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回鶻不與外族通婚
其實，張鼎的這個決定是一個很冒險的做法。
胡商們如果聯合起來反抗總不能各個都抓起來，西涼府的胡人占總人口的十中之一，他們遍布於各行各業，有的甚至在當地娶妻生子，融進了西涼府的百姓之中，真要抓又哪裏能抓得完？還很容易激起民怨。
可是，匈奴人都打到家門口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把其中利害給馬騰做了交代，讓他在胡商會見機行事，盡量不要引起大的麻煩。
這可是個技術活，非常考驗馬騰的應變能力，怎麽做到不卑不亢的救人，還要能安撫得了胡商？
張鼎自問也無力應對，就看馬騰能否有奇謀了。
得了張鼎的支持，馬騰雖知難辦也不得不為，與吳瞎仙急忙趕去商會。
走到半道上馬騰卻突然停下腳步，吳瞎仙疑惑間就聽馬騰壓低聲音吩咐他去辦一件事，吳瞎仙聽後眼前一亮，連連點頭保證一定能完成任務。
然後二人分開各行其事，馬騰獨自去往胡商會。
胡商會在府城涼州西麵的大街上，因著胡商們都肯出錢出力，把一棟三進院的門樓修的極為華麗富貴。
賽吉果然派人等候馬騰，見他上門便恭敬的親自來迎，還是那副笑臉迎人的樣子，對馬騰極為客氣禮遇，一路微躬著身引馬騰到裏麵就坐，並且吩咐人奉了茶來。
馬騰沒空去品鑒茶水的好壞，也無暇理會屋子裏富麗堂皇的擺設，開門見山道：“賽吉會長，不知道本將軍那名校尉現在何處，還請你帶來讓我申斥。”
賽吉順從的一笑道聲好，對手下一個麵皮跟他一樣偏暗的仆人道：“黑奴，你去通知幾位主事的來，就說都護大人造訪，把查校尉也一並請來。”
那仆人叫做黑奴，有一對大眼睛，他眼珠瞄在馬騰臉上看了看才答應著出去了。
真是異國蠻族！馬騰心裏略有微詞，哪有仆人盯著客人的臉看的道理，怪道叫他們胡人，一點禮儀都不懂。
賽吉察言觀色，看出馬騰露出的一絲不滿，笑著賠禮道：“都護大人見諒，我這仆人才從安息來大漢不久，少見多怪的不成個樣子，凡事都覺得好奇，總要探究一番，我代他向您致歉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馬騰不好駁賽吉的麵子，便淡然一笑道：“難怪呢，既如此那也無妨，會長以後多約束教導才是。”
“是是是。”
賽吉連聲答應，卻聽門口吵吵嚷嚷進來一群人。
馬騰抬眼看去，這些人還是先前到都護衙門去過的那幾個，看來這是窩在商會裏一直都沒有離開，明擺著是在等他上門了。
奇裝異服的胡商們鬧哄哄進到廳堂裏，在馬騰麵前操著或流利或半生不熟的漢話行禮問安，。
馬騰擺手讓他們免。
一群人分坐在廳堂下首的兩側，滿臉都是等著看熱鬧饒有興趣的表情。
馬騰將他們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再去看賽吉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厭惡，他幾乎就能肯定胡商會裏並不齊心。這是一個很細微的發現，這些胡人大多是正正經經的買賣人，不遠千裏萬裏的來大漢不過為了多掙些銀錢，今日聚在一起恐怕也隻是為了圖個熱鬧，或者是受人蠱惑才來參與也未可知，與賽吉這個笑麵虎還是有區別的。
想到這裏，馬騰微微一笑，心裏對救出查幹更有了成算。
查幹是被人五花大綁著帶到馬騰麵前的，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人發髻散亂、鼻青臉腫，狼狽的樣子令馬騰都不敢相認。
馬騰眼看他的校尉遭受如此待遇，心內大為惱怒，冷冷盯著賽吉道：“會長好大的膽子，竟敢拘禁淩辱我朝廷武將！”
賽吉大喊冤枉，誠惶誠恐道：“都護大人真正要冤死在下了，查校尉在被送到商會的時候已經是眼前這樣子了，在下一向敬仰大漢的虎狼之師，怎麽敢欺淩軍中的將士呢？”
