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郎君我來找你了
安圖擰眉咂嘴，正在廊子裏尋思，卻見胡家門房上的小廝多田慌慌張張進來了。
這些天來安圖已經和胡家的仆婢們混得十分熟絡，一把揪住跟他差不多大的多田道：“哎哎哎，跑這麽急幹嘛啊？天又沒塌下來。
多田被安圖揪的打個趔趄，咋咋呼呼道：“可不是天要塌下來了嘛！”
說著斜眼瞥著安圖，皺起鼻子道：“都是你們家將軍惹來的。”
“嗨！好好說話。“安圖不服氣：“什麽事啊？就成我家將軍的不是了。”
多田瞪了一眼安圖：“門上來了一個女的，說是馬將軍的媳婦兒，來尋夫的。門外二總管正在應付著呢，讓我來報老爺。”
什麽？安圖詫異，拽著多田不讓他走：“你說一個女的，說是我家將軍的媳婦兒？真有這事？”
多田甩開安圖，有些憤然道：“人家都找上門來鬧了，你說真不真？我們家小姐這才成親三天，就有原配打上門了，你說說你們將軍怎麽能這麽欺負人呐？”
安圖有些傻眼，忽然就想起一樁事來。
“唉！”他猛拍自己腦門一把：“我知道是誰了！這人我知道，走走走，我跟你去門口看看。”
多田不肯答應：“不行不行，我得稟報老爺去，你們欺負人。”
安圖捂住多田喋喋不休的嘴巴，連拖帶拽的往門上走。
……
胡府門口一位戴了帽籬的女子，嫋嫋婷婷的立在階前，身後是七八名做丫鬟打扮的妙齡女孩子，看來頭很是不俗。
安圖打個照麵心先涼了半截，這位怎麽找來了？
他硬著頭皮上前笑著作揖：“哎呀！是大小姐呀，您怎麽來了？”
“安圖，你少嬉皮笑臉的，讓馬騰出來，我們當家的要見他。”女子身邊一位俏麗的丫鬟指著安圖說。
顯然，她們認識安圖。
多田氣咻咻的瞪了眼安圖，轉回門內重新去稟報了。
“梅姐姐有話慢慢說嘛！”安圖打著躬：“我們將軍眼下正忙著，暫時走不開。不如，請姐姐們伺候大小姐去客棧先歇歇腳，等將軍忙完即刻來見好不好？”
被安圖稱做梅姐姐的丫鬟貌似有些鬆動，遲疑著問帽籬遮麵的女子：“當家的您看……”
“梅姐姐你莫要被他騙了！”另一位丫頭搶著開口，脆脆的聲氣兒說起話來就像點著了的炮仗。
她幾步踱到安圖跟前數落道：“你這書童從來都是滿嘴胡說，又想忽悠我們是不是？快去叫馬騰出來，不然我們姐妹打進去，那他的臉上可就更不好看了。”
“就是。還將軍呢？分明是個騙子！”
“讓他出來當麵說清楚。”
……
七八個丫頭吵吵嚷嚷，已經引來了路過的百姓圍觀，胡府大門口快成集市了。
安圖很無奈，他深知這些姑奶奶得罪不成，本想好言好語的先安撫住，等私下裏再解決，結果還是沒能勸住。
這下子鬧開，不但有損將軍的威名，少夫人的臉麵可往哪裏放啊？這才成親三天，胡家人多勢眾的還不得把他家將軍給活撕了啊！
麵對前來鬧事的“姑奶奶”們，安圖捂住耳朵退後幾步，他被吵得頭疼。
“大家都安靜安靜！”胡縣令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他站在台階上一聲喝，紛亂的人群才安靜下來了。
看著眼前的混亂，胡川也覺得鬧心。剛剛聽多田來稟他是不信的，他自信識人還有幾分眼光，馬騰的為人應該還不至於如此沒有擔當，不然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了。
隻是，撇開翁婿關係不談，同樣作為男人，外麵有點兒風花雪月也並不離譜，但弄的不好收場可就太有損將軍的臉麵了。
胡川是打定主意來為女婿善後的，嶽父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他能怎麽辦？打折的肋骨往裏彎，女兒都嫁出去了，木已成舟，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聲去。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官威道：“有什麽難斷的事由就該到衙門去申訴，哪有鬧到私邸來的道理？今日本官家中有事，恕不接待。諸位小姐改日還請到衙門再說吧。”
“您是本地縣令胡大人？”戴幃帽的女子擺手製止了要衝上前理論的丫頭們，落落大方的開了口。
胡川看不見她的麵貌，但聽聲音清脆利落，斷定是年紀尚小的年輕女子，便頷首道：“正是本官。這位小姐，剛剛我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今日家中有事，不便接待於你。有什麽事請你改日來，本官定當為你分憂解難。”
