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年底事多,今年京內諸事尤其繁雜。

科考放榜之後,郭建儀赫然中了一甲第二名的榜眼,皇帝知他家是大司農的後代,想到郭司農為民操勞一生、積勞成疾,格外歎息了一番,且見郭建儀生得這樣金玉之質,便把對忠誠老臣的一腔念顧加在他的身上,竟直接便挑了他去工部,擔任屯田主事一職,也算是讓他繼承先祖之誌,繼續為朝廷效力之意。

因此這幾日郭建儀亦忙的不可開交,許許多多新舊親戚,自來京後交往的眾人爭相延請,個個想與他交往。

其實郭建儀在未中舉麵聖之前,人麵已經極廣了,凡是見過他的眾人,無不愛他溫和的性情,恭謹的為人,雖然是大家子弟,卻毫無驕奢傲慢之態,總是一派的謙和周到,因此人人樂於結交。

如今更加中了舉,得了皇上青眼,頓時之間更是錦上添花、炙手可熱起來。

這一日郭建儀自外頭回來,先去見過了他母親郭夫人,正好見郭夫人在同他的妹子郭白露在炕上對坐著,做針線說話,見他進來,郭夫人便放下手中針線,問道:“今日又去了哪裏?”

郭建儀一一說了,郭夫人道:“應公府裏你二表哥明日就要出京了,你不要忙的忘了,且記得去看看。”

郭建儀便道:“孩兒記得呢,故而下午跟晚上都騰了空出來,必然要去府裏走一遭兒的。”

郭夫人點頭說道:“你能想到我就放心了,如今你得了官職,你二表哥也被派了這樣能實幹的官兒,你們又都在工部,以後互相幫攜,必然更好辦事了。如今皇恩浩蕩,若是你爭氣,再做出一番事業來,重振郭家的聲望,以後我去了……也好有顏麵見郭家的先人們。”

郭白露在旁聽了,便微笑道:“哥哥大好的日子裏,母親怎麽竟說那些呢?以哥哥的才學,既然出仕,必然大有一番作為,母親隻管放心就是了。”

郭夫人笑道:“說的也是,不過我是我老了,愛多操心……就說前些日子,我看他也並不怎麽專心在讀書上頭,我還暗暗著急,覺著他不肯上進、不把科考功名放在心上呢,心裏不免責怪。竟是做夢也料不到最後他竟然考中了榜眼,爭了這麽大顏麵回來的……”說著,便落下淚來

郭建儀眼圈微微發紅,忙奉上帕子勸母親止淚。

郭白露也勸慰道:“才說著是哥哥的好日子裏,怎麽又哭了呢?哥哥原本跟那些庸庸碌碌之輩是不一樣的,他天資過人,隻需拿出三分聰明來便頂用呢,還不是母親自小教養的好?如今卻還來哭,那些考不中的家裏可又怎麽辦呢?”

郭夫人聽了這話,這才轉了喜色,拭幹了淚,笑道:“我這也是喜極而泣了,隻是因著咱們娘兒們終於熬出了頭來,才一時忍不住,罷了罷了,不說了。”

郭白露見狀,就叫小丫頭打水上來,給母親洗臉,自己對郭建儀道:“哥哥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兩個人到了裏間,郭白露便道:“哥哥可知道我要問你什麽?”

郭建儀心中已經猜到,隻裝不知,反問道:“莫非是看上什麽新樣兒的頭花要我給你買?”

郭白露嗔道:“別又來打混,那件事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總是跟我支支唔唔的,如今各家進宮的人選都陸陸續續出了,怎麽我一直都沒有信兒呢?如今你更是高中了,從中打聽打聽,疏通疏通都是便宜的,總不至於一點兒也不知道?”

原來先前宮內選秀,郭家因也是官宦世家,郭白露年紀雖略小些,卻也在應選之列,不料眼看日子一天天耽擱了,郭家究竟沒接著消息。

郭白露暗暗著急,問過郭建儀數次,郭建儀隻說已經報上名去了……隻等消息罷了,總是這樣說辭,今日郭白露按捺不住,便又來問。

郭建儀聽他妹子這樣說,半晌無言,郭白露凝視著他,若有所思,問道:“哥哥總不會……瞞著我什麽罷?”

