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春日大典

益州鶴鳴山,此刻的鶴鳴山人聲鼎沸,明天是正一道一年一度的春日大典,各地香客教徒齊聚鶴鳴山,整個鶴鳴山山上山下都是人,山下的客棧早已經爆滿,沒辦法許多人隻能買了帳篷露宿在鶴鳴山周圍。

鶴鳴山天柱峰南麓迎仙坪,張衡駐足停留於此,每次他來這裏都會想起自己的父親,當初父親張道陵就是在這裏飛升。

或許在別人的眼裏,父親是一個得道高人,千年難遇的天才。不過在他的眼裏,父親始終是那個慈祥和藹的親人,如今時光流逝,父親以證仙位,而自己還在這混沌的人世摸爬滾打,從青年到老年,斑駁的兩鬢,蒼老的容顏,看來自己這一輩子是難得正果,難證仙位了。

看著不遠處的高聳的迎仙台,張衡低聲說道:“父親!”

張衡語氣中充滿了懷念,或許人老了都會懷舊吧。

父親的兩個弟子自己的兩個師兄王長,趙升在後山閉關,任何人都不能打擾,自己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他們的消息了。

“不知道今年你們兩個會出來麽?”張衡似是在自言自語。

“龍氣衰微,妖孽從生,國將不國,我輩當如何?”張衡心事重重的說出這句話,然後又自言自語道:“如果父親在,又會如何?”

夕陽漸遠,張衡伸手似乎要將這逝去的夕陽抓在指尖,指縫間,連綴著時光如梭,將年輪逆撥,昔日少年如今卻是兩鬢斑駁。

看著周遭忙忙碌碌的小道士們,張衡感慨良多,轉身回去的路上,一向挺拔的身影,如今卻顯得有些佝僂。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許多信徒就開始趕著往山上走。有花甲之年的老者在子孫的攙扶下步履維艱,有達官顯貴年輕後生錦衣怒放折扇輕搖,有衣不蔽體的乞丐,還有掙紮在這世道中的普通民眾。

從天柱峰上正好能遙遙的看見山道上連綿不絕的人,春日大典,天師賜福,風調雨順,家和安寧。這些人之中當然也有不信道的,不過是趁著這一年一度的春日大典找樂子。

“鶴鳴山上天柱峰,天柱峰前迎仙坪,迎仙坪上迎仙台,迎仙台中坐神仙!”

這首民謠不知從何時起就開始流傳,如今山路之上不知是誰哼唱起了這首民謠,歌聲悠遠。

迎仙坪此時鋪紅掛彩,一片喜慶,這春日大典的流程先是祭拜天地,再祭鬼神,一求祈求風調雨順,二求國泰民安。

祭拜完畢之後,由天師府天師講演道法神通,正一道會給往來信徒發放桃製腰牌,也就是所謂的天師賜福。

“咚~咚~咚!”天柱峰上有人敲響了晨鍾,迎仙坪站滿了正一道的弟子,這些正一道弟子清一色褐色道袍,頭挽道髻,背負符劍。而迎仙台上坐著正一道的二十四位祭酒,天師府的長老以及其它江湖宿宿友人。

迎仙台正中的一張大椅上坐著正一道天師府的天師張衡,張衡此時身穿一副淡白色道袍,上繡太極兩儀圖,顎下雪白的胡須無風自動,遠遠看去一副仙風道骨。

張衡身邊坐著一名身穿官服的帝國官員,正是益州牧郤儉,這個郤儉為人昏庸無能,憑他這個益州牧也是花錢買來的,到任後橫征暴斂、大肆收稅、煩擾百姓。不過今日他來鶴鳴山卻是代表大漢帝國皇室觀禮。

正一道自張道陵起帝國就一直想招攬張道陵入朝為官,不過被張道陵婉拒了,張道陵飛升,帝國對正一道就更加的感興趣了,尤其是傳說中的長生不老之術。

此刻的迎仙坪上早已是人滿為患,三聲鼓罷,春日大典正式開始。張衡整理道袍,手拿浮塵,身後二十四位祭酒緊緊相隨。步履之間,自由氣勢。

迎仙台前一尊大鼎佇立其間,張衡三拜九叩來到鼎前,接過道童遞來的三清香,焚香再拜,有正一道的道士大聲念道:

“正一如氣,萬元如一。

春日大典,祭天拜地。

諸路神明,佑我信徒。

風調雨順,國泰安寧。”

張衡隨著禱詞將三清香插入大鼎中。

張衡做完這一切,轉身掐劍訣,身後二十四位祭酒同一時刻抽出背後符劍,腳步變換,行成了一個大陣。二十四祭酒暗合二十四節氣,符劍飛舞,春夏秋冬。人生草木,往複如昨。

這劍陣是當年張道陵感悟人生如白駒過隙,甲子之年無外乎春夏秋冬四時而創造的劍陣。

劍陣中變幻莫測,時而春如朝露,草長鶯飛。時而夏如驚雷,奔流狂放。又如秋風落葉,金色綿延。轉瞬寒冬凜烈,萬物枯榮。

一個劍陣演繹了一段春夏秋冬。一段春夏秋冬,卻有囊括了整個人生。

這劍陣並不是每年都會出現,十年一次。今年的春日大典正好又是十年之期。

坐在迎仙台上的觀禮眾人,無不是江湖好手,對這套劍陣的感悟頗多。

而外圍的普通信徒民眾就沒有這個感覺了。

張衡浮塵一揚,二十四位祭酒迅速收劍,整齊劃一。

張衡帶著二十四位祭酒回到迎仙台稍作休息。一會還要有天師論道,這才是這些江湖之人來的目的,所謂武道,無非一個道字,誰都想聽一聽正一道天師眼中的道是什麽樣的。

休息期間有正一道的弟子在台前表演,還有正一道請來的各種雜耍,信徒民眾也看的熱烈。

張衡回到主位之上,端起麵前的茶杯飲了一口茶。坐在張衡身邊的郤儉一臉笑意的說道:“張天師真是仙風道骨啊,不知咱這天師府有沒有什麽可以延年益壽的丹藥啊?長生不老咱不敢奢求,不過其它的丹藥應該有吧!”

