕來。”

說著往帳外看了看又道:“軍中自有我來打點,趁著還有點時間,去伯母和弟妹那裏話個別吧,免得她們憂心。”

馬騰感激的點頭,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向田金泉抱拳一禮,就出了營帳匆匆趕回將軍府。

眼下天已擦黑,大軍很快就要出發,他不能耽擱太久,想到阿諾剛剛懷孕便那般辛苦,每夜都要爬起來吐上三四次,而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卻還要丟下她去出征,這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馬騰這樣一想,真的張不開嘴去跟阿諾道別,於是便轉身先去見了自己的母親。

馬老夫人一聽馬騰要夤夜馳援酒泉,想到阿諾要是知道了難免六神無主,便命寶姨趕忙去準備馬騰出征的行裝,自己和兒子交代幾句緊要的話。

馬騰雖然初入西涼就除掉了謀逆的董天倫,但要論真正的上陣這卻是頭一次。

而且麵對的還是強敵匈奴,即便他藝成深山滿腹韜略,老夫人還是不無憂慮道:“壽成,別的話娘也不多說,就隻希望你萬事小心,時時想著家裏還有等你平安歸來的老母、媳婦和即將出生的孩子。”

馬騰鄭重點頭:“母親的囑咐兒子定然放在心上。”

老夫人又語重心長道:“你父親一生效忠朝廷,年紀輕輕便折戟沙場,他是鐵骨錚錚的好兒郎。娘一直教導你以老將軍為榜樣,這話原不該說,但娘也有私心,就想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日子。”

說到這裏,老夫人抓住馬騰的胳膊,看著兒子的臉龐道:“打了勝仗固然好,打不了勝仗也沒有幹係,但是,娘以及阿諾,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都盼著你早日歸來,全須全尾的回來,你能答應為娘嗎?”

“娘,兒子向您保證,一定平安歸來。”馬騰跪倒在老夫人腳下。

仰臉看著自己的母親,發現她鬢邊已有白發,忍不住鼻頭微酸。

父親英年早逝,在他的印象中母親從來都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強人,鮮少見她這樣情緒外露,或許是自己的出征讓她想起了父親,從而感到擔憂和害怕了。

老夫人撫著馬騰的頭,縱然再不放心也強撐著露出微笑道:“武將生而衛國,是娘越老越心思窄了,你隻管放開手腳去多殺幾個胡虜,讓他們再不敢侵犯才好。家裏有我照顧阿諾,何況還有你那一心護犢子的嶽母也來了,更不用擔心。去吧,去和阿諾吃個晚飯就該出發了,你的行裝寶姨會送過去,娘就不送你了。”

馬騰向老夫人磕了頭辭別出來,腳步遲疑著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想著見了胡夫人該怎麽和她說話。

說實話,他這位嶽母還真令人頭疼,想必是聽阿諾懷孕趕來看女兒的。可是趕上他要出去打仗,而且歸期難定,要是嶽母知道了,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麽樣尖酸的話來呢。

唉!馬騰不怵千軍萬馬,唯獨在胡夫人跟前膽怯,偏偏還不得不麵對……

他硬著頭皮走進了院子。

房裏已經掌起了燈,明亮的燭火裏有一抹柔弱的倩影映在窗上,馬騰覺得心裏有很踏實的溫暖,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阿諾了,他的不舍便皺成了心頭的一絲亂麻。

阿諾和母親不一樣,她還沒有經曆過送夫君出征的傷情,倘若她哭泣著不讓自己走怎麽辦?馬騰甚至擔心看見阿諾的淚眼,自己就會動搖。

可是,軍人天生就是枕戈以待,隨時衝出去征戰四方的一群人,等著他們的是馬革裹屍浴血沙場。敵寇來犯,由不得他們退縮不前,這是一種責任和擔當,胸中的熱血也不允許他們推諉,如此大敵當前的時刻,便隻能把兒女情長放在一邊。

難怪胡夫人當初勸說阿諾,不讓她嫁給武將,現在馬騰似乎有些理解嶽母了……

馬騰踟躕著立在門口,聽裏麵的語笑嫣嫣,那是阿諾在吩咐人準備擺飯。

“那個湯好了嗎?這個放在這裏,將軍喜歡吃……”

阿諾柔柔的聲音裏都是歡喜,每天這個點她都算好了時間開飯,等馬騰進門就可以吃到熱乎乎的飯菜。

得妻若此夫複何求啊!

馬騰抬腳跨進門裏,盡量裝作和平常一樣。

“回來了。”阿諾笑迎上來。

一邊幫馬騰去脫外袍,嘴裏招呼道:“快來吃飯吧!”

他按住阿諾的手,哪有時間更衣啊。

拉著阿諾坐到桌邊道:“不著急更衣,先吃飯。”

阿諾略一猶疑,覺得可能是馬騰操練兵馬餓了,便釋然笑道:“餓壞了吧?那就先吃飯,今天有你最愛吃的菜。”

馬騰抓起筷子又放下,問道:“聽說嶽母來了,怎麽不來一起用飯?”

阿諾“嗤”的笑了一聲道:“我阿娘和你見麵就像打仗似的,我就讓她單獨用了,你都忙一天了,回家吃飯還要小心翼翼的也沒道理,等吃過了飯咱們再去拜見她。”

馬騰尷尬一笑:“誰說不是呢?還是你想的周到。”

阿諾給馬騰夾了菜,輕歎道:“其實,我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往心裏去。你待我這樣好,時間長了她知道我過的美滿和順,就不會再嘮叨了。”

“好,我都知道的。”

馬騰握住阿諾的手意有所指的問道:“你覺得我待你好嗎?天天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裏,有可能還會出去打仗,一扔就是一年半載的,也覺得我待你好?”

阿諾微嗔道:“你是將軍呢,難道天天在家裏陪著我?那兵士們誰管,敵人來了又有誰去保護我們?一個人的好,不是時時待在一起就能算的。”

“是嗎?”馬騰心上頓覺開朗不少。

原來阿諾還有這樣的胸襟,能夠如此體諒自己,看著她的臉就越發看出她的好來。

時間不等人,他已經耽誤夠久的了。

馬騰重新牽起阿諾的雙手,盯著她的眼睛肅然道:“阿諾,匈奴人侵犯邊境,已經打到酒泉衛了,恐怕敦煌業已失守,我要趕去酒泉抵抗匈奴,現在大軍馬上就要開拔,我是特意回來跟你辭行的。你……你能理解的對嗎?”

馬騰看著阿諾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神,那一絲笑還僵在她的嘴邊,心就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似的揪疼。

但依然不得不狠起心腸道:“你也說過我是將軍,這是我的責任。所以,隻能委屈你了,我的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