郭建儀聽了,微微歎了聲,說道:“我原本同你說過,那宮內又是什麽好去處了?進了宮,步步凶險,誰知會遇上什麽?所以我從來不主張你選秀。”

郭白露聞言驚道:“你、你莫非……哥哥,你快跟我說實話!”

郭建儀把心一橫,便道:“我並沒有給你報名,他們倒是問起來過,我隻推說你年紀小,已經給搪塞過去了。”

郭白露聽了這話,著實震驚,又是失望,緩緩倒退一步,雙眉緊皺,半晌,手拿著帕子掩住口,一轉頭,眼中便掉下淚來。

郭建儀見她傷心,心裏不安,上前去輕聲喚道:“妹妹……”

郭白露將他一推,礙於母親在外不敢高聲,隻忍著淚道:“哥哥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怎麽這點上竟想不通起來,我其實早就料到你必然會在科考上嶄露頭角,故而我想著要進宮去,將來為妃為嬪,好歹也算是郭家在後宮裏有人……以哥哥的才幹,再有我相助,將來何愁不青雲直上?哥哥如今卻這樣……叫我說什麽!”

郭建儀聽了這話,驚心之餘,眼中也見了淚,片刻才道:“我也知道你一心想進宮,並非隻是為了自己如何,然而你想助我,難道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妹子進到那個地方去?你雖有主見,到底年紀還小,雖然聰明,可是比起那些習慣鉤心鬥角手段狠辣的人,卻仍是青澀的很,我怎麽能送你入虎口似的?畢竟我是郭家的男人,好歹一切都得我來擔著,若真送你去了那裏,一家子等閑連麵兒都見不上,稍有差池,又叫我置身何地?”

郭白露擦了擦淚,聽了這話,過了會兒,才點點頭道:“罷了,既然這件事已經是不能成的,又何必再徒增傷心,哥哥既然主意已定,我少不得就聽哥哥的。”

郭建儀道:“妹妹可生我的氣了?”

郭白露道:“你我是兄妹,至親骨肉,我心知你如此隻是為了我好,哪裏會生氣呢?”

郭建儀見她露出笑意,看看門口並無人在,才又道:“妹妹,你也別惱我,我之所以不肯你入宮,一來是因為怕那個地方太凶險,二來,現成的一樁好姻緣在你跟前,怎麽偏不要呢?”

郭白露一聽,緩緩轉身,道:“你說的又是淩家的那個二公子麽?”

郭建儀笑道:“可不正是小絕,上回我領他來家,你不是也見過了的?母親也是讚不絕口的,你見小絕的人物何等之好,更兼他年紀雖小,文采風流叫人驚嘖,若等再過幾年,必然會蟾宮折桂,獨占鼇頭。”

郭白露微微一笑,回頭啐了聲,道:“我知道你跟他玩得好,竟把他誇到天上去了,淩家如今已經是式微了,就算他得了狀元,重振家聲也不能操之過急,對我們竟有什麽相助?”

郭建儀見她如此說,便道:“何必事事都想的這樣深遠?若真的你同他結了緣,你們兩個夫唱婦隨,如神仙一般,何必再想其他?”

郭白露越發紅了臉,便道:“怎麽越說越不像話了。”

郭建儀道:“我隻是為你著想才肯說這些,何況這不過是實話,母親也曾親口說過,當初跟他家曾經有過口頭約定,——說是你們兩個長大了後就結為夫婦呢,莫非你忘了?”

