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這一諾此生不浪
馬騰把張太守派他來暗訪董天倫匈奴私兵的事情說了一遍。胡川聽了也是驚駭不已，沒想到在驪軒縣境內居然藏有這樣大的一個隱患。胡川思慮良久，結合以往發生的事況首先分析：董天倫的私兵基地不可能在東、西兩灘。因為東大灘地勢平坦，且又在西涼府的眼皮子底下，很容易暴露；西大灘雖然緊靠祁連山、蓮花山，可又有驪軒羌人部落的首領藍脫。這藍脫正是胡風的丈人，胡川的親家，依董天倫的狡詐絕對不會把私兵藏在這裏。另外，董天倫的私兵基地也不可能在蓮花山上，因為蓮花山是一空大師的地盤。別說是十萬之眾，就是幾千人，如果藏在蓮花山上，那也絕對逃不過一空大師的眼睛。同時，根據董天倫幾次征討“龍王”的情形和龍首山土匪對地方的危害來看，這支私兵一定藏在龍首山裏。確切地說，“龍王”及其匪兵就是董天倫的私兵首領和匈奴兵、土匪兵。
馬騰也認為胡川的分析合理。但現在的問題是，龍首山南北綿延上千裏，地勢險峻，誰都不知道匪巢在什麽地方。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派人進龍首山秘密探查匪兵窩點，然後再製訂剿匪計劃。
胡川與馬騰的想法不謀而合，隨即表態：請馬將軍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全力以赴！
兩人商討出對策之後，馬騰心裏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此時，已將近傍晚，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屋內被一層柔和的光芒籠罩著。馬騰起身站在窗前向遠處望去，太陽靠近西山，天邊的雲絮在夕陽的輝映下呈現出火焰般的嫣紅。馬騰正沉浸在這片刻的閑睱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緊接著，一女子掀簾而入。
馬騰望向那女子後怔住了，她竟然是樹林中戲耍他的那個漂亮姑娘。那女子也看到了馬騰，隨即一個大紅臉，扭頭就跑了。馬騰既尷尬又意外，望向胡川：大人，這位姑娘是？
胡川笑道:讓馬將軍見笑了！那是小女阿諾。這丫頭被我慣得也沒個禮數。馬將軍不要見怪！
馬騰不自覺地又望了一眼門外，微微一笑：胡大人言重了，胡小姐美麗灑脫，很招人喜歡。
胡川聽馬騰這樣一說，高興地說：我們胡氏一門，自禮士公紮根此地後，一直耕讀傳家。可不知怎的，到我兒女這一輩，一個個都喜武不喜文。兒子不喜讀書，成家後就到我親家藍脫頭人那裏騎馬射箭，管理牛羊去了；女兒居然也一樣，讀書之餘不做女紅，偏好舞劍弄槍。今天可能又跑到她哥哥那裏玩去了，這不剛回來，就讓將軍給碰上了。
馬騰的腦海中又回放起樹林中的情景，被那女子揪耳朵、捏鼻子時的惱怒、不小心冒犯的尷尬……現在一想反而覺得好笑。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對著他時，讓他心裏癢癢的，仿佛平靜的水麵扔進了一塊石頭，一瞬間激起了層層漣漪。原來那個古靈精怪的漂亮姑娘是胡川的女兒。
來人，去把小姐叫來書房見客！
還沒等馬騰開口，胡川已命人去叫阿諾了。
室內漸漸暗下來了。過了一會兒，阿諾換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衫來到了書房。低頭站在胡川麵前，完全沒了林中野丫頭的樣子，暖暖的藕粉色把原本嚴肅的書房映得多了幾分溫雅。
胡川責怪道：越發不懂規矩了！見了客人不問候，哪有轉身就跑的道理？快來見過馬將軍。
阿諾轉向馬騰，輕輕一施禮，低聲說道：阿諾見過馬將軍。
馬騰趕忙拱手還禮：胡小姐不必客氣。
慢慢抬起頭來的阿諾抿著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臉的精靈頑皮。馬騰看阿諾的神情，就知道是在笑他白天被吊在樹上的窘樣，臉上不由得發起燒來。胡川望著馬騰和女兒的神色，心裏樂了。馬騰器宇軒昂，文韜武略，待人更是彬彬有禮，胡川本就非常喜歡，眼下又見他與女兒眉目傳情，心裏自然是喜不自勝。
