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畜尚知恩人無情

三十多個刺客,圍攏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堵四麵生路,占八方逃途,老不死又如何尋得適當突破之口呢?

可是無論如何,老不死不會坐以待斃,不為自己,隻為手中拎著的小家夥。

但見三十有餘高手未動,老不死已先發製人。

心知小賊乃自己弱點,老不死將其死死扣於腰間,任誰不可近身。

“呼呼”兩掌,但見如來佛印,轟向兩人,那兩人亦是高手,奈何不料老不死如此驟然發難,一個猝不及防,險遭斃命。

“轟”

兩掌兩落,卻隻聞一聲之音,那兩個被攻擊的刺客,極速側移,堪堪逃過雷霆之力,然雖逃過一劫,卻身負重傷,整條手臂險些生生卸下。

借此千鈞一刻,老不死猛撲受傷之人,帶著小賊一衝而出,然而重重包圍,剛自突近那受傷刺客,其後一劍而出,直戳老不死胸口。

老不死回身一躍,再入包圍圈中。

此時此刻,那群刺客心生懼意,心知單打獨鬥,無人可及老不死一招半式,故而一擁而上,刁鑽劍法,詭異刀法,連環流星錘更是虎虎生風,老不死一時之間手忙腳亂,不能自顧。

“攻那鍾離家的小子。”有刺客看出端倪,提醒眾刺客道。

本來尚可憑借不凡功力,與那刺客周旋的老不死,乍聽此言,不由大驚,將小賊一收入肋,夾與臂內,拳腳攻守,更顯吃力。

那些刺客見機可行,紛紛亮出絕招,百招之後,老不死臂膀受傷,鮮血直流,漸染小賊臉上。

小賊怒目含血,心底已是歇斯底裏,奈何啞穴被封,喉嚨幹硬,愣是喊不出一言一語。

恰於此時,老不死血性燃燒,不管不顧,硬抗兩劍落背,血肉翻湧,他咬牙一挺,揚掌一拍,將一人的腦袋拍落在地。

然而,但聞“鏗錚”一聲,老不死大驚。

“什麽?”老不死瞪著血目,小賊亦是驚呆當場。

那被老不死拚死才砸死的人,不見血肉橫飛,竟然隻是一個鐵人而已。

此驚非同小可,老不死心知,這三十之數的刺客中,尚不知有多少鐵人,不敢再以命相搏,彈空一掃,愣是拚著腿部挨砍數刀,借著一掃之力,帶著小賊硬突重圍。

利劍緊隨,直接戳中老不死後背,險些透胸而過,而老不死不敢停留,拚了命它草而去,重傷突圍,那三十有餘的刺客,不死不休,窮追不舍。

千鈞一發,老不死回身單手一撒,銀光乍現,那百數銀針,密密麻麻,覆蓋刺客。

皆刺客一頓之際,老不死竄出十丈,再次揚手,又是百數銀針,那刺客慌亂抵擋,卻隻是一頓而已,複又追擊而上。

倏地,刺客驟然一頓,發現不妙,立即散至四方,扇形追擊。

老不死不往山坡之頂,反而重返木屋,如此逃命路線,難怪讓那刺客暗覺不妙呢!

