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揭秘

年少的宋子期小聲哭泣著,一路沿著幽暗不見天日的小道,戰戰兢兢地往前走。前方盡是茂密的樹叢,沒有人聲,沒有鳥鳴,沒有任何聲音,一切安靜的可怕,仿佛隱藏著很多不可知的秘密。

終於,在道路的盡頭尋找到了停屍房——母親最後的歸宿。

宋子期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呼喊著媽媽,緩緩走了進去。停屍房逼仄而陰暗,母親直挺挺地躺在房子中間的一張**,從頭到腳被一張白色被單包裹的嚴嚴實實。

宋子期不敢相信這具毫無生命體征的屍體就是母親。他愣愣地望著,原地不動。終於,他壯起膽子,走過去,輕輕掀開白色被單的一角。

一張血跡斑斑幾乎看不出本來容顏的麵孔赫然出現在他麵前。宋子期猝不及防扔掉手中的被單,奪門而出。

緊跑幾步,宋子期猝然停步,蹲在地上大口喘氣。他小小的拳頭搗在泥地裏,砸倒了一片任意生長攀爬的野草,也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坑。

可是,躺在那裏的那個人再醜陋、再可怕,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如果連兒子都逃走,她身邊就再也沒有親人了。

噙著眼淚再次回到母親身邊,宋子期在母親的腳頭找到一卷衛生紙,蘸著水龍頭的自來水,輕柔地為母親慢慢檫拭。

手指在冰涼的水和冰冷的身體之間遊離,年少的宋子期一顆心被冰水一層層包裹,越來越冷,越來越硬。

一整卷的衛生紙用完了,母親的臉也恢複了潔淨,盡管顏色依舊灰暗,宋子期總算又看到了熟悉的母親。

“媽,你醒醒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年少的宋子期伏在媽媽的胸前,用身體試圖讓母親的體溫恢複正常,然而一切無濟於事。

他拚命搖晃著母親的雙肩,呼喚雙眼緊閉的母親,期冀她能突然睜開眼睛醒過來。滾落的淚水濡濕了母親的衣裳,卻再也無法讓母親睜開眼睛,再望自己一眼。

宋子期猛然從夢中驚醒,伸手胡亂擦去腮邊的淚珠,母親死不瞑目,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什麽原因。如果父親挺不過去,他們之間的恩怨豈不是帶到了天堂,再也無人知曉?!

不行!我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宋子期“嗖”的一下從**一躍而起,拿起簡單的行李,直奔機場。

宋子雅在重症監護室外已經堅守了一天一夜,領帶歪斜在脖子的側麵,頭發淩亂,整個人顯得頹唐而落寞。

父親是他一直以來的靠山。他曾經以為,父親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一直矗立在那裏。他隻需遙遙地眺望一眼,就能積蓄滿滿的能量。

如今,這座高山轟然倒塌,躺在各種儀器包圍的病**,不吃,不喝,不動。

平生第一次,他體會到了恐懼,對病魔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宋子期冷冷地目光鎖定在那個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背影身上,隻是一天一夜,弟弟仿佛老了十歲。

宋子雅緩慢抬起頭,一雙失神的眼眸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也許是孿生兄弟之間的感應吧,宋子期的心驟然疼痛起來。他寧願相信這種疼痛,隻是手足之情,絕非父子連心。

“哥,哥,你,你終於來了!”

宋子雅顫抖著嘴唇,緊緊摟住哥哥,泣不成聲。

宋子期輕輕拍著弟弟的肩膀安撫著他,他蹙緊眉頭朝著病區的玻璃門望了一眼:“怎麽樣?還沒有醒過來?”

宋子雅頹然搖搖頭,複又坐回椅子上呆呆地望著病區的大門。

宋子期扶著宋子雅的肩膀,沉聲吩咐:“你先回去休息,這裏有我。”

宋子雅聞聲抬起頭來,深深地凝視了哥哥片刻。隨即,仍然搖搖頭,依舊坐在那裏。

宋子期苦笑一聲,弟弟的不信任表現的太過明顯,自己再怎麽怨恨父親,也不會趁著他病重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好嗎!

開門聲打破了兄弟二人之間令人窒息的安靜,他們不約而同抬起頭來,主治醫生走了過來:“病人醒了,想要見你們。”

宋子雅眼中的一抹狂喜稍閃,迅疾被失望取代,自己在門口守了那麽久,父親都沒有醒來。可哥哥一到,父親馬上醒了,看來還是哥哥在父親心裏的位置重要啊!

