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重男輕女

林東鎖接到了葉世風的電話,了解了狀態,就去找梁白涼了。梁白涼從宿舍走出去的時候,眼睛看起來有點腫,像是泡在水裏爛掉的李子。林東鎖隻是開口問了一句話:“指使你做事的人叫什麽名字?”

梁白涼卻像是聽到宣判死刑的話似的,麵如死灰。

“沒有誰指使我。”她說。

“什麽?”林東鎖以為他聽錯了,連忙又追問了一句。“控製你的人叫什麽名字,你別怕,你告訴我,你的罪行就能酌情減輕一點。”

“都說了沒有就沒有啊,你為什麽要逼迫我啊——”梁白涼哭喊出來了。女生宿舍的女生都好奇地擠在窗戶或門口張望著他們。

梁白涼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就隻是不肯說。她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燦爛刺眼的烈陽讓她差點流淚了,可她最後仍然忍住了悲傷。

林東鎖無可奈何,就隻能暫時先放梁白涼回宿舍午覺去。他打算,到時跟他的師父葉世風商量一下再說。

而這個時候的葉世風還趴在餘芳芳的床前,剛睡醒來一覺,看到她還沒有醒來,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醒來,他一直未曾離開過這個病房。忽然,他想去上個廁所。

永明市第一醫院的廁所不分男女,他走進去,就看到了一個偏瘦的年輕男人跟一個老奶奶咕什麽,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那個老奶奶也沒有看其他人,就把保溫瓶裏的魚粥倒到廁所裏去了。

“媽,我之前花錢給她去照了”超,醫生說是男的。我沒想到她居然生了個女孩出來。你別氣。”年輕男人低眉順眼地給老奶奶賠罪。

“哼,我就要孫子。你給我娶的啥兒媳婦回來,生個女娃有什麽用,之前我都叫你找個肥一點的好生養的女人回家,好幹農活啊,力氣大。你偏偏娶了個瘦小的女人回來。”

葉世風覺得沒意思,就往一間沒關門的廁所裏麵走去,關上門就脫褲子了。

“媽,我也知道她不好,可是她懷孕了嘛,我就對她負責。不然別人說你教的兒子沒責任什麽的太難聽的對吧?”年輕男人譏笑地勸說著。

老奶奶倒完了魚粥之後用水衝了一下保溫瓶,順手敲一下那男人的腦袋說:“都是你貪圖一時**,你當初就不會禁欲嗎?現在不是流行那種什麽東西,就算忍不住,你不會小心一點嗎?你怎麽怎麽笨?我生了你這種兒子,真是折壽十年。”

男人馬上就認錯了:“啊,是我不好,當時嫌麻煩啊。”

老奶奶就惡狠狠地瞅著那男人一眼,仿佛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態度。

葉世風衝了廁所,出來洗手時,還看到老奶奶在說那她的兒媳婦的錯,而那個年輕男孩隻會附和他母親的話,不敢反駁,也跟著數落他老婆。

葉世風想著餘芳芳以後要是嫁給這種男人,她肯定會氣得打死這種人吧,連生個孩子都得聽母親的話,說一就是一,跟著重男輕女,隻會委屈他的老婆。

看到葉世風搖了搖頭,男人就馬上露出不爽的表情衝他嚷嚷:“我跟我媽說話關你什麽事,你搖頭幹嘛?”

葉世風關上了水龍頭,沾著水跡的手往身上一抹,冷笑著說:“我搖頭又關你什麽事?難道我脖子酸了搖頭還要問過你的意見了?你不是還沒斷奶嗎,你跟你媽撒嬌去啊。你跟我發什麽脾氣,你皮癢了?”

那男人看到葉世風穿著的黑色製服,衣服上麵還繡著永明市警官大學標誌,他怕是打不過葉世風,還是放下狠話說:“算你好運。我不跟你一般見識,媽,我們走。”

老奶奶也是用葉世風欠了她錢的表情瞅著他一眼,就在男人的攙扶下離開了葉世風的視線了。

葉世風一煩躁就一腳踹了廁所門,疼得他抓著腳跳了好一會兒。

這年頭,哪裏都不缺重男輕女的老人,即便大城市已經普遍的男女平等的教育。葉世風想要回餘芳芳的病房,卻走到了潘婷的心理科室門外。

“進來吧。”

透過敞開的門,坐在桌前的潘婷很容易就看到了他的疑惑表情。

“哎,婷婷,你不知道我遇到的人多麽可惡。一個老太婆因為她的兒媳婦沒能生下孫子,連熬好的粥倒了都不肯給她的兒媳婦吃啊。這什麽人啊?”

