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憶

蘇夜把臉貼在她的額頭,那溫暖的溫度一點點的失去,最後終於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不,雪兒……”蘇夜顫抖著說出這句話。

羽辰閉上眼,淚水從半空中落下,跌碎。連帶著他對母親所有的恨意,一起化為了灰燼。他一直都是恨她的,當年他抱著失控的弟弟逃跑的時候,各大長老都衝了上來。

那些曾經殺死了自己兄弟姐妹的人,他們當年沒有勇氣逃跑,而今又怎容的下別人逃掉?!

就算羽辰再怎麽驚才絕豔,再怎麽拚命努力,也不可能敵過眾人。他的父親就在那個時候,轉過身,擋住了眾長老,同時也擋住了要殺他們的母親!

他平靜的說:“羽辰,帶著你弟弟走,永遠不要回來。”

就是那一場戰鬥,父親為了保護他們,失去了生命……

而今天,她的母親說出了跟父親同樣的話,也許母子連心,從蘇夫人見到汐顏的第一眼起,就察覺出來了。

這一次,決不能像上一次一樣,他一定要帶著弟弟離開,一定要!

然而,早已寫好的命運,再怎麽拚命,都隻是可笑的掙紮。

蘇夜抱著蘇夫人的屍體,緩緩的走出大廳。

今天是他24歲的生日,他比他最大的哥哥,也就是羽辰的父親小了整整10歲。

他12歲那年,到了應該兄弟相殘的年齡,但是當時的蘇嵐已經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弟弟,他是不可能打過蘇嵐的。

但是,就算死,他也要戰鬥著死去。小蘇夜站在台上,向自己鎖定的命運,發起抗爭。不管有多少失敗他都會死死抓住武器,因為他有他自己的尊嚴。

蘇嵐一直在笑,是那種很淡很淡的笑容。在蘇夜的眼裏,無疑成了嘲弄,他的劍舞得更快更急,卻始終連蘇嵐的衣角都碰不到。

眼前變得模糊,他的身體每一處開始崩潰,他閉上眼,揮出最後一劍,就這樣站著死去吧。

然而,一聲驚呼讓他手微微一抖,憑他對她的熟悉,那個人隻可能白雪。

緊接著,他的劍居然刺到了一物,蘇夜連忙睜開眼睛,蘇嵐的身體正慢慢的倒向他,與其說倒向,到更像是靠近。

“弟弟,你還年輕,要活下去。如果是你,應該能毀了憶靈山莊。”

蘇夜聽完這句話,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真累啊,真的不想再醒來了。可是,哥哥真的死了嗎?!

夢裏總有人在呼喚著他,讓他感到莫名的心安。當他張開眼,便看到了她。

白雪坐在他的床邊睡了,那側臉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場溫馨與美麗。那一瞬,蘇夜想,如果時光靜止在這一刻,他就可以永遠的凝望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白雪一下子醒了過來,一看見他說:“你醒了?!”

蘇夜不自然的咳嗽一聲。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白雪關心的問,聲音如空穀嬌鶯,婉轉動聽。

那是蘇夜12年來聽到最美的聲音,臉不自覺就紅了。

“還發燒嗎?”她白皙的小手撫上他的額頭。

“沒,沒事。”一向大大咧咧的蘇夜,竟然磕巴起來。

“你,你怎麽,沒去大哥那兒?他急忙轉移話題。

“難道,難道大哥他?!”如果蘇嵐死了,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他那兒有好多人照顧,用不到我。”

聽到這話,蘇夜神色黯然了,如果不是白雪,他在這裏死了,興許都沒人知道。

“還好,你那一劍刺歪了,他才能活下來。”白雪笑笑,不在做聲。

現在,蘇夜抱著蘇夫人,一步一步走出山莊,當年音容笑貌都還在眼前,又是一個12年,但是她已經死了。

“謝謝,你這麽多年……”他默默的重複著她的話,你可知道,這麽多年,我都隻是因為你,因為你在我身邊,如果你死了,這條道路,要我一個人如何走下去……

本應該失去意識的汐顏,竟然猛地朝羽辰擊去,羽辰沒有躲閃,因為他不能放手。

“弟弟,先出去,你聽我解釋。”

