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耗

姚猛緊張地望著房心愛,不知道該怎麽辦。房心愛明白他怕自己的表達方式太直接,讓那個孩子受不了。

“還是我來吧。”房心愛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朝著黎可欣的房間走過去。

剛剛沐浴之後的黎可欣,放鬆地靠在沙發上,欣賞著宋子期發過來的照片。

海灘上,一幀剪影如畫,勾勒出她優美的身形曲線,麵部的輪廓也十分精致,這張照片絕對可以參展。

“可欣,睡了嗎?”

門外響起房心愛的聲音,黎可欣急忙站起來,蹦跳著去開了門。

“教練,你怎麽來了?請進。”黎可欣微笑著側身讓房心愛進門。

不知為什麽,省隊這次成績斐然,除了她,其餘的隊員都獲得了獎牌,可是,房心愛此時的麵容並未特別開心。

房心愛坐在沙發上,將目光移動到開啟的電視屏幕上,黎可欣靜靜地坐著,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

房心愛看到了**擺成一排的獎牌,金黃色的獎牌的燈光下依然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給家裏報喜了嗎?”房心愛輕輕地問。

一提起家人,黎可欣無法掩飾的笑意瞬時彌漫在臉上,她點點頭說:“嗯,給家裏打電話了。”

房心愛察言觀色,顯然家裏並沒有把壞消息告訴黎可欣。這樣也好,至少能讓這孩子暫時保持一段愉快的心情。

“哦,那就好。”房心愛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然後,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抓住黎可欣的手說:“這次回去,我讓姚猛放你幾天假,回家看看。”

黎可欣驚喜地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房心愛的胳膊,使勁地晃了幾下:“真的嗎?教練!”

房心愛鄭重其事地點頭答應,隨即,就把頭低下來。她實在沒有勇氣現在就把那個殘酷的消息告訴黎可欣。

黎可欣雙手緊握,激動地晃著,口裏喃喃地說:“太好了,太好了,我能回家見爸媽了!”

突然,她眉頭皺了起來,衝著房心愛噘著嘴撒嬌地問:“教練,你說,房教練能給我幾天時間?不會又像上次一樣,就三天吧?”

房心愛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說:“不會,這次假期長一點,一周時間,畢竟,畢竟你拿了這麽多冠軍嘛!”

黎可欣聽到她如此承諾,長長舒了一口氣。房心愛實在不敢再坐下去,她生怕一不小心,自己會說漏嘴,起身告辭。

黎可欣略略有些詫異,教練過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這事完全可以在回去的飛機上說啊。

省隊凱旋而歸,受到了省城人們的夾道歡迎。選手們沒想到自己在省城人們和領導的心中,如此重要,很是激動,都表示要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黎可欣是隊裏的重中之重,自然受到省領導的接見,聆聽著領導對自己的鼓勵、期望,黎可欣心潮起伏,表示絕不辜負領導和人民對自己的期望。

房心愛在慶功宴之後,找到黎可欣,表示要陪她一起回家。黎可欣看著教練,簡直受寵若驚,得了幾個獎牌應該是自己的分內之事,受到這麽高的禮遇有點不太適應。

一路上,房心愛話很少,這好像不符合她平日的性格。不過,現在的黎可欣無暇顧及這些,她把給爸媽買的手機拿出來,根據他們的愛好安裝了APP,還把自己的照片存儲到手機裏。

一大早,田玉英就在自家的院子裏忙來忙去。前來道喜的左鄰右舍絡繹不絕,鄉親們都從電視上看到黎可欣得獎的消息,來到黎家,除了安慰田玉英,就是對他們的女兒讚不絕口。

田玉英雙眸含淚,望著相框裏的黎明:“老黎,我聽你的,不給孩子添亂。可是,如今孩子就要回來了,我可怎麽張口喲?”

鏡框中的黎明蹙著眉鎮定地看著田玉英,仿佛在說:糊塗!我得病是小事,孩子為咱全省爭光是大事!等孩子來了,你就按我教給你的說,就行了。

田玉英輕歎一口氣,無奈地擦了一把淚水,起身準備黎可欣最喜歡的吃食。手裏忙忙碌碌的張羅著,她不時抬眼朝著大門望一眼。

“爸,媽,我,回來了!”黎可欣遠遠望見自家的院門,再也控製不住激動地情緒,甩開房心愛,拉著行李箱,朝著家裏跌跌撞撞狂奔而去。

田玉英聽到黎可欣的喊聲,身軀微微一僵,急忙抬起圍裙的一角,拭了拭眼角,匆忙攏了一把額前的碎發,然後,疾步朝著門口迎了出去。

“乖寶兒,回來了。”田玉英張開雙臂,任由女兒如一隻撲楞著翅膀的燕子一般撲進自己的懷裏。

黎可欣抱著母親的脖子,撒嬌地跟母親說,自己餓壞了,想念母親親手做的吃食。

田玉英寵溺地用手指點點她的額頭,輕聲說:“都給你準備好了,在屋裏呢。”

就在這時,黎可欣才發覺這個家好像少了一個人,她奇怪地問:“我爸呢?她怎麽不出來接我?”

