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魂缺一(四)

曾應尋了個由頭,說是帶花生出去吃好吃的,又從慶豐手頭騙到了一兩銀子,曾應暗自竊喜,覺得慶豐也太傻了,太好騙了。

說要帶花生出去吃東西,自然就得帶上花生了,花生許久不曾出過竹林了,也很樂意跟曾應出去。

快要走到小毛驢時,曾應知道小花一見到花生便會發狂,所以,他特地拉著花生,離小花遠遠的,“為什麽不騎它了!”花生疑惑地看著曾應,指著那邊吃草料的毛驢。

“不騎它,你不是很怕它嗎?”

花生甩開曾應的手,往小毛驢那邊跑過去,還朝曾應做了個鬼臉,“我不怕!”

曾應見她如此大膽的模樣,擔憂地喊道:“小心點!別靠它太近!”話一剛落,小毛驢發狂,衝著花生咧開一個大口子,口水直直往下淌,那模樣,簡直就像要吃了花生一樣,花生被嚇得癱倒在地。

曾應一個翻身,躍到了花生的麵前,擋住了毛驢的嘴巴,捂住了毛驢的鼻子,安撫著毛驢,毛驢才慢慢地靜了下來,他便身後的花生說道:“花生,你先走,在外頭等我,”

花生顫聲地說道:“好,”她蒼白著臉,慢慢地起身,然後快速地往竹林跑去,那頭毛驢真的嚇著她了,花生回想著,昨晚上,她靠近毛驢時,都沒有事情發生,但今早她一靠近它時,毛驢又忽然躁動起來了。

一想起毛驢那鋒利的牙齒,淌著的口水,貪婪的目光,花生仍心有餘悸。“真可怕!”

等小花徹底安靜下來時,曾應才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往外頭走去,竹林的外頭,一個嬌小的身影,踢著石子,紅色的衣裙,無由地帶著沉悶的氣氛。

“花生,走吧,別踢石子了,”曾應走到了她的身邊,他能感覺到花生渾身散發的壓抑的氣息。

花生看了他一眼,然而又低垂著頭,像是在自責,曾應歎了歎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吧,想知道什麽?便問吧,”花生抬起頭,詫異地看著曾應,他居然能知道她的心思,“花生就想問,為什麽那個四腳怪物,一見到我,就會變得那麽可怕,”

“它不是怪物,它叫小花,你說它見到你就會發狂,是因為你的身上有種奇怪的氣味,”

“什麽?什麽氣味?快說啊,”花生聞了聞袖子,手臂,她並沒有聞到什麽氣味啊。

曾應見到她緊張的樣子,忽然大笑起來,狠狠地拍了一下花生的腦袋,“新鮮蔬菜味啊,傻瓜,”

便不再理她,一個人輕鬆地走了,花生摸了摸腦袋,迷迷糊糊的,“新鮮蔬菜味?有嗎?聞不出啊,”

前往平山鎮的途中,需要經過一座山,此處比較偏僻,除了上山砍柴的樵夫,一路上很少能見到人。

可是今日不知道怎麽的,曾應居然碰到了送葬的隊伍,奇怪的是,送葬的人沒有佩戴白花、穿著喪衣,而且隊伍後頭,還有兩個官差。

曾應湊近一瞧,兩個官差正是昨日在河邊的小胡子和胖子,他們的表情十分的肅穆,與昨日完全不一樣,曾應拉了一個村民模樣的人,小聲詢問道:“出了什麽事?怎麽有官差跟在棺材後頭啊,”

“唉!李家村的屠夫,死了!今早發現的,官差前來查看,說是被野狼咬死的,唉!真慘啊!”

曾應摸著下巴,沉思著,“野狼嗎?”

“對啊!說來也奇怪,屠夫的婆娘說,昨夜她的男人,突然半夜起來,她以為他是上茅房去了,便沒有理會,誰知道啊,第二天,她的男人就被狼咬死在這裏了,真邪乎啊!”

村民說完了,便唉聲歎氣地離開了,而曾應則一動不動地站立著,皺緊眉目苦思著,“狼?屠夫?不是謀殺,卻又如此的蹊蹺,難道與昨晚的聲音有關嗎?”曾應想著想著,他的腦袋裏一團漿糊,亂得很。

花生動了動曾應,“怎麽不走了,你在想些什麽呀?”曾應被花生這麽一打斷,收了心神,“哦,沒事,我們繼續走吧,”

走著走著,曾應忽然轉過身子來,若有所思地看著花生,看得花生一頭霧水,“花生,昨晚你沒有聽到古怪的聲音嗎,很細很小,人聽了有些煩躁,”

花生咬了咬指頭,想來想去,然後很認真的說,“沒有啊,花生昨晚什麽都沒有聽到啊,”

“哦,”曾應摸著下巴,思緒萬千,繼續往前走了,花生很奇怪地盯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想得那麽認真,連路都不看,差點摔倒,果然,人類的想法太多了,像她這樣的,是怎麽也猜不出他們的心思的。

這是三日一次的趕集,今日的平山古鎮,特別的熱鬧,附近的村民們,帶著新鮮的山貨,也來這兒擺攤。

賣糖人的、賣胭脂水粉的、賣飾品的,吆喝著,嗓門特別大。向來好動的花生卻是怎麽也融入不了這樣的熱鬧中,胭脂水粉不敢碰,米粥、饅頭不敢靠近,當她靠近兔子、活雞活鴨時,那些動物忽然就躁動起來,這令花生一直緊皺著眉頭,一臉的不開心。

