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企圖顛覆西涼府的罪魁禍首董天倫伏法了,消亡在一場步步為營的計謀裏。但是,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董天倫雖然死了,但其外援還在,這個外援就是龍首山上以“龍王”為首的匈奴兵加土匪的十萬之眾。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有這樣一股勢力的存在,就如同惡虎伺機而動,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撕咬你一口。要想除卻這心頭大患,對於西涼府來說是一個天大的難題。龍首山雖大不足懼,可懼的是一線天。那一線天是進入龍首山的唯一通道,所以,你無論有多少軍隊都是枉然,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阻之地。

還有,龍首山的匪首“龍王”真的是董天倫的外孫耿鄙偉康嗎?這事兒到目前為止尚不能確定;董天倫與龍首山聯絡,除了信鴿傳送外肯定還有其他方式,那麽涼州城內必然還有他的細作,且為數不少。另外,十萬兵馬的糧草軍餉除了搶劫河西走廊過往商販外,還有什麽渠道?這一切,對於西涼府來說,都是未知之謎。

到目前為止,對龍首山私兵的了解,僅限於手中截獲的幾封密信,還有就是那份來自麵軒“羅駟”送來的信函。董天倫沒有留下關於龍首山的口供就死了,本想從董府管家董爾權嘴裏撬出一點實質性的內容,然而這是個極其狡猾的家夥,居然能從看守森嚴的府衙大牢裏脫逃,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接下來,張鼎和馬騰通過董天倫曆次征討龍首山的將士了解董天倫征討龍首山的秘密,將士們的回答讓張鼎和馬騰驚訝的同時,感覺匪夷所思。他們確實好幾次跟著董天倫去征討龍首山,然而他們圍剿“龍王”及其土匪的過程極其簡單。大部隊跟著董天倫出發到驪軒縣北邊的沙漠戈壁灘,就不走了。接下來他們安營紮寨,埋鍋造飯。之後整個西涼兵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找水,水就是“青龍”,誰敢說青龍不是龍王?然後在戈壁灘上大吃二喝……這樣的狀況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兩月,等到把所帶的糧草消耗得差不多了,董天倫才宣布,我們消滅敵人先頭部隊的作戰任務完成了,消滅了多少多少土匪,繳獲了多少多少武器輜重,我們自己損兵折將多少多少多少,就地補充兵員多少多少……

然後是宣布“論功行賞”名單:張三斬殺敵將多少,其過程是什麽樣子;李四消滅匈奴兵多少,對方如何如何凶焊無比,最後又是如何取得勝利的;王五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到敵營打探消息的,差一點點,就回不來了;趙麻子是怎麽帶著兄弟們燒毀敵人糧草的,等等。至於匈奴土匪軍的老巢在哪裏,誰也不知道。再說了,誰敢去打探啊?連敵人的先頭部隊都如此凶焊,幾乎不可戰勝,那敵人的老巢一定是銅牆鐵壁,固若金湯了!再說,糧草也沒有了,你追到敵人的老巢裏去,那不是找死嗎?所以整個西涼兵從上到下,像演戲一樣,操練上那麽一陣子,好了,得勝回營了。將士們不打仗還能獲得軍功,何樂而不為呀?就這樣,董天倫把整個西涼兵整理得鐵板一塊,針插不進、水潑不入。

直到這個時候,張鼎才知道,他的都護董天倫把他欺騙了好多年。每一次征討,府庫裏的金銀、糧草基本上都被消耗殆盡。折騰了好幾年,董天倫沒有為西涼府打仗,而是趁機掏空府庫,而他卻在暗中資助龍首山“龍王”的匪軍。

當然了,董天倫對西涼步兵的訓練可是一點點都不含糊。那是真正的訓練呀,那是脫一身皮的訓練呀!張鼎為什麽對董天倫深信不疑,就是他暗地裏看過董天倫訓練軍隊的過程才對董天倫刮目相看的。再加上董天倫利用老百姓信奉鬼神的實際,授意江湖上欺世盜名之徒廣為製造並傳播輿論,以訛傳訛把土匪頭子“龍王”吹成了“天神”,把土匪神化成了天兵天將。所以,張鼎認為,能把“龍王”的先頭部隊消滅在大沙漠裏,已經很了不起了!