馬騰對賽吉的話頗為不滿，冷笑道：“賽吉會長好一番巧言令色，那我問你，即便查校尉受別人淩虐，到你這裏後還一直綁著不鬆開，繩索長時間的捆綁會讓人經脈瘀阻凝滯，嚴重者甚至會導致氣血逆流、經脈盡斷。倘若就此斷送了查校尉的一身武藝，再也不能端槍殺敵，乃是對我大漢軍隊的極大損失，這就是會長所說的敬仰？還是說有人蓄意為之，想要挖我軍的牆角謀殺我軍中將官？”
一番詰問，把賽吉問的冷汗直冒。
“不是說此人剛正板直不善言辭嗎，怎麽還有這麽護短並且善於給人扣大帽子的時候？”賽吉心下對收集情報的人很是憤然，暗恨他們辦事不力，麵上卻還不得不應付馬騰。
賽吉趕緊離座拱手道：“都護大人恕罪啊！都是在下愚鈍，沒有及時給查校尉鬆綁，也是怕他武藝高強唯恐去了綁縛在我這裏出了紕漏不好向眾人交代。但大人所說的蓄意為之，這可萬萬不敢隨意承攬的，在下和一眾商家都是在天朝土地上做營生的小買賣人，萬不能去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請大人明察。”
賽吉喊冤表忠心，一幫子胡商也急忙附和。
好家夥，謀殺軍中將官是多大的罪名啊！這大帽子扣下來，就能把人給壓死咯，還難保不會株連家中老小，哪個敢去頂風冒頭？胡商們的氣焰頓時滅了三尺，麵前是絕對能掌握生殺大權的一方武將，任你有金銀滿貫，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趕緊給人鬆綁吧！”賽吉揮手讓押著查幹的兩個下人給查幹解開了繩索。
查幹甩甩麻木的手臂，單膝跪地向馬騰道：“末將慚愧，給將軍丟臉了，請將軍以軍法處置。”
馬騰一番震懾讓胡商們噤若寒蟬，這才是他想要結果的一個開頭，查幹要救，還要讓胡商們心服口服，不能讓人家說自己仗勢欺人，轉頭再鬧出其他事來。
便對一臉愧色的查幹斥責道：“還知道是丟了本將軍的臉？一名堂堂的校尉官，看看你這狼狽相，等回去自領三十軍棍。”
“是！”查幹羞愧的不敢抬頭。
馬騰見查幹安然之後，才切入正題繼續道：“查校尉你來回答本將軍，賽吉會長一早帶了人到都護衙門去，說你勾纏回鶻族女子，讓人家姑娘未婚有了身孕，回鶻族向來不與外族通婚你可知道？現在胡商會決定要將你們兩個按回鶻傳統處死，這事你服也不服？”
“將軍，末將不服。”
查幹跪著回道：“回鶻人不與外族通婚是有這個傳統，但末將並不是漢人，祖上正是回人，哪來的破壞族規的說法？所以，末將不服。”
“哦？你是回人？”
馬騰驚訝道：“此事非同小可，如若欺瞞虛報罪加一等，本將軍也不饒你。”
“將軍若不信盡可查驗戶籍，從末將的祖父起就棄商從軍在西涼軍中效力，幾十年來並沒有因為是回鶻人而懈怠軍情。現在，末將早已是大漢子民中的一份子了。”
查幹說著，鄭重的抱了抱拳繼續道：“末將更是一心視自己為漢民，從沒想過民族的區別。所以，末將與哈珍之間不存在異族通婚的罪名，這一點哈珍的爹娘原來就是知道的，還說等過了封齋節就給我們完婚，卻不知道為何突然就反悔，還在家裏設了埋伏構陷於末將？”
查幹竟然是回鶻人，這是馬騰始料不到的。
胡商們更是沒有想到。
賽吉耷拉著嘴角覷眼看身邊的黑人奴仆，見對方也正盯著他看，臉上看不出什麽，眼睛裏卻寒芒乍現，賽吉心虛的別過眼去隻覺額頭沁出一絲冷汗。
堂內的一眾胡商竊竊私語，顯然都被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果給整蒙了。
真是峰回路轉的大轉折啊！
馬騰心情大好，來之前還想了那麽多的說辭，為著釜底抽薪還讓吳瞎仙去做那家回鶻人的工作，現在看來什麽準備都不如查幹一句“我也是回人”來的效果好。
原來擔心處理不好會引起的民族糾紛，就這樣迎刃而解了，馬騰心裏大聲叫好。
虧得自己進門就對胡人們一頓上綱上線的打壓，卻還不知道查幹這小子竟是回鶻人出身。
看來軍中要重新進行一次摸底清查行動了，將軍不清楚自己將士的出身來曆，這件事情委實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