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蘇州知州

朱家,大堂。

有二人坐於其中,悠閑地喝著茶水,目光卻時不時看向門外,偶爾交談兩句。

“爹爹,你說那知州能好好辦事嗎,我總覺得他不是什麽好鳥。”

“哈哈,你就把心放在肚中,這知州上任不足三月,現在這蘇州高層官員,有半數盡在顏勁達手中,還有半數也是各自為營,又怎會服氣他?所以這次我朱家主動向他拋出這個橄欖枝,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況且我可是親自見到那方巡捕趕去了範家,捉拿範銘哲一人那不是手到擒來。”

“爹爹,還是做好二手準備得好,這範家,絕不是那般容易對付。”

“我自是省得!”

這兩人便是前一月才被徽宗任命接管應奉局的朱家父子,此刻正等著下人匯報範府的消息,不過朱勔倒是有些沒底,那位蘇州知州,他也是見過的,直覺告訴他對方絕不是那種任憑擺布之人。

不過朱衝似乎底氣十足,絲毫不覺得那蘇州知州有反對他的本事,若不是朱勔一直說疑心話,搞得他沒甚好心情,怕是他此時都要大擺宴席了。

二人無言,默默品著茶,好一會,終於在那門外看得人來。

隨後便見一商戶打扮的小廝,跑入堂中,連行禮都忘了,慌張道:“大郎君,郎君,範家之事沒有做成,方巡捕是空手而歸的呀!”。

聽此話後,朱衝竟是直接起身,滿臉詫異,將茶杯摔在地上怒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小廝倒是膽小,直接被嚇得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再直視朱衝。

相比於朱衝,朱勔倒是顯得平靜許多,畢竟心中也早做好了此事不成的準備,不過沮喪到底還是會有一些的。

安撫好朱衝情緒,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廝,嚴肅道:“抬起頭來,你且說說此事的具體經過。”

雖然害怕,但那小廝還是將他遠遠瞧見和聽見的東西一五一十說出,不過由於他站的位置實在太遠,有很多都看不清,所以說得模模糊糊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範銘哲並沒有被帶走,而很大原因似乎同那張逮捕文書有關。

“你且退下。”

“是,多謝大郎。”

喝退那小廝,二人一陣沉默,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茶也沒喝一口,仿若就是時間靜止了一般。

“這楊天基真正可惡,怪不得昨日答應得那般爽快,想不到竟在這裏給我埋了個坑,不行,我現在就去找他,非要他給我個交代!”

越想越氣的朱衝再也忍不了了,直接拍桌起身,說著就要去找那蘇州知州楊天基的麻煩。

朱勔隻在一旁看著,沒有阻撓,待朱衝徹底不見身形後這才終於爆發,抓起桌上茶杯,一把摔在地上,頓時茶杯四散開來,口中怒罵:“md,楊天基,今日你在背後擺我朱家一手,我記住了,日後必將十倍償還。”

罵完便也離開了大堂,不過卻是朝書房而去,經過這次事件範家必會有所警覺,怕是會同那顏家結盟,倒是顏家勢力怕是要增加半數不止,這對於現在的朱家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不過這個局麵可不是他朱勔造成的,完全就是朱衝自己一人謀劃的,直到事發後朱勔才得知,所以此刻朱勔對於朱衝還是有很大的不滿的,不過畢竟人家是爹,朱勔自然也做不出那般喪盡天良之事,隻好自己一個人抗下來了。不過朱衝以前也沒有這麽蠢的呀,想來應是年齡大了。

對於朱衝去找楊天基這件事,朱勔覺得大概率是無功而返,畢竟人家都這般做了,肯定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之策。

這不朱衝傍晚回來時滿臉不快,像是別人欠了他錢似的,一言不發,朱勔遠遠瞧見卻是搖了搖頭,不過也迎了上去:

“爹爹,如何那楊天基是如何說的?”

“還能如何說,盡是些廢話,各種推脫責任,說是那州院,司理院全數在那顏勁達手中,他也沒法調用它們的印章,無法集齊三印的逮捕文書,又是沒法生效的。”

“盡是放屁!堂堂知州怎會這點權利都無,他就是不想徹底得罪範家和顏家,才故意這般做的。”

“爹爹放心,待來日我朱家取代顏家後,必定不會放過他!”