還有一件怪事也讓張鼎對“龍王”是天神的說法深信不疑。董天倫三次攻打龍首山,每一次西涼兵馬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出城的,軍事行動曆來都是西涼府最高級別的秘密。可是,西涼兵前腳走,那“天兵天將”後腳就來了。而且一夜之間就把西涼府三分之一的糧草和金銀給搬走了。第一次,張鼎不知道“天兵天將”要來,所以吃了大虧。第二次、第三次董天倫攻打龍首山的時候,張鼎在金銀庫、糧庫周圍伏下了重兵,可是,第二次守庫的兵士無端地全體陷入昏睡狀態;第三次更加蹊蹺,守庫的兵士們不但睡著了,而且一個個都患上了夜遊症,居然排著隊撤離了金銀庫和糧庫。為了解開謎底,張鼎親自參與了對守庫兵士的審訊,大家都無一例外地說,困,特別的困,睡著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還有更讓張鼎稱奇的事情呢!那一次參加完審訊後,回到家裏,他也患上了夜遊症,一覺醒來,他不在自己的臥室裏,而是睡在董天倫都護府大堂的條案上。張鼎大喊“董天倫”時,都護府堂下跪了一地的人。董天倫的管家董爾權說,張大人,董將軍帶兵攻打龍首山去了。張鼎又問:我怎麽在這裏?董爾權說,夜半三更,太守大人單槍匹馬來敲都護府的大門,我們打開門後,太守大人一句話也不說,徑直到了大堂上,睡在了大堂的條案上,然後就大呼二呼地磨牙放屁,一直到了現在……

張鼎不相信自己也會患夜遊症。於是,他又被某人慫恿到了西涼府最有名的卦師“張神仙”處算卦。張神仙神神道道了半天,請來了上天的旨意:龍首山的“龍王”是上天派來的天神,打不得……張鼎這才知道,董天倫和老百姓所傳揚的一切,似乎並不是空穴來風。雖然未免太過離奇,但卻是自己親身經曆,亦蟲不得不信。至此,張鼎再也役有提起攻釕龍肩山的事情。

還有比這個更嚴重的呢!董天倫為了達到霸占西涼府之目的,儲備未來造反的物資,讓價格便宜、飼養成本低、戰鬥力不強的西域馬代替了價格昂貴、飼養成本極高、戰鬥力超強的涼州大馬,從根本上瓦解了西涼騎兵的根基。

時至今日,張鼎自然知道了這一切都是董天倫與龍首山匪兵裏應外合唱的雙簧。審訊得知,所謂“張神仙”乃董天倫花重金從胡地請來的巫師,董天倫為稱王西涼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動用巫蠱、投毒等下三爛的招數,簡直是喪心病狂。

張鼎知道一切後,憤怒之餘亦感到慚愧,深愧自己被董天倫蒙蔽數年卻不察。於是,他召集西涼府新都護馬騰將軍、新提拔的西涼軍軍師吳瞎仙到太守府議事。現在的局勢是敵暗我明,董天倫苦心孤詣經營多年,西涼城內和軍中的細作想必已經將消息送進了龍首山,匪首“龍王”定已知道西涼府發生的一切了。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在積極備戰隨時準備迎擊來犯之敵的同時,重新組織兵馬征討龍首山。

馬騰在張鼎和吳軍師的注視下,指著麵前的龍首山地勢圖分析道:有備才能無患,我們主動攻打龍首山沒有錯。但是,我們不知道匪巢在哪裏、土匪的武器裝備如何。據密信來報匈奴加土匪有十萬之眾,且有一線天做屏障,在沒有摸清楚對方情況、不知道對方虛實的情況下,我們千萬不能貿然出擊。另外,龍首山地勢複雜、山高溝深,沒有熟悉山中地形的人帶路,這仗打起來並沒有取勝的把握,如果貿然出擊肯定會吃敗仗。