張衡對這郤儉本來就沒有什麽好感,隻是鑒於他益州牧的身份張衡也不好做的太過份。張衡開口說道:“州牧大人,這世界那裏有什麽長生不老呢?要想延年益壽也不是靠什麽靈丹妙藥,靠的是對天地正道的領悟!”

郤儉臉上露出不耐的神色,郤儉心中罵道,老子要有心情修道,還有功夫在這裏墨跡?郤儉拍拍手,身後一名侍衛捧著一盒禮物走了過來,這盒子裏裝著許多黃金,郤儉心中暗暗發笑,裝什麽得道高人,這世界可是金錢和權利的世界。

侍衛將盒子遞給了郤儉,郤儉雙手捧著盒子,親自將盒子放下張衡麵前說道:“張天師,微薄之禮,不成敬意!”

張衡打開盒子看見裏麵的黃金,眉頭皺了皺說道:“州牧大人,這是何意?”張衡心中越來越看不起郤儉這個人了。

郤儉看到張衡的臉色變化,心中冷笑,郤儉麵色不變的說道:“沒什麽意思,就是向天師求份靈藥,不知天師可否賞臉?”

張衡欲言又止,正一道天師府一向以符籙為代表,不過正一道確實也有煉丹一脈的存在。

張衡開口說道:“州牧大人,恕在下直言,所謂丹藥三分藥性七分毒,曆朝曆代因為食丹藥而死者數不勝數,其中凶險之處大人應該清楚!”

郤儉不為所動,隻是語氣不善的開口道:“我隻知道上任天師張道陵,煉龍虎丹服半枚變入地仙之體,張天師是嫌我給的不夠多?”

張衡無奈,昔日父親築丹龍虎現,天地為之變色,可是這世界又有幾個如自己父親一般的人呢?

張衡開口說道:“州牧大人誤會了,實在是在下這裏真的沒有這種丹藥啊!”

“哼!”郤儉臉色難看的站起身怒道:“張衡!!”

郤儉本想威脅張衡一頓,一想還是算了,郤儉不傻,如今正逢正一道春日大典,今天這鶴鳴山教徒信眾沒有十萬也得有個五六萬,自己要是當眾侮辱了張衡,自己估計很難走出這鶴鳴山。

別看自己是一州之牧,在這幫信徒眼睛裏,別說自己這個州牧了,就是當今天子也沒有人家天師威信高。這幫教徒瘋起來,可不管你是誰。

郤儉想到這裏,訕笑著又坐回了座位之上說道:“張天師,是在下冒昧了。”

張衡微微一笑,沒有在和郤儉糾纏,雙方誰都不願意主動招惹誰。

這時到了天師論道的時間了,張衡整理道袍,對郤儉拱手施禮說道:“郤大人,在下有事不能久陪了。”

郤儉揮手說道:“但去無妨!”

很難想象,剛才兩個人還彼此怒目相向,轉眼間就變得相敬如賓。

張衡身輕如燕,縱身躍到迎仙台頂端,“諸位道友,老朽不才,再次叨擾諸位了!”

也不見張衡如何用力,聲音如洪鍾大呂,整個鶴鳴山上的人隱隱約約都能聽的見,可見這張衡內力之高。雖不及其父,亦是佇立在武道巔峰之人。張衡此時開口說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諸位,這段想必大家都清楚,正是道家的道德經的第一篇,諸位可知世間萬千,皆可證得無上大道。”

張衡說完,台下一人大聲反駁道:“天師此言差矣!”

眾人望去,隻見台下一人高聲說道:“若世間萬千皆可證道,這世界豈不人人皆是神仙?”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天師論道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了,張衡也微微詫異,放眼打量著說話之人,這人身材不高,麵色蠟黃,張衡認得他,這人是蜀中散人,是益州牧郤儉手下的頭號幕僚,譙研。

這人自負道術,為非作歹,益州之人都稱他為病太歲。

張衡知道這譙研一定是受郤儉的指使,不過既然是論道,這譙研也不算故意找茬。

張衡手持浮塵,淩空寫了一個道字,寫完之後張衡開口說道:“隻要心中有道,你我皆可成仙!道不單單指武力高深道法深淺!”

張衡指了指自己的頭說道:“亦是靈魂的升華,所以修道不光修體,亦當修心!”

張衡這句話字字誅心,內合天道,暗諷譙研有道無德,張衡說完,周圍的信徒教眾武林人士皆發出大笑,本來譙研名聲就不好,噓聲四起,譙研怒目看向高台之上的張衡,一甩手,撥開人群走了。

出了這個小插曲,在這枯燥的論道之中也算是調節了氣氛。

張衡站在高台之上洋洋灑灑的講了一遍道德經。

突然張衡感覺腹中劇痛,眼前一黑,身體晃動,張衡察覺不妙,急忙盤膝坐下,以內力壓製身體中的一股黑氣。

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要少數江湖高手,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些許異樣。

日中天,迎仙台,仙人可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