馬騰讓這父女二人看得越發難為情，但也不好將白天的丟臉之事言明。想到鬆林裏輕薄阿諾的情景，馬騰更是連脖根都紅了。
胡川看馬騰的模樣，輕咳了一聲，對阿諾說：既然已經見過了貴客，就先回去吧。
阿諾一聽，也不再逗留，急忙忙向馬騰行了禮，而後退出了書房。
看天色漸暗，胡川便將馬騰引到了客房，吩咐家仆盡心伺候。
馬騰躺在**，把龍首山的事從頭到尾又仔細想了一遍。越想越沒有睡意，索性起身到院子裏透氣。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著閃閃繁星。院子裏的一草一木都有著夜裏模糊、空幻的色彩，空氣仿佛也比白天更清新。馬騰順著長廊往前走，不覺來到了另一處院落。見房屋較之前院的更顯雅致，就走了進去。
院子裏點了燈。明明暗暗的燭火映得院中一棵梨樹滿地婆娑，樹下有一個女子正在舞劍。淺青色的身影如同雛燕般輕盈，手腕輕輕旋轉，劍光閃閃，與女子那抹青色柔軟的身影融為一體。
馬騰走近幾步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樣，原來正是阿諾。心知冒昧闖入女子閨院不妥，剛要轉身離去，卻見阿諾一劍向他刺過來：半夜晚夕，鬼鬼祟祟的，偷看女孩練劍，害不害臊？
馬騰側身躲過，見她微微仰著頭，露出一張清麗的臉龐。馬騰竟有些出神，半晌才開口：我也是無心闖入你院中，望胡小姐原諒！
阿諾這時也看清了馬騰的臉，望著他輕笑：原來是你呀！怎麽？還想嚐嚐吊在樹上的滋味？
馬騰被她這樣一激，心裏本來也是有些惱的，但看阿諾得意俏皮的模樣，便想故意戲弄一下她。於是，伸手推開阿諾搭在他肩頭的青劍，壞壞地一笑：吊在樹上的滋味我當然不怕，讓我害怕的是……
阿諾見馬騰停住不說了，得意極了，取笑道：是什麽？是害怕被我爹他們知道了笑話你吧？
馬騰望著阿諾嬌俏可愛的模樣，故意拉長語氣：我是怕被人非禮，占了便宜……
阿諾一聽，臉唰一下就紅了，氣急敗壞的，又提劍向馬騰刺過來：好哇！看你儀表堂堂的，卻胡說八道，原來真的是一個登徒子。
馬騰望著阿諾紅透了的臉嗬嗬一笑：怎麽？還想把我吊到樹上來一個麵對麵？
阿諾看馬騰故意戲弄她，不依不饒追著馬騰打。馬騰背著雙手輕輕鬆鬆地躲來躲去，逗得阿諾又羞又惱。兩個人就這樣在院子裏追了半天，馬騰見阿諾被他逗得氣喘籲籲的，心裏不忍，慢慢地放慢了步子。阿諾以為是馬騰跑不動了，於是腳下猛地一快，朝著馬騰的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腳。馬騰挨了一腳，停下來蹲在了地上。阿諾高興得拍手笑著，頭一揚：哼！還將軍呢！
馬騰本來也是故意逗逗阿諾，看她高興，索性假裝腿疼，蹲在地上不起來。阿諾拎著劍在他前麵不住地笑：起來呀！你不是將軍嗎？就這點能耐嗎？
馬騰低著頭，一聲不吭地蹲著。阿諾一看，心裏有點慌：哎呀！莫不是我真把他踢傷了？
阿諾這下也沒了玩耍的心情，趕緊蹲下來拍了一下馬騰的胳膊：你沒事吧？我踢傷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哈哈！馬騰這時忽然站了起來，快速地反手一轉，就把阿諾手中的劍奪了過去。還沒有等阿諾反應過來，馬騰就站在了阿諾的身後。等阿諾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馬騰鉗住兩條胳膊，圈在懷裏不能動彈了。阿諾沒想到馬騰身手這麽敏捷，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來。馬騰本來身材高大，阿諾在他懷裏像個小鳥一樣。掙紮了幾下，看馬騰還是把她圈得死死的，又羞又氣，哇的一聲就哭了。阿諾一哭，可把馬騰嚇了一跳，他趕忙鬆開雙手把阿諾輕輕扶著站穩。馬騰長這麽大，從來沒惹過女孩，看見阿諾吧嗒吧嗒地掉眼淚，慌慌張張的，不知道怎麽辦，不停地搓著頭：你別哭呀！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別哭了，你再來打我，我絕不還手！