兄弟倆並肩走進病房,被各種儀器包圍的宋勝利虛弱得像個孩子,身體蜷縮在一起,仿佛在經曆著無法忍受的疼痛。

宋子雅伸手拉住父親幹枯的手指,指尖冰涼,宋子期忍不住握在雙掌之中,用嘴輕輕嗬了一口氣,為父親取暖。

孰料,宋勝利努力抽出手,朝著宋子期伸了過去。

胳膊費力地朝著宋子期揚起,充滿期待。宋子期臉上的淡漠,幾乎激怒了宋子雅,他猛然揚起拳頭。

“別,別。”

宋勝利無力地垂下胳膊:“你還是這麽恨我。”

“是。”

宋子期簡單明了回答之後,直視父親。

“唉,今天,我,必須,跟你,跟你,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宋勝利的話,他不得不弓起腰,全力以赴對付突如其來的咳嗽。

宋子雅急忙坐在父親身邊,讓父親依偎在自己懷裏,然後用手輕輕捶打父親的背部。

好一個父慈子孝的畫麵!這是讓我看的嗎?宋子期看到這一幕,忽然好想笑出聲來。

喘息稍稍平息,宋勝利又開口了:“如果,說,說不清楚,我,我死不瞑目。”

宋子期揚揚下巴,示意父親接著說。

“我與你母親的相識,源於,一個女人——梁安琪。”

宋勝利的聲音雖小,卻清晰可聞。

“可以說,我們的婚姻,成也梁安琪,敗也梁安琪。因為,最初,是梁安琪先鍾情於我。”

宋勝利眼中流光一閃,昏暗的眸子竟然煥發出幾許光彩。

“遺憾的是,我並不喜歡她那種類型的女孩,而是被她最好的閨蜜,你母親第一眼吸引。”

人不青春枉少年!宋子雅心中暗暗自嘲:看來自己這花心大蘿卜性格絕對得父親真傳。

“梁安琪知道我與你母親相愛,不吵不鬧,居然經常創造機會讓我們在一起,就這樣我們很快結婚了。孰料,婚後,梁安琪在你母親耳邊時常講我的壞話,說我在外麵與很多女人不清不楚。”

宋勝利說到這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哀傷而甜蜜。

“起初,你母親不信,可是謊言重複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你母親開始對我疑神疑鬼,跟蹤我,監視我,讓我苦不堪言。”

宋子雅輕輕拍打宋勝利的胸口,讓他平複一下情緒。護士走進來,示意病人需要休息,讓他們暫時離開。

宋子期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宋勝利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父親尖利的指甲直直戳著他的皮膚,生疼生疼的。

宋子期扭過身子:“我不走,你想說就繼續說。”

宋勝利遞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躺平身體,讓急促的呼吸慢慢均勻。

“於是,我開始在外麵流連,不想回家。你們哥倆那時太小,我雇了一個保姆照顧你們。不管我什麽時候回家,從來沒有見到過你母親的笑容。咳咳咳!”

咳嗽聲再一次打斷宋勝利的講述,他不得不縮起身體,拚命咳嗽。

“唉,那時候,我隻是以為她偏聽偏信,無理取鬧。卻不知道她當時已經得了產後抑鬱症。如果,要是早些給她治療,她也不至於,也不至於,嗚嗚嗚……”

宋勝利悔恨的表情在宋子期眼裏不過是惺惺作態,早知道,早知道,如果世界上有那麽多早知道一切就不會發生!

“後來,她偶爾看到保姆給我整理衣領,一口咬定我與保姆有染,鬧得死去活來,不僅把保姆趕走,還非要離婚。”

“這不正是你期待的結果嗎?”

宋子期麵色猙獰,父母離婚才是導致母親走上絕路的最終原因。

“是!你說的沒錯!當時,我真的覺得離婚是一種解脫!可是,我發誓,我一直不曾忘記一個丈夫的職責。每個月除了撫養費、生活費以外,隻要生活必需品,我都派人送過去,讓你們母子衣食無憂。”

宋勝利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你母親太倔強了!她不要我任何的資助,所有的東西統統退回來。沒辦法,我隻好委托別人在生意上偷偷幫助你母親,讓她的公司一點點有了起色。”

宋勝利輕歎一聲,單身女人的艱難他如何不懂。

“那段時間,梁安琪一直在她身邊,做她的幫手,成為了她最信任的人。公司越做越大,梁安琪的權利和野心也越來越大,她開始暗地裏轉移公司財產。我曾經幾次派人暗示你母親,卻都被她罵了出來。”

宋勝利苦笑一聲,妻子的倔強可怕又可愛,他不正是欣賞她的堅強、自立、倔強才愛上她的嗎?

“就這樣,公司很快被轉空了。等你母親醒悟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她跑去質問梁安琪為什麽要害她?梁安琪咬牙切齒地對她說:我是她的一生摯愛,被奪走後,她發誓一定要讓你母親活得生不如死!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你母親,你母親萬念俱灰,沒想到自己多年的婚姻和生活竟然被這樣一個毒如蛇蠍的女人操控著,她含著眼淚給我打了最後一個電話,隻說了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