郭白露道:“你也知道是口頭上說的,或許人家也早忘了。你巴巴地記著做什麽,莫非我將來就沒人要了,非得給他們家?”說著臉又紅了,便回過身去。

郭建儀笑道:“上回我旁敲側擊地問過小絕,聽他的口風,他倒似知道這件事,所以我說你且安心……這現成的大好姻緣在呢。”

郭白露看著郭建儀,隻是淡淡一笑。

傍晚時分郭建儀便自去了應公府,同應蘭風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了。

次日一早,郭建儀早早地便又來,此刻天還是黑的,小廝在前引路,遠遠地就見應公府大門口燈火通明,正是下人們在準備車馬遠行等物。

郭建儀忽地看到中間有個人跟別個兒不同,正仔細打量,那人眼神著實厲害,便看過來,見是他,就笑著迎過來作揖,道:“原來是郭大人來了。”

郭建儀向來心細,但凡見過的人都會留意,心中一轉,便記起來,道:“這位不是大理寺的張大哥麽?”

張瑉笑道:“大人真好記性,我隻跟大人見過一麵兒,大人就記住了賤名,真真榮幸。”

郭建儀忙道:“哥哥委實客套,不知今日為何在此?”

張瑉道:“應大人此次南下,兄弟受命隨行保護。”

郭建儀這才恍然,心想這張瑉原本是小唐手底下得力的人,如今竟舍得給了應蘭風,可見兩個的交情也是不一般的,也難得小唐的深情厚誼至此……兩個便又寒暄了數句。

頃刻間應公府諸人相繼出來送行,在門口依依惜別,其他人便留下了,隻有郭建儀,應竹韻,李賢淑仍陪著出京而去。

應蘭風最不舍得應懷真,便抱了她同李賢淑坐在車內,應竹韻郭建儀兩個人騎馬,其他小廝隨從們或者坐車,或者騎馬跟隨。

行到外間的宣和大道上,驀地看到兩邊衛士森嚴,也是一應地挑著燈籠……應竹韻便對郭建儀道:“我差點兒倒忘了,今日是公主和親出發的日子,可巧竟跟哥哥啟程是一天。”

郭建儀也道:“聽說是唐大人做賜婚使,這一去山重水遠,都不知幾時回還。”

因宣和大道被封了,他們便特意饒路而行,從朱雀門出城,直到城外八裏,李賢淑兀自不肯回去,又不敢太過露出悲容來,然而那淚忍了又落,竟沒有休止。

應懷真心中也十分難受,此刻任憑她再懂事,那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便隻緊緊地抱著應蘭風的脖子,不肯撒手。想到前生種種,更是淚如雨下,隻差嚎啕大哭了。

還是郭建儀進來勸說了一會兒,好歹把應懷真抱了過去,應竹韻也勸李賢淑,應蘭風狠了狠心,就跳下馬車。

應懷真被郭建儀抱著,回頭看一眼應蘭風,眼睛即刻又模糊了,隻拚命地叫:“爹!爹!”

應蘭風才走兩步,聽了這聲音又忍不住,便跑回來又把她抱住,在小臉上用力親了幾下,道:“真兒別哭,爹會早點回來跟你和你娘相見的。”

應懷真隻顧著哭,聽了這話,卻還拚命點了點頭,道:“爹要好好地保重……”話未說完,又哭的難以自製。

應懷真哭的頭都有些發暈,原來她先前回想前生,並不記得應蘭風曾被外派過,原本這是一件大事,縱然她再不留心政事也該有印象才對,奈何竟一點也不記得,可見並無此事。

如今雖然反複度量過,自忖這是件對應蘭風有益的好事,可到底不知吉凶如何,臨到生離,忽然心生恐懼,自然更是情難自禁了。

好不容易一家子才告了別,應蘭風上馬而去,漸漸地那身影就看不見了……

應懷真哭得氣短力竭,李賢淑反而漸漸鎮定下來,擦幹了淚,正要叫應懷真上馬車回轉,忽然見城內大旗招展,出來一列隊伍。

郭建儀跟應竹韻回頭,知道是和親的隊伍,當下忙讓車馬往後又退了些。

不多時,那和親的隊列便到了跟前,已經出城八裏,但後麵的隊伍仍是綿延不絕,看來足幾千人馬。

應懷真呆呆地看著,因方才哭過,眼睛鼻子還是紅紅地,臉上掛著淚。

隊伍終於走到三分之一,應懷真才忽然看到隊列裏一個熟悉的人影,著一身淺黃色刺金的吉服,頭戴鑲玉垂帶的進賢冠,端莊肅然地騎馬而行。

應懷真看著那張毫無笑意的臉,嘴唇動了動,無聲喚道:“唐……叔叔……”看著那端莊無情的容顏,忽然打了個寒噤,眼前的小唐便跟她記憶中的唐毅合在一起,心底像是突然進了一股冰冷的寒流,令她牙齒也格格作響。

