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斯人已逝

這一天早上,驪軒縣令胡川喬裝打扮後來到蓮花山天賜寺。胡川這一舉動,令馬超頗為不解,他這外公素來尊崇儒道,最是注重儀禮,今日卻扮作普通農戶來訪,必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吧?馬超為胡川奉茶後,默然退出了禪房。

其實,馬超在心裏對外公胡川還是怨大於親,十年來每每念起母親,他都會在傷痛之餘對外公產生怨恨。當年外公不但是一縣的父母官,而且還是驪軒的高門望族,居然在梁三閣火燒自己和娘親的時候,沒有據理力爭。如果他想盡一切辦法保護自己的母親,那惡人豈能得逞?多年以來,他忘不了當時和母親麵對壞人時那種孤立和無助的感覺……所以,馬超每每見到外公胡川,就像嗓子裏卡了魚刺一樣,十分難受。

房內,一空大師閉目而坐,靜等胡川開口。

胡川雙手合十,虔誠地說:大師,胡川今日冒昧求見,還望大師不要計較胡某的唐突!

一空大師還禮:胡縣令既然如此扮相來我這裏,想必是遇到了為難之事,不如說來聽聽,或者敝寺和老衲能出手相助也不一定。

胡川一聽,心內暗道:難怪說這大和尚是高僧,竟然已料到我有事相求!便再不客氣,向一空大師再施一禮道:不瞞大師說,驪軒縣目下正是遇到了一件大難事,非請大師和貴寺幫助不可。

哦?胡縣令不妨明言。一空大師抬起頭來望著胡川。

胡川這才拿出馬騰建議他上蓮花山求助的信件,然後說明了來意。

一空大師早在得報胡川喬裝上山時便猜到七八分了,這時聽胡川說明,卻有一番計較要交代。於是,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胡縣令持了馬將軍的手書前來,老衲自是不敢推辭。說來馬將軍與敝寺確有緣分,與老衲也緣分匪淺,此中更有些是非曲直的糾葛。但時至今日,想必一切流言已然不攻自破,再有疑忌也是徒惹煩惱。胡縣令你說是也不是?

胡川自然明白一空大師話裏所指,當年阿諾因受流言之禍死於非命,正是有人誣陷他女兒與這大和尚有染。上次翁婿二人上天賜寺尋訪馬超蹤跡時,見了一空也存著幾分嫌隙,為免勾起心傷沒有過多攀談。可是今日一空大師主動提及,胡川也存著幾分追悔。

那日回去,馬騰與他說的一番話言猶在耳:一空大師其人,在西涼府宣揚佛法受百姓敬重。同時,我觀其人佛理精通、仙風道骨,加之慈心善行,不愧為一代大德高僧。而自己的妻子阿諾出身詩書之家,自小習文讀史,又與騰伉偭情篤,豈是不顧禮法之人!這一切不過是奸人借助驪軒遺法而達到害人的目的罷了。

胡川性子稍有迂腐,過去幾年一直糾結於心的事情現在得以紓解,如釋重負說道:大師行事光明、心境澄澈,是胡川狹隘了。當年之事實在一言難盡啊,如今想起此事一直是懊悔不已!日前小婿亦曾說起,當年之事實在是受奸人所害,本不與大師相幹,全賴胡某被家事耽擱,沒有來得及救下愛女與外孫。

一空大師微微一笑,知道胡川心結已解,便將話頭引往別處:阿彌陀佛!胡縣令,斯人已逝,多說也是無益。不如商討眼下你此番來的大事吧。

胡川點頭,連忙問:大師可是答應了讓少年軍助我驪軒縣一臂之力嗎?

一空大師謙遜地笑道:所謂少年軍不過是天賜寺一幹少年弟子們素日尚武,故而勤加習練用來保護禪院的。上次有土匪來犯,他們奮力拚殺方保得寺裏平安,鄉民們便送了這個“少年軍”的雅號罷了。

胡川見識過少年軍的英武,明白這是一空大師自謙,對著一空大師深施一禮道:大師過謙了!胡某今日開口相求,自然是深曉少年軍驍勇,還請大師莫要推辭才是。

如此,老衲也不做作了。一空大師看胡川誠懇,正色道:龍首山匪患由來已久,屢屢侵擾百姓,近兩年更加肆無忌憚,如果再不遏製,後果不堪設想。我天賜寺的弟子能為一方百姓盡一份保境安民的微薄之力,也是功德無量的善事。那就請胡縣令轉告馬將軍,少年軍隨時聽候胡縣令調遣。

胡川一聽頓感欣喜,起身對一空大師拜道:大師真乃虛懷若穀!胡川代驪軒百姓感激大師和少年軍的鼎力相助!

一空大師虛扶一把胡川道:胡縣令不必如此,且請將你和馬將軍的謀略細細告知於我,老衲也好安排妥當,看如何配合官軍剿匪。

一空大師居然還懂兵法?胡川聽一空談吐,對一空大師熟知兵家之事有點驚訝,但轉念一想:怪道世人稱您為大師,原來真是學識淵博啊!說到這裏,胡川再無疑慮,便把剿匪計劃和盤托出。

計議已定,胡川拜謝了一空大師,然後依然裝作普通香客離開了天賜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