隻見老不死近了木屋,揚手一掌,“轟隆”巨響,木屋粉碎,獨獨留有一木立於中間。

移形之速,瞬間十丈,單手拿起木片,用力一捏,老不死手裏已不再是一根木頭,而是一把利劍。

劍長四尺,通體混黑,劍體顯三條淺紅紋路,其鋒帶寒,令人見之而心生凜意,鋒芒畢露,劍氣滔天,齊卷亂木綠草,觸物二分,其銳何樣恐怖,可想而知。

“三紋封魔劍?”有人驚呼道。

那刺客一聽此言,一個個激動不已,那一雙雙貪婪之目,綻放精光,緊盯封魔劍。

“哼!有本事盡管來拿吧!”老不死意氣風發,絲毫不複前番那般狼狽,其意之凜,天地駭然。

“一起上!”有人大呼。

眾刺客一聽之下,蜂擁而上,絲毫不懼封魔劍之威。

然而,“撲——”第一個刺客首當其衝,攔腰而斷,隻可惜,卻是一具傀儡鐵人而已,不見血肉橫飛。

老不死封魔劍雖削鐵如泥,其金屬衝擊之力,卻牽動老不死傷勢,背部一番血湧,喉嚨一熱,張口“噗——”吐出一口鮮血。

“他已油盡燈枯了,一起上。”刺客見狀,大吼一聲,剛停下之勢,複又一擁而上。

老不死暗道不妙,不敢多做逗留,手持封魔劍,一路開道,自側翼一突而去,臨去之時,將那封魔劍望後一甩,但聞“鏗”一聲,又戳穿一具傀儡。

那刺客之群見狀,紛紛衝向封魔劍之處,老不死借此得以鬆氣,帶著小賊竄入深山之中。

那多數刺客雖已被寶劍吸引,然而依舊有三道黑影,尾隨老不死窮追不舍。

估計是忌憚老不死功力,那三道黑影隻是尾隨而已,卻不敢貿然近身。

老不死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借此機會,將那江湖秘密,一一吐露予小賊。

原來,小賊乃江湖七大世家的鍾離家後人,而老不死也非小賊爺爺。

小賊的全部家人,早已喪生於鍾離家屠門事故中。

鍾離家世世代代以煉器為生計,在慘遭屠門之前,江湖更有傳言:鍾離神劍霸江湖。

然而,高處不勝寒,鍾離家的錘煉之法,以及以武器換來的各種武功秘籍,遭奸人覬覦,最後慘遭滅門。

老不死是鍾離家的管家,受小賊父母之命,負責帶著繈褓中的小賊逃離鍾離家的屠門大災難,而惜別之時,小賊父母希望老不死給小賊一個平凡的人生。

正是如此,老不死帶著小賊隱居深穀,與世隔絕,而其一身武藝,也因此從未硬性要求小賊修煉,隻是希望他學得一招半式,自保於江湖足矣。

諸不料,那些人還是沒有放過小賊和老不死,十數年後,竟然還追至人煙稀少的山穀之中。

老不死說完,準備解開小賊穴道,讓其獨自逃命,自己則以死報恩,與那三個奸人同歸於盡。

倏地,在此千鈞一發之際,那草地深處,一個龐然大物昂揚其首,橫擺其尾,“轟隆”一聲,山石飛射,草木折腰。

那三個追擊老不死和小賊的刺客,直接被老蛇精拍得眼凸腸飛,腦漿迸濺,斃命當場了。

老不死見狀,輕聲念道:“畜尚知恩,人卻無情,當真人不如畜。”

言畢,心神一鬆,張口“噗——”吐出一口鮮血,萎靡之氣,盡存一息而已。

恰於此時,那老蛇精棄掉三個刺客,衝小武飛射而至,小武見狀,動不可動,言不可言,心知死命難逃,閉目而待。

卻不知,那老蛇精一卷二人,望那深山老林,飛射遁形,轉眼之間,已經無影無蹤了。

隻當小賊再次睜開眼睛時,才知老蛇精意在救人,並無惡意。

死心再生,小賊看一眼老不死,卻已快斷了氣息,當即大喊老蛇精道:“老蛇,快停下,快停下。”

老蛇精聽得聲音,似通人語,當即鬆開二人,卻停於飛瀑潭邊,匍匐在側,不再動靜。

小賊將老不死翻個身,心已碎盡,兩行熱淚,摻雜麵上泥濘,滑落兩頰。

“老不死,你不能死!”

“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

“我不許你死,你不是老不死嘛!你不能死……”

小賊抓著老不死胸前衣服,不斷搖晃,而心中不斷呐喊著。

無奈哭無啼音,喊無話語,隻是雙頰熱淚,咿咿呀呀,無法言表。

而那一搖之下,老不死稍得回光之象,衝小賊露出慈愛一笑,耗盡最後一口氣,呢喃一句:小賊子,記住了,非為自保,不損一命;權名仇恨,付之一笑。

說完,那隻枯槁蒼老的手,欲抬起,撫摸一下那張稚嫩的臉。

又或是想替小賊拂去臉上的淚吧!

可惜,力氣已經盡了,生命也已竭了。

那一滴淚,或許已經夠了吧,老不死如此想。

畢竟,一個從小到大從不落淚的娃兒,哭成了淚人,他覺得夠了。

可是,心中的揪痛,又讓他十分不舍。

多想再繼續保護著這個娃兒,多想再跟他爭那永遠烤不熟的魚兒……

多想再和他對罵一番,多想和他爭那床角一隅……

多想多想啊……

可是,這個世界太殘忍了,根本不管他多麽巨大的渴望了。

當那瘦骨嶙峋的老手攤在地上時,小賊的心髒停了。

淚水好像不知止竭地湧出眼眶,模糊了眼前的老不死,卻又擦得更清澈了。

漸漸的,深山之中響起“嗚嗚”的哭啼聲。

“老不死,我們去烤魚,我再也不搶了……”

“老不死,求你醒醒吧!我再也不頑皮了。”

“老不死,別再耍賴了,你快起來……”

……

潭水之濱,十二三歲的小賊,趴在老不死胸口,數著曾經的點點滴滴,啼哭著,呼喚著,隻要眼前的老不死醒過來,他可以什麽都不要,隻要他醒來……

啼哭之聲,惹那山泉顫抖,惹那老蛇精也悄悄落了淚。

老蛇精將龐大的身軀盤為一團,將老不死和小賊圍在中間,蓋出了一個“蛇洞”。

風吹日曬,山洪暴雨,它都不曾一動,而那小賊的聲音,漸漸無力,體力也漸漸透支,便如以往一般,趴在老不死胸口,睡去了。

他希望一覺醒來,就可以和老不死鬧個不休,他希望一覺醒來,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是,他醒了又睡了,睡了又醒了,可是老不死還是沒有動過一下,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揪著他的耳朵吼著他起床了。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早已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