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從未來蘇醒
心率和呼吸頻率拔升到極限，如果換成普通人，心髒恐怕早就大出血了，肺泡也肯定會盡數破裂。
他驚駭地後退一步，環顧四周——
沒錯，他真的回到臨時據點了。
付梅的屍體還躺在不遠處，克裏斯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
少乾的雙手輕撫他的臉龐，臉上的溫柔笑容隻讓人覺得詭譎恐怖。
“晚上好呀。”
少乾鬆開他的臉，雙手背在身後，乖巧的樣子像是鄰家小妹。
“我為什麽……”
阿瑞爾喃喃自語著，恐懼像是毒藥一樣彌漫在他的血液中，隨著心髒的泵擊流竄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
和上次很像，一切都是假的，都隻是一場“夢”……卻沒有上次的既視感。
少乾擔心地靠近，小聲問道：“清醒過來了……”
“滾開！”
阿瑞爾拍開她的手，這個怪胎的每個動作都讓他頭皮發麻！
少乾委屈地嘟起嘴巴：“幹嘛對人家這麽凶嘛，我是在幫你哦。”
他翻起眼瞼，冷冰冰地瞪著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女，卻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殺了：“你對我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隻是在幫你更了解你自己而已。”少乾吐了吐舌頭，“畢竟，你是最特殊的嘛～”
阿瑞爾沉默不語，努力平複情緒，然後整理一切——
在他“吃”掉祁子恙之後，他就經曆過一場和現實無異的“夢境”；而在他“吃”掉付梅的女兒之後，又經曆了“夢境”。
難道，每次“吃”掉人類，都會經曆這些嗎？
可上次經曆的是“過去”，剛才經曆的可是“未來”……
他抬起頭，不安地問道：“那也是篩選的一環嗎？”
“不是哦，篩選已經通過了。”少乾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我是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麽啦，不過……每個異亂體都有自己的小特長，具體是什麽，還要靠你自己去發掘。”
“見鬼……”
阿瑞爾捂著腦袋，無力地癱坐在地麵上。
剛才的肯定不是“記憶”，畢竟他不知道代達羅斯的隊員都有誰，也從沒有去過亞平寧山脈。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篩選……到底是什麽？”阿瑞爾問道。
少乾搖搖頭：“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不過，你可以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或許我能為你解釋。”
阿瑞爾遲疑片刻，他信不過少乾，但事實上，少乾也的確沒害過他，反而也的確是幫了忙。
如果不是少乾，他恐怕永遠都不知道異亂體還有特殊能力。
在讓克裏斯先離開後，阿瑞爾簡單地把他所看到的事情講給了少乾。
女孩露出恍然大明白的表情，不住地點頭：“哦哦！原來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那就快講，別賣關子！”
“別著急嘛。”少乾坐在他旁邊，活潑地舉起右手，“提問！你知道侵蝕體是怎麽獲取養分的嗎？”
阿瑞爾不耐煩地皺起眉：“當然是靠吃……”
不，不對。
阿瑞爾忽然想起，侵蝕體從來沒有吃過人類，它們隻是在“咀嚼”而已。
侵蝕體……不會進食？
“恭喜你發現了盲點！華生！”少乾像是能讀懂他的思維，“侵蝕體不會進食，依未多隻能在通過視覺侵蝕後達到繁殖的目的……或許用增殖這個詞更恰當一點。但在侵蝕體之間，它們能夠通過吞噬同類，獲取養分，同時體型也會增大。”
阿瑞爾點點頭，這也解釋了為什麽侵蝕體明明是由人類變的，可體型卻比人類大得多。
“但普通的侵蝕體，隻有在極度缺乏養分時才會對同類下手。而我們，異亂體，則可以主動吸收依未多。”
少乾說著，伸出了右手，黑色的依未多固體頓時覆蓋體表，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光。
阿瑞爾愣了一下：“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笨蛋！”少乾沒好氣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就不奇怪嗎？你已經吸收了祁子恙和那個小女孩，那養分去哪兒了？你的體重可沒增加！”
阿瑞爾腦中靈光一閃，瞬間理解了少乾的意思。
原來如此，在他“吃”掉女孩後，多餘的養分觸發了他的“特殊能力”，所以他才會看到“未來”。
但、但這不科學啊！他是怎麽知道未來的事情的？
“特殊能力我理解了，但還有一件事……”阿瑞爾繼續問道，“在見γ之前，我體內的依未多固體突然大量增殖，這是為什麽？”
“γ？”少乾眨巴眨巴眼，表情變得奇怪起來，“哦，他啊……雖然我跟他不熟，但我家老大跟他熟得很。這事兒應該跟γ沒關係，他應該隻是恰好路過，被你吸引過去了。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問問空間站的人。”
阿瑞爾點點頭，雖然毫無緣故，但他還是選擇相信少乾。
少乾站起身，拍拍翹臀上的灰塵，微笑著向林中走去：“你沒事就好，我走啦……哦！對了，還記得我留給你的禮物嗎？”
“禮物？”
阿瑞爾回想了一下，想起少乾曾經說過，他體內有一個“禮物”，一旦有個人死去，他也會死。
突然，阿瑞爾瞪大了眼睛——
難道說就是因為在亞平寧山脈那個人死了，所以他才從夢境中蘇醒過來嗎？！
少乾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神秘地笑笑，消失不見。
這個家夥……
阿瑞爾疲憊地歎了口氣，重新把付梅的屍體擺到其他屍體的旁邊，默哀片刻後緩步離去。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向四周看去。