當然言語的安慰自是沒甚效果的,於是孝子朱勔便決然帶著朱衝去那芙蓉樓中瀟灑一晚,讓其中俏小姐好好安慰安慰自己老爹,至於他,嗯自是為了緩解一身疲勞。

與此同時,醉仙樓三樓廂房中,範銘哲同一中年男子坐於其內,阿亮和一身著巡捕服飾的漢子候在門外。

那中年男子看著二五左右,卻是長得端正,此時身著加厚儒袍,頭戴東坡巾,腰佩白玉之環,一看就是家底厚實的,嗯,這個中年男子也不是其他人,正是今日談論最多的那蘇州知州楊天基。

今日二人在此會麵,全然是楊天基主導的,其實他本以為範家來的會是範近,還特意點了幾瓶美酒,但誰知卻是範銘哲前來,也就隻好將酒換成了茶。

“咳!楊知州,白日剛令人前往範府捉我,現又這般,莫不是想就此將我擄走?”

範銘哲一上來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開口,看似玩笑,其實是想試探試探楊天基的態度,聽的楊天基滿臉詫異看向範銘哲,喂,你這小孩這般會話術,你爹爹知道嗎?

淺淺咳了幾下,楊天基平複下心境道:“哈哈,賢侄說笑,今日之事實非我本意,實那朱衝憑其職位相壓,我也是身不由己呀,不過好在賢侄聰慧,三言兩語倒說的方巡捕那幫漢子也知曉其中道理,讓其不得不返。”

“不過此事確我不地道,固設此局親自賠罪。”

說到這個楊天基就來氣,那幫漢子哪裏是知曉甚麽道理,分明就是不想替自己背這個黑鍋,至於那逮捕文書不合用,他們知道個甚,不過就是一個借口罷了,就算逮捕文書合用,怕是他們也會找其他借口。

聽楊天基這般說,範銘哲淺喝了杯茶:“既如此,倒是楊知州有心了,不過今日恐怕楊知州設局不止是因為賠罪一事吧,我此次前來既是代表範家,楊知州但說無妨。”

“哈哈,賢侄倒也暢快,既此我便說了”

喝了口茶,楊天基再次說道,

“實不相瞞,此次前來我是想同範家共結同盟,共同對付那朱家。”

“楊知州請恕我拒絕,此事你應該去找那顏通判,而絕非我範家,今日之事我可當沒聽過,楊知州就此告辭。”

說罷範銘哲直接起身,朝楊天基作揖後便直接轉身離開。

範銘哲步伐極快,三兩步便走到門口,眼見下一刻就要開門出去,楊天基的挽留聲音終於傳了過來。

“賢侄,可否止步,聽我言語兩句再決定不遲。”

聽此,範銘哲轉身,不過卻並未再有所動作,立於門邊靜靜看著楊天基。

楊天基見此,歎了口氣,淡淡道:“我來此任職雖不過三月,卻也走遍了這蘇州大大小小百十縣城,我眼所見,皆是當地官員作威作福,朝廷所設需交賦稅每到他們手中皆翻倍取之於民,百姓苦不堪言,而自這朱勔接手應奉局以來,百姓苦難愈加,你可能並未聽說過,不過我卻實親眼見過,百姓家中凡有可賞玩的花石,便攜卒闖入,以黃紙封之,百姓稍有怨言,朱勔便給人蓋上‘大不恭罪’憑此圈奪錢財,普通百姓也常賣兒鬻女,傾家**產。”

“依稀記得我前月剛探尋過得那家農戶,前幾日再去卻早已獨剩一老翁,家中能典當的都典當了,先前那見我邊叫郎君的孩童也不見,反觀院中確是少了一塊堪怪異的石頭,我多番打聽才知,竟是朱勔征了那塊石頭,其後之事也皆因朱勔而生。”

“我自認儒家學子,聖人弟子,又是這蘇州知州,自當為生民立命,但我卻處處受限於人,愧對這知州之位,我想盡我所能除去這朱家,還望二郎相助!”

說話間,楊天基朝範銘哲作揖,眼角落下淚來,語氣也逐漸顫抖,久未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