葉世風邊走進去,邊一把拉開凳子,隨意地坐下去,翹起二郎腿。

潘婷淡淡地說:“這對於他們那一輩來說,已經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了,任憑社會變成多麽繁華,女人成為多麽優秀的人,在他們老一輩眼裏,都是比不上一個普通的男人。認為女人就是該嫁人,相夫教子。所以,婚姻有兩個最大的問題,一個是婆媳矛盾,還有一個是弟媳矛盾。夫妻關係建立之前還有愛情基礎,融洽的夫妻同居生活即便平淡了一點,互相容忍還能過得下去。但是婆媳和弟媳他們是完全沒有血緣,而且也沒有感情基礎的人,生活觀念和三觀不合摩擦就會吵架了,而這兩個矛盾導致的夫妻吵架裂痕最難修補。”

“不隻是這樣,我剛才上廁所,還看到那個死男人居然附和著他的老母親的話,說著他自己老婆的壞話,我就嗬嗬了,這樣的男人,女人嫁了還有什麽意思?還放下寶貝自己的娘家,嫁到了對方的家庭,婆婆不喜歡就算了,連她自己的男人都不為她說一句話,她真的是一點立足之地都沒有。”葉世風一說開頭,就想把他鬱悶的事情一股腦兒都搬出來說完。

潘婷起身,慢慢地走到了飲水機麵前,倒了兩杯水,轉過身拿著那水杯遞給了他,說:“就算是這樣,不也還是有很多女人為了她的愛人飛蛾撲火嗎?明知道她的婆婆不喜歡她,那她還嫁過去,不就是讓她的丈夫夾在她跟她婆婆之間為難嗎?不要讓自己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切斷痛苦的來源,即便他為了她說了她的好話,她的婆婆或許不會那麽放肆地欺負她,可是心裏也不會很喜歡她的,因為每個當母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子眼裏的母親比他的媳婦重要,這樣一來,他那麽重視他的老婆勝過他的母親,就會讓她有些失望,或多或少地嫉妒她的兒媳婦。這就是人性的醜惡。男人無論怎麽做,都無法做到完美的。”

“那你呢?你有喜歡的男人嗎?什麽時候嫁人?”葉世風接過那杯水,喝了一口,繼續問。他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心裏不再那麽鬱悶了,這個世上的確有很多無法改變的狀況,就算他知道內幕,也無法改變其他家庭的家事。

潘婷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就好像麵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本名著似的,帶著些許崇拜的目光,轉而即逝,消失在一片平靜毫無波瀾的臉龐上了。

“不嫁人了。我一輩子都要奉獻給心理學了,麵對各種各樣痛苦的男女老少,我覺得治愈他們,比我嫁人更重要。”

潘婷這兩句話讓葉世風無法理解,葉世風想要調戲女生,可是也是希望她們快樂的,自己也快樂,何樂而不為。

“你嫁人了也一樣可以當心理醫生的……”葉世風試圖說服她,就好像一個大哥哥在教妹妹不要含著手指這個行為不好一樣。

潘婷也喝了一大半杯水,才對他說:“我一個人很好。如果我嫁人的話,我就要委屈自己,去將就另外一個人,還要為他做家務,為他生孩子,以及為他養孩子。這是一個傻女人愛上一個男人,甘心情願要這樣過活,讓歲月傷害自己,也無怨無悔。可是,我沒有那樣的男人啊,現在我回家,我想吃什麽,自己做就行了,也不用幫誰洗碗幫誰洗衣服,更不用遷就誰,這樣就是我想要的自由生活。更何況,有些男人未必肯讓我繼續做我想要做的職業啊,萬一我懷孕了,我不也還是要有一段時間無法上班,那我可是無法忍受的。我是獨立的人,去旅遊幾天完全沒問題,但是讓我什麽都不做,讓人像寵物養著,不能做想做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葉世風還想說什麽,可是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正是步幼京發來的短信——葉世風,我的孩子沒了。你還能繼續當我哥哥嗎?如果你覺得是我錯了,那我就道歉,我想回國,想要回到哥哥身邊。

看著葉世風猶豫著沒有行動的樣子,潘婷勸說著:“當你不知道怎麽做的時候,靜下來,捂著耳朵,不要聽別人亂七八糟的聲音,聽聽你自己心裏的聲音。如果你認為一直聽著別人的話讓你感到疲憊的話,那麽你就可以試著擺脫對方了。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服從關係。兩個人相處愉快就可以繼續交往下去了。你啊,就是心太軟。”

最後那句話居然讓葉世風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忽然抬起頭看向潘婷,難得認真的表情緊盯著她問:“你……是不是以前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