車隊行進間,馬上的小唐目光一轉,看向這邊,當他掃過眾人,看見應懷真的時候,望著她淚痕狼藉被凍得像是花了似的臉,雙眸中微光流轉,如詫異,如擔憂。

馬兒緩步往前,小唐隻是微微轉頭看著這邊,良久,終於唇角微挑,衝著她輕輕頷首……瞬間,便仍轉過身去,一徑向前而去。

應蘭風跟小唐相繼離京之後,很快地便過了新年。

因老太君發了話,過了年後,應懷真就跟應翠應玉等本族女孩兒一塊兒讀書識字,起初倒也相安無事,可漸漸地便有些流言蜚語傳了出來,應懷真隱約聽了一二,卻隻是不理,後來聽見眾人竊竊私語的厲害,便借機稱病,不去上學了。

如此在家裏呆了數日,李賢淑不免憂慮,加上老太君那邊也問起她,聽說病在家裏,隻道:“快叫大夫給看一看,我隱約聽說已經有些日子了?小孩子家頑皮,或者是借著裝病不去讀書知禮呢?”

又對李賢淑說道:“如今你家裏的在外頭,你卻是很該把孩子照顧好才是,怎麽叫她一直病著?聽說你最近又幫著老三家裏的管事?也別在外頭太操勞了些,反丟了家裏。”

李賢淑聽了這話,疑心有人在老太君跟前碎嘴,畢竟她這一年來偕同許源管家,雖然她為人不似許源一樣鋒芒畢露,誇讚她的人也多,但畢竟她是新回來的,那些久居家裏的都挨不上邊兒,卻叫她憑空管著,又見跟許源交好,怎能甘心?

李賢淑心裏有刺,麵上卻也隻得應承。

回來後李賢淑不免提起,猜究竟是誰在背後使壞。又問應懷真:“我瞧你也不像是病著,是不是在學堂裏有什麽不好呢?若是受了委屈,一定別悶在心裏才好。”

應懷真道:“沒什麽不好,隻是我才去,不免有些不習慣,所以一時不愛去,既然老太君也說了,明兒我再去就是了。”

李賢淑摸著她的頭道:“你爹不在家,隻剩咱們娘兒倆相依為命了,你可要好好的,別讓娘揪心。”

次日,應翠應玉便來叫她,應懷真帶了吉祥,跟李賢淑說了聲,便出了門。

應公府自有給男孩兒們所建的私塾,是在外頭,請了些大儒名流之類的教習。而府內的女孩子們,便隻在府中安置了一所小學塾,每日有飽讀詩書的先生教上幾頁書,下午便有些嬤嬤們教導禮儀之類,功課自然並不繁重,這些女孩子們都是應家同族的,隻當是在一起玩樂罷了。

應懷真到時,已經有許多女孩子在說笑,見她來了,便笑聲漸停,三三兩兩地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下,交頭接耳。

應懷真充耳不聞,自到了位子上坐了,誰知才坐定了,忽然不知從哪裏飛出一個紙團來,正打在她的頭上,應懷真皺眉回頭,卻見身後好幾個女孩子在笑,應蕊卻坐在旁邊。

應懷真想了想,隻是忍了。翻開書看了幾頁,忽然又一個紙團兒過來,骨碌碌滾在她麵前桌上,應懷真抓起來看了看,見上麵隱約有墨色,打開來看,卻見寫著“惡毒下作”四個字,應懷真也不理,隻抓起來放在旁邊。

不多時教習先生來了,此人姓徐,乃是個性情剛直且又飽學的名士,因得罪了朝中人被革了職,應熙便請了他來,教導族內的女孩兒們讀書。

眾女孩子卻甚是懼怕他,忙都規矩落座,徐先生正欲開講,忽然見有人走上前來,抬頭看時,正是近來缺席的應懷真。

徐先生便問道:“有何事?”