“胡大人。”女子不疾不徐的回道：“我並沒有什麽非要上衙門的大事，隻是來找尋我的郎君。聽說他在你府上做客？麻煩你請他出來，我問一句話就走。”
胡川頭疼，這要是胡攪蠻纏的還好打發，左不過命人攆走就是了，別人隻當是冒名來攀交官親的。可是，人家這樣有禮有節的上門，且是個年輕的女子，聽談吐還不是粗鄙之人，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女子可能看出了胡川的猶豫，輕輕施了一禮，語氣更溫婉道：“大人，我不為難你。隻要你帶話給他，就說烏嶺卓雲來尋，見與不見請他自己斟酌，我不勉強。”
胡川已然看出，這位叫卓雲的小姐實在是冰雪聰明，說了不為難卻處處讓人為難，盡管沒說是來找誰，但胡家任何人都沒有與烏嶺有過交集，而馬騰從天水郡來西涼，沿途必過烏嶺，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胡川有些束手無策，呐呐道：“或者你要找的人不在我府裏也未可知。”
“你這官兒太也不講道理了吧？”卓雲身邊的丫頭終於按捺不住，斜豎柳眉怒道：“你還想扣著我們家姑爺不放人嗎？”
“竹兒，不得無禮。”卓雲低喝。
叫竹兒的丫頭憤憤地退了下去。
卓雲聲音裏帶了不容質疑道：“胡大人不必跟小丫頭一般見識，這就請我郎君馬騰出來相見吧！”
胡川被卓雲的丫頭一頓質問，緊接著又被看似柔弱，實則強勢的卓雲用這樣命令式的口吻要求，他也帶了怒氣道：“女子就該注重名節，這樣打上別人家門，口口聲聲尋郎君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卓小姐，你丫頭說的姑爺卻是本官的女婿，這可不能張口胡說。”
“大人，我既然敢來找尋，就敢說是。”
“至於，他又娶了你的千金嘛，必定是你的女兒有過人之處。我愛屋及烏，郎君喜愛的人自然替他看護，不會委屈妾室的。”卓雲說的一派賢良，完全是大度的嫡妻包容家夫娶妾的態度。
胡川氣的滿麵漲紅，底下百姓們的竊竊私語讓他更難堪，偏偏卓雲那幾個丫頭還擺出勝利了的得意勁頭，他的寶貝女兒，堂堂官家女孩兒，竟被貶低成妾侍，這怎麽得了？而卓雲伶牙俐齒，說的還煞有介事，胡川竟無言以對。
難道他看錯馬騰了？隱瞞家室、停妻再娶，這到哪兒也說不通呀！關鍵，不好向夫人和阿諾交代。
胡川急的冒汗，身後卻重重傳來一聲咳嗽。
回頭一看是胡老太公。
門口鬧的太凶，把他老人家都給驚動了。
胡老太公身側跟著馬騰，他正一臉驚訝的盯著卓雲。
胡川咳嗽一聲，見馬騰向自己看來，他恨鐵不成鋼低聲道：“你惹的什麽人啊！”
馬騰臉“唰”的一下就紅了，他能理解嶽父的惱怒，便趕緊低聲回道：“您先陪太公和長輩們進去，這裏交給我。”
翁婿二人達成了默契，胡川攙扶老太公要回這府。
老爺子卻不肯走，笑嗬嗬地說：“回房裏做什麽呀？我老人家好多年都沒有看過這麽精彩的好戲了，我不回去，我就看看這戲怎麽唱下去。”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糊塗還是童心未泯，胡川無奈隻得命人去搬來椅子，讓老人們坐下來看。這可倒好，胡家的長輩們真像看大戲似的，在大門口排排坐，眼巴巴的等著開戲呢！
馬騰比胡川更無語，這是自己的私事，現在卻像演大戲的要公諸人前，他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偏胡老太公還嫌主角上場慢，仰臉看著馬騰大聲道：“去吧，快去，大家夥都等著呢。”
馬騰苦笑，頂著睽睽眾目走下台階，來到卓雲的麵前，幹巴巴的問道：“你怎麽來了？寨裏還好嗎？”
卓雲摘掉帽籬，露出白淨的一張臉來。
周圍人都嘖嘖稱歎：“好標致的一位女子啊！”
馬騰熟悉卓雲，知道她漂亮，倒不至於像其他人那樣驚歎。但她長的好看是事實，卓雲的美不同於別的女孩子，因為她是月氏血統，輪廓立體而又分明，濃眉大眼長在她的臉上有種異常的和諧，挺直的鼻梁、飽滿的嘴唇讓她的樣貌便十分完美了。
看慣了漢家女子的柳眉桃腮，卓雲的異域相貌，吸引和驚呆了眾人。
“郎君。”
卓雲這一聲喚的柔情似水：“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