張鼎點頭稱是。馬騰接著道:現在,最穩妥的辦法是尋找熟悉山裏地形地貌的向導,再派我們的探子跟隨,盡快掌握龍首山裏邊的地理位置和匈奴兵、土匪動向。這就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吳瞎仙接上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覺著馬將軍言之有理,我們需要派人打入龍首山匈奴和土匪巢穴,摸清情況,再商議製訂攻打計劃。

眼下情形隻能如此,張鼎便同意按馬騰和吳瞎仙的提議。但在派什麽人打入虎穴的問題上,三人有了分歧。馬騰自告奮勇,提出親自去驪軒、西山打探匈奴兵和土匪情況,最好能打進匪巢,然後裏應外合,徹底消滅“龍王”及其龍首山上的匈奴兵和土匪。

吳瞎仙第一個不同意馬騰的提議,他說:馬將軍如今是西涼府的主將,軍中不可一日無帥。你馬將軍走了,西涼兵怎麽辦?由誰來管?我們剛剛從董天倫手上接管了軍權,軍心難免不穩。倘若馬將軍走了,兵將中產生異動誰去控製?

張鼎原來打算讓馬騰親自去,此時聽吳瞎仙這樣說也猶豫起來:馬騰剛剛上任,雖然以雷霆之勢取董天倫而代之,其武功謀略讓人佩服,但畢竟董天倫積威已久,將軍在時自然無人敢輕舉妄動,就怕少了馬將軍的震懾個別人生出些不臣之心來,如此看來在這個時候讓他離開涼州去驪軒、西山,似有不妥。

馬騰聽完張太守的分析後笑笑,篤定道:太守大人和軍師之顧慮都有道理,但也無須太過擔憂!首先是董天倫伏誅後,他的親信黨羽咱們清理得已經差不多了,經過考察後,校尉以上的將領都是專心軍務的有為之人,況且我走了,還有田金泉將軍坐鎮,我會安排做好操練。至於暗中潛伏下來的,小侄以為樹倒猢猻散,也翻不起多大浪來。再加上太守大人愛兵如子,如今西涼軍上下一條心,我隻是離開幾日,可太守大人在,軍中還有軍師督導。所以,我在與不在,西涼軍不會有任何問題。

看太守與軍師默然不語,馬騰接著說:其次,雖然董天倫狼子野心,但這人帶兵有方,尤其是步兵的訓練,下麵的將軍們做得非常好。當然,為穩妥起見我可以秘密離開涼州。在我離開涼州的日子裏,西涼軍的一應軍務均由田金泉將軍打理,他是一個可靠的人,是太守大人的心腹之人,所以我給田將軍交代好一切,請太守大人放心。再次,董天倫功敗垂成勢必會讓龍首山那邊成為驚弓之鳥,難免有了恐懼心理,想來防備會更加嚴密。而我來西涼府時日不長,是新麵孔,去麵軒縣沒有人能認識我,所以更有利於暗中查訪,如果派別的人去,一旦讓對方起疑,我們說什麽也不能打入匪軍巢穴。由此看來,此行隻有我馬騰是最適合的人選,且請太守大人和軍師細加考量。

張鼎點點頭說:馬將軍雖然言之有理,但我還是不放心啊。

吳軍師眯眼思謀片刻計上心來,道:太守大人,要不這樣吧,讓馬將軍扮怍我的老板,我重操舊業,拿起我的三弦,唱起我的涼州賢孝,我以戲班子的身份去驪軒縣,這樣肯定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再加上馬將軍的精心安排,應該是萬無一失呀!另外,我們這次出去的主要任務是了解“龍王”確切的地理位置。到目前為止,我們並不知道對手究竟在哪裏。情報上說,在驪軒縣的西山,這西山地方可就大了。龍首山、蓮花山都屬於驪軒西山,萬一這“龍王”在蓮花山呢?蓮花山綿延千裏,西頭在驪軒縣,東頭在涼州,十萬匪軍要是潛伏在蓮花山也是有可能的。我們一步步來,先摸清楚他們的位置,然後我們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馬騰點點頭說:吳軍師言之有理,太守大人以為呢?

張鼎也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弄清楚對手的行蹤,所以他欣然點頭,吩咐二人自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