應懷真便行了個禮,道:“先生,方才不知是誰扔了這個給我,我因新來,還不懂得是何字,想來必然是姊妹友愛……先生可給我看看麽?”

徐先生應了聲,低頭再看她手中攤開的紙團,一看上麵那四個字,頓時勃然色變,當下也不上課,用戒尺一拍桌子道:“這是誰寫的?”

自然無人應承,滿座寂靜。

徐先生黑著臉,道:“你們不用以為不肯承認我便沒有法子了,我好歹教了你們一頓,難道認不出這是誰的字跡?若還不認,所有人都要罰!”

當下所有女孩子都慌了,紛紛看向中間兩人,那兩個女孩子也是心虛,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先生冷哼道:“你們家裏請我,原本是想教導你們些禮義廉恥,沒想到竟越發教出這種來了,待我去跟應老先生說了,看他如何說法的?”

那兩個女孩兒聽了,忙出列求道:“老師,我們認了,是我們做的。”

徐先生還未開口,應懷真在旁道:“為何老師這般生氣,莫非不是好話?可是兩位姐姐,我初來乍到,哪裏有得罪你們之處?要你們這樣待我?”雖不曾哭,然而委屈之態,卻令人十分憐惜。

兩人更不能言,徐先生便好言安撫應懷真,道:“你不必理她們,以後她們若還敢這樣對你,你隻管跟我說。”好生勸著應懷真回了座,又罰那兩個女孩兒抄寫《女則》。

如此上午的課完了,應懷真夾了書往外走,才出了門,就聽身後有人說道:“真真是跟她的那個娘一般的惡毒,一個折磨佩哥哥不說,如今她更來折磨我們了!”

應懷真回頭看去,道:“躲在背後鬼鬼祟祟地說人是非有什麽意思?真叫我瞧不起!”

話音剛落,卻見應蕊從後麵走了出來,笑道:“這話說的是,說那些不痛不癢地又有什麽用呢,倒不如人家悶聲不響地咬上一口最厲害,這種厲害的招兒偏是我們學不會的。”

應懷真早料到必然是她背後傳言弄鬼,便也笑道:“小人有小人的法子,我口笨心拙,學不來小人的行徑,便隻能用我自己的法子了。”

應蕊走上前來,冷笑道:“你說我是小人?”

應懷真道:“姐姐忙著自認,我也是沒有法子。”

應蕊看著她,忽地說道:“究竟你得意什麽?如今你也一樣嚐到被扔下的滋味了?可笑你娘還哭的那樣,連個體統都沒有,可知道合府裏人人都說她瘋了?”

應懷真聽到她竟說起李賢淑來,再不能忍,死盯著她道:“你說誰?”

應蕊笑道:“自然是你那個商……”

應懷真哪裏容她把話說完,已狠狠一巴掌摑在應蕊的臉上,順勢伸手揪住她的頭發,道:“你再敢說!”

應蕊做夢也料不到應懷真竟會動手,一時尖叫起來,拚命掙紮,她畢竟比應懷真要大,用力一推,便把應懷真推開,一邊指著罵道:“果然是個沒教養的……”罵到一半,忽然跟咬了舌頭一樣停住了。

應懷真正要跳上去再動手,卻不知被誰從身後猛地抱住了,身子騰空而起,耳畔有人道:“懷真懷真!”

應懷真氣得血湧上臉,呼呼喘氣,聽出是郭建儀的聲音,轉頭欲看,不料郭建儀還沒看見,先看見他身邊兒不遠處站著的另一個人:雪白的一張臉,臉上滿是錯愕跟……熟悉的類似嫌惡的表情。

居然正是淩絕。

應懷真一口氣差點噎住,無法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