若說,她想玩的,願意靠近的東西,就是泥人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粘稠的泥土,在慈祥的老人手中被捏成一個個泥人,那些泥人有眼睛有鼻子,還有小小的嘴巴,花生被這樣的泥人迷住了。

她喜歡泥土,更喜歡用泥土捏能的人,曾應過來扯她時,她仍流連忘返,不肯離開。

捏泥人的老人知道她的心思,慈祥地詢問道:“小姑娘,要不要買一個啊,才兩個銅板,”花生盯著泥人,點了點頭,在那些捏好的泥人裏頭,仔細地挑著,她拿起兩個泥人,一男一女,小小的,怎麽都不舍得放開。

“你真的很想要嗎?想要兩個啊?”曾應出聲詢問。

“嗯,都想要!”花生對兩個泥人愛不釋手,她抬頭看著曾應,清澈純淨的雙目裏,寫滿了渴望的心思。

曾應無奈地拍著腦門,要知道,他手頭好不容易有一些錢的,但是禁不住花生那雙渴望的眼睛,他咬咬牙,“算了,買就買吧,給你買下這兩個,”曾應哭喪著臉,從腰間慢慢地摸出銅板,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老板,給你,四個銅板,”

“好咧,兩位慢走啊!”老人清點了一下銅板,眉開眼笑地送走了兩人。

花生一手一個泥人,蹦蹦跳跳的,好不開心!曾應嬉皮笑臉地靠近花生,盯著花生手頭上的泥人,用商量的口吻問道:“花生,給我一個吧,反正你有兩個,給我一個玩玩吧,”

花生搖搖頭,不同意,“不行,不能給你,那個給楓哥哥的,這個是花生的,不能送給你!”

曾應有些不開心了,“花生,怎麽說,也是我付的錢,要不,我不要了,你就借一個給我玩一會兒,就一會兒,”

曾應眼巴巴地盯著泥人,而花生左看右看,不舍得將泥人給曾應,她搖了搖頭,拒絕了曾應,曾應一下子就黑了臉,轉身就走。

“哼,不就是一破泥人嗎,小孩子的玩意,本道士才不要呢!”

花生不知道曾應怎麽變臉變得那麽快,她快步跟上曾應。

曾應和花生來到了一家酒館,踏進酒館時,花生的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因為她又看到很多人在吃花生粒,再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她沒有那麽激動了,她隻是不開心,但不會動手了。

畢竟上一次,酒樓裏那些人痛苦的叫喊聲,已經讓她認識到了很多,她不會胡亂施法,傷害人類的。

花生不開心地隨曾應入座,她一直把玩著泥人,試圖不去注意周圍那些人夾花生、嚼花生,相對於花生的煩悶,曾應的心情可好了。

“夥計!來一壺酒,兩個小菜,外加一碟花生!”話一剛落,花生便朝曾應投來惡狠狠的目光,曾應一下子便反應過來了,連忙站了起來,對那頭的夥計說:“說錯了,說錯了,不要花生!不吃花生!嗬嗬,花生,你要吃什麽呢?”

“水,”

“咳咳咳,夥計,再來一大壺水,我的朋友渴了,就想喝水!”

“好咧!客官稍等啊,”夥計聽到一大壺水時,微微怔了一下,但是還是按客人的要求,去端酒端菜,端水了。

菜一上來,曾應立馬大口大口地開動,而花生看著煮熟了的米飯、縮成一團的青菜,心生厭惡,惡寒的感覺從腳底滲到各個地方,她放好泥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不敢看向那些所謂的食物。

一杯酒下肚,又一杯酒下肚,曾應滿足得很,拾起筷子,品著小菜,耳朵也不消停,仔細地聽著周圍人的談話,兩個男子的談話,提起了他的興趣。

隻聽一個男子歎了歎氣,“唉!你知道嗎?常和我們喝幾杯的王兄弟,昨夜沒了,”

“怎麽會呢?”另一個男子聽了,十分的震驚。

“唉!他是喝多了,喝死的,”

“怎麽可能,王兄弟可是出了名的能喝,怎麽會喝死了呢?”

“我跟你說,昨晚啊,有人看見他在這家酒館,扔了一錠銀子,提著兩大壇烈酒,在城門處,一個喝了起來,那酒量,就像牛喝水一樣,一個勁地往嘴裏灌,第二天,沒了!喝死了!”

聽了這個話的男子,震驚極了,“不是吧,就這樣,沒了,太奇怪了,王兄弟可是酒鬼啊,竟然喝死了!真的想不到……”後頭那兩個人再說些什麽,曾應已經沒心思聽了,他捏著筷子,神色十分的肅穆,冷峻。

他自言自語道:“才兩日,死了三個人,賭鬼、屠夫還有酒鬼,”越想著,曾應越覺得奇怪。

“聲音,死人,難道是有人特意為之嗎?又存著什麽心思?”他聯想到了這兩夜出現的古怪聲音,他能感覺得到,這三樁命案,不簡單,有人在策劃一場陰謀,一場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