“玥言，你在，對嗎？”
他說道。
果然，一道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她抱歉地鞠躬：“對不起，一直在這裏偷看。不過放心，我什麽都沒聽到。”
阿瑞爾想要裝出蠻橫的樣子，可想起薩爾娜說過的話，和玥言的死狀，他就怎麽也蠻橫不起來。
他歎了口氣，說道：“沒事。你在這兒幹嘛？”
“錦檢測到了依未多頻段，所以我過來看看。”玥言看了一眼付梅的屍體，把心痛和悲傷藏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但……我認為你做得沒錯，沒必要自責。”
“我有說很自責嗎？”
“有，你的臉上寫著呢。”
“好吧……”阿瑞爾這次沒有反駁，也沒有精力反駁了，“但如你所見，我不是人類，你就不擔心我是侵蝕體嗎？”
玥言忽然沉默了，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龐上，流露出幾分糾結：“實話實說，如果不是列昂節夫先生在場，我恐怕早就對你下手了。我媽媽就是被異亂體殺死的。”
阿瑞爾肌肉一僵，驚愕地看向女孩。
玥言點點頭：“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過，看到剛才那一幕，我相信你是個好人。”
阿瑞爾幹巴巴地笑了：“多謝。不過，為了讓人類和我保持距離，從明天起，我的態度要變得惡劣一些，希望你能配合。”
“你要學薩爾娜前輩嗎？”
“不是，薩爾娜的瘋狂是裝出來的這件事，你們都知道？！”
“不，隻有很少人知道。我的父親是共同體代表議會的議長，所以我知道的事情多一些。”
玥言很平靜地說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阿瑞爾已經見怪不怪了。
想不到議長的女兒也會投身前線啊……
“不過。”玥言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如果你非要和其他人拉開距離的話，大可以選擇其他方法。前輩的方法……不太適合你。”
“的確不太適合。”
阿瑞爾深以為然，光是想出那些惡劣的話語，就很讓他抵觸了。
“我再想想吧。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
在經曆了列昂節夫賴床、克裏斯失蹤、納米機器人深度清理後，阿瑞爾再一次登上了空天飛機。
再次看到這麽大的飛機，還是很讓人震撼，而且依未多富集物從後部排出的經曆也很讓人……難以忘懷。
有了上次的經驗，阿瑞爾先是好好觀察了γ被剃胡子和理發的全過程，然後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麵。
見鬼，雖然γ很冷血，但他真的很帥啊！
不出意外的，卡特再次對玥言動手動腳，然後被玥言告誡自重。
列昂節夫輪番介紹，最後一個才是阿瑞爾。
阿瑞爾站在卡特麵前，在列昂節夫介紹之前報上了自己的姓名：“我是阿瑞爾，身份保密。”
後麵那句話是說給列昂節夫聽得，免得他泄露機密。
“你好，阿瑞爾先……呃。”
卡特剛想和他握手，就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
雖然阿瑞爾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但那種似乎能把他看透的鋒銳目光，讓他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
在他回過神之前，阿瑞爾就已經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了。
等待片刻後，卡特果然沒有像上次一樣過來和他搭話，阿瑞爾這才放心下來。
他采納了薩爾娜和玥言的建議，沒有可以模仿薩爾娜的攻擊性，而是用更直白的方法——
舍棄掉繁文縟節，展示最真實的一麵。
他沒有必要刻意偽裝什麽，他隻需要舍棄表麵功夫，展現他身為阿瑞爾的警惕、多疑和疏離，就能自然而然的和其他人保持距離。
但阿瑞爾本人都不知道，他的兩次“死亡”經曆，已經為他帶來了常人所無法擁有的“隔離感”。
兩個小時後，空天飛機再次抵達亞平寧山脈上空——對於其他人來說是首次。
“錦，掃描地形，派遣武裝無人機，清除附近所有危險因素。確定著陸地點，準備構建通訊基站，時刻和空間站保持聯絡。”
列昂節夫的話和上次如出一轍。
但這次，阿瑞爾就要打斷他了。
“等等。”他側過頭，麵無表情地問道，“降落地點是怎麽確定的？”
列昂節夫說道：“那是一片天然的空地，很適合降落，就選在那裏了。”
“之前的擬合體小隊也都是在哪兒降落的？那有確保過那裏的安全性嗎？侵蝕體設下埋伏怎麽辦？”
阿瑞爾的話有些咄咄逼人，讓列昂節夫的臉色有些難堪。
“埋伏？那種無智能的低等怪物，怎麽可能知道什麽叫埋伏？”鬆範不屑地嗤笑道。
阿瑞爾瞪過去：“那你解釋一下，侵蝕體為什麽會集結襲擊7424號探索區臨時據點？”
鬆範沒想到這個沉默了一路的家夥說話這麽硬氣，頓時有點蔫巴：“巧、巧合吧？”
“兩頭是巧合，三十四頭也是巧合？”阿瑞爾的目光愈發冰冷，刺得列昂節夫和鬆範都說不出話，“確保安全再行動，別忘了，夏淼和議員都是普通人。”
鬆範翻了個白眼，小聲譏諷：“你不也是？”
“沒必要吧。”卡特坐在玥言身邊，保持著王子般的微笑，“有我在，不會讓大家受傷的。”
“不，我認為阿瑞爾說得對。”出人意料的，玥言站在了阿瑞爾這一邊，“前兩支擬合體小隊的實力都在我們之上，但他們還是出現了傷亡，其中肯定有原因。”
“那、那個……”夏淼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似乎生怕惹人不快，“我也覺得……而、而且！有研究表明，依未多也在不斷進化中，即便出現布置陷阱的行為，也很正常……”
列昂節夫犯了難，他本人是不認為會出什麽意外，但既然這麽多人都同意阿瑞爾的說法……
他清了清嗓子，更改了指令：“那我們就采取更保險的計劃吧，直接空降格蘭薩索山，從A24高速公路進入隧道，潛入格蘭薩索地下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