阿諾看著馬騰手足無措的樣子，竟“撲哧”一聲笑了。
天哪！總算是不哭了。
馬騰見阿諾止住了哭，忙掏出自己的手帕遞上去：我真不是故意冒犯小姐的。弄疼你了吧？！
阿諾瞪了馬騰一眼，接過手帕擦了一下眼淚：哪有你這樣的將軍？偷看人家，還欺負人！
馬騰看阿諾俏麗的臉頰上還沾著淚珠，就像雨點落在梨花上一樣，美得讓人心生憐愛。不由得心裏一動，直愣愣地盯著她。
阿諾看著馬騰傻傻的樣子，用嗔怪的眼神瞪了一眼，轉過頭去偷偷地看他。其實，這時候的阿諾在心裏也暗暗對馬騰生出了情愫，沒想到此人這麽年輕就已經是將軍了，不但相貌堂堂還武藝高強，同時還不是一個輕浮之人。阿諾看他這樣看著自己，那呆傻的樣子讓她不覺偷偷抿嘴一笑。
夜色已深。阿諾心想，若是讓人看見自己半夜與男子獨處，一定會惹來閑言碎語。於是，輕聲對馬騰說：夜深了，將軍快回去吧！
說完就向房中走去。馬騰這才回過神來：阿諾！等，等一下。
阿諾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問：將軍還有何事？
手，手帕！我……
阿諾見馬騰結結巴巴的樣子，走到跟前將手帕扔到馬騰懷裏，轉身跑進了房間。馬騰拿起手帕，這才發現阿諾扔過來的不是他那隻帕子。這分明是姑娘家的東西，淺粉色的巾帕上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馬騰沒想到阿諾會把自己的手帕給了他，遂開心不已。原來，阿諾也已經有意於他了！
馬騰拿著手帕，在院中站了一會兒，咧著嘴走出院子，高興地跳著步走路，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沒有了一點分量。
次日清晨，馬騰洗漱之後正準備走出房門，卻見胡川興衝衝地來了，望著馬騰滿臉的笑意：馬將軍，請到前廳用早飯！
馬騰隨胡川來到了前廳，吃完早飯，胡川笑著問馬騰：看馬將軍年輕有為，不知可曾成家？
馬騰一怔，客氣地回答道：有勞胡大人掛懷，晚輩還未曾成家。
胡川接著又說：馬將軍，昨日也已見過我家小女阿諾。若你不嫌棄小女頑劣，我願把她許配於你，不知馬將軍可否願意？
原來，胡川夫人早上見女兒阿諾一改往日的調皮，眉目間盡是小女兒的嬌態。細細盤問之下，才知道了昨天在樹林中發生的事情。得知女兒已傾心於馬騰，便早早告訴胡川，夫妻二人商量著要把阿諾許配給馬騰。
馬騰聽了也是喜上眉梢，連忙向胡川一揖：胡大人肯將小姐下嫁與我，晚輩正是求之不得，怎敢有不願意的道理？隻是不知胡小姐她……
胡川上前扶住馬騰，哈哈大笑：馬將軍過謙了，將軍係出名門，當是我家高攀了。至於阿諾那裏你不必擔憂，我這就叫小女前來見過將軍！
馬騰連道：不敢不敢。
胡川遂叫人傳話下去。過了一會兒，胡夫人便攜著阿諾來到前廳。阿諾看見馬騰，臉上起了紅暈，緩緩上前向父親和馬騰行了禮。胡川夫妻也很高興，當著馬騰的麵問阿諾是否願意這門親事。阿諾紅著臉點了點頭，馬騰看著阿諾扭捏的嬌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咧開嘴笑了。吳瞎仙見好事已成，急忙上前向胡川夫婦和馬騰連連道喜。
等正式向胡川夫婦行過禮後，馬騰說道：我今日便要趕回涼州向張太守複命，稟明這裏的情形。待大人探查到龍首山的底細，我再來驪軒商量征討大計。另外……
馬騰含笑看了阿諾一眼，接著說：另外，也向叔父張太守說明我和阿諾的親事，征得他老人家的同意後，便來迎娶阿諾。我馬騰雖然沒有萬貫家財，但也絕不會委屈阿諾！
胡川聽了馬騰這番話，心裏非常喜歡：好！好！那我即刻為你打點行裝。
吳瞎仙也跟著胡川一同出去，準備回程的馬匹。房內隻留下了馬騰和阿諾兩個人。
馬騰走到阿諾跟前，輕輕扶住她的肩膀：阿諾，你可願意等我？
阿諾含羞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阿諾此生已認定將軍一人，定會陪著你一起掃奸鋤惡，建功立業！
馬騰見阿諾對他這樣情深義重，扶著她肩膀的手不覺稍稍用力：阿諾，我馬騰此生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