田玉英低下頭,輕輕地吐了一句:“他,他在屋裏。”然後,急匆匆走進了廚房。

黎可欣一腳踏進屋門,朝著裏麵高聲喊道:“爸,爸,快出來,你怎麽不出來啊?是不是……”

等到目光碰撞到櫃子上端端正正地擺放的黑色鏡框時,她的嬉笑凝固在臉上,手裏的行李箱“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可欣!”房心愛急急朝著跑去,在黎可欣身邊一把扶住了她。

黎可欣緩慢地扭頭看著房心愛,眼中盡是不可置信:“教練,教練,這是怎麽回事啊?”

房心愛心疼地扶住黎可欣的肩膀,把她送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慢慢說道:“可欣,本來想早點告訴你,可是,那時候,你正在比賽,所以……”

看著黎可欣眼底一點點的悲哀慢慢溢了出來,彌漫到了她的全身。黎可欣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一雙茫然無措的眼睛盯著父親的遺容。

“為什麽,為什麽呀!”突然,黎可欣嚎啕大哭起來,衝過去抱著父親的遺像淚如雨下。

田玉英身體倚著門框,聽到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她的身體一寸一寸滑落在地,癱軟如泥。

黎可欣嚎哭著,撲向母親,她雙手拽住母親的衣襟,瘋狂地搖晃:“媽,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你說啊!”

房心愛趕緊過來,拚命掰開黎可欣已經有些僵直的手指,扶著田玉英坐在椅子上,然後,又攔腰抱著黎可欣,將她摁在一邊的椅子上。

田玉英抹了一把淚,凝望著黎明的遺像,緩緩開口:“三個月前,你爸一直吵吵胃疼。他的胃是老毛病,這你也知道。”

黎可欣點點頭,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經常胃疼,每次都靠咀嚼幾片生薑止疼。

“我看他這次疼的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厲害,就勸他去醫院檢查檢查。”田玉英抹了抹眼睛,繼續說。

“你也知道你爸,倔的跟頭牛一樣,就是不肯去。後來,疼的實在受不了了,才跟我去了市裏的醫院。”

田玉英一想到丈夫的病情就是這麽耽誤的,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結果出來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就把醫生的診斷書撕了。他說,既然是胃癌晚期了,那就不用看了,反正也是浪費錢。”

田玉英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捂著臉放聲痛哭:“我,我哭著求他啊,啊,讓他好歹住住院,興許能治好呢。可他,他就是不聽啊!嗚嗚嗚……”

此刻,田玉英將自己悲痛欲絕的情緒完全釋放出來,這些天,她憋屈在心裏的悔恨、難過、痛苦已經在心中猶如萬隻螻蟻折磨著她,現在都如脫韁的野馬釋放出來。

黎可欣聽著母親哀痛的講述,眼淚似斷線的珍珠一般簌簌而落,她心裏又怎麽能不了解父親對自己節儉得近乎苛刻呢?

田玉英略微控製了一下情緒,接著說:“後來,他在家裏基本上不吃不喝,一身的肉,都讓那癌細胞啃噬的幹幹淨淨。”

田玉英怎能忘記丈夫那麽魁梧健壯的身軀,在自己的眼前,一點點萎縮,一點點幹枯,一點點油盡燈枯。那種觸手可及的變化,讓她曆曆在目。

“臨走的那天,你爸的意識特別清醒,他說,他現在這個鬼樣子,一定是太難看了,讓我找一張他最帥的照片當遺像。”

田玉英說到這裏,捂著嘴哽咽了好幾聲,然後,緩慢地放下手,喃喃地說:“照片是他自己挑的。他還說,他的病千萬不能早早告訴你,你現在是一名運動員,不光是咱們的女兒,要從大局出發。”

田玉英將眼神從黎明的遺像上抽離出來,轉移到女兒的身上:“你爸說得對,你這次超常發揮,取得這麽多榮譽,你看,我和你爸的臉上多光彩啊!”

黎可欣飛撲在母親的懷裏,摟著母親的脖子放聲痛哭,田玉英的嗚咽聲陪伴著黎可欣的哭聲,在院子裏久久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