“滾開!”汐顏咬著牙說出兩個字,那一股冰冷的恨意讓羽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顫抖。

放手!放手!放手!全身的細胞似乎都在顫栗,都在朝他嘶喊。

“把她還給我。”汐顏抬起頭,眼睛大睜,紫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恐怖的猩紅色。

“弟弟?!”羽辰驚訝的看著他,瞳孔驟然縮小。

“殺!”隻聽錚錚劍響,風聲**漾,一把長劍襲來,羽辰竟沒看清他是如何拔出劍的。隻見劍身橫掃,雖是平淡無奇的橫掃千軍,但吞吐的劍芒,竟然長達一尺,寒氣逼人,卻是驚世駭俗。

羽辰抱著陌墨的屍體,一招鐵板橋,腳不動,身體直倒下來,動作幹淨利落,不帶一絲多餘。

原本已經躲開的招式,卻在汐顏露出一絲嘲笑的瞬間改變。橫掃的劍至中途猛然頓住,他竟然反手向下劈去。

身體平倒懸空的羽辰,無處可躲,情急之下一把丟出陌墨,雙手一拍,將劍夾住。劍芒刺傷手掌,血順著胳膊留下來,劍尖還在一寸一寸的逼近。

“你住手!弟弟。”被逼在劍下的生命岌岌可危,羽辰疾呼。

“嗬嗬,除非你死。”汐顏冷笑著,紅色瞳孔裏顯露出殺戮的欲望。

羽辰一腳支撐住身體,一腳向上一踢,踢在汐顏握劍的手腕上,下劈的力道輕了幾分。羽辰將夾劍的雙手向上用力,借助反推的力道,從汐顏的腳下滑了過去。

他滑過汐顏的時候,聽見汐顏發出一種極度溫和的聲音,像柔順的長發拂過臉頰一般,“我會讓你好好享受死亡的。”在羽辰的耳朵裏聽起來,仿佛惡魔的呼吸。

這真的還是那個他曾經拚死保護的弟弟嗎?!那個會依賴的拉著他的手,用稚嫩的聲音喊他哥哥的羽澤嗎?!

他還沒有穩住身體,冷風再次從身後傳來。羽辰急忙腳尖一點,身體飄然躍到半空,然而劍的方向再次詭異的對準了將要下落的他。

羽辰伸入腰間,手微微一抖,一條長鞭旋轉如風,死死纏住劍身。

“這麽簡單的騙局,你怎會看不出呢?為何還要……”汐顏話未說完,狂亂的氣流通過劍身,轉到長鞭上。

羽辰饒是做了準備,但還是被攪亂內息,身體猛地一滯,從空中掉落下來。汐顏偏偏劍鋒,刺在羽辰的左肩上,又一抖手將他甩了出去。

羽辰的後背狠狠撞在一顆樹上,樹斷了,他跌落下來,一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汐顏看著陌墨的屍體,用手輕輕蹭掉了她臉上的粘土,抬手在她身上點了幾下。

羽辰看著汐顏做的這一切,麵色難看,“你怎麽知道的?”

汐顏記得自己抱過陌墨,他對她的身體有著熟悉的感覺。這個一定不是陌墨,而是另有其人。

“哼,所以我不會那麽便宜你的。”汐顏一抬腳,一步數丈,瞬間出現在羽辰的身前。他用手輕輕碰了一下劍尖,把上麵的血放進嘴裏,臉上露出迷亂般享受的表情。

羽辰努力的站起身,長鞭挽了一個漂亮的花,不管怎樣他一定要阻止汐顏。

因為,那是他,唯一的弟弟。

她站在林間,焦急的等待著羽辰的出現…

不知不覺,愣愣出神。轉眼已經5年了,5年前她最後一次見到羽辰。

那時候羽辰站在夕陽裏轉過頭,不再看她,而她卻能感覺到他心裏的沉重。

“我現在冷靜不下來,到底要怎麽辦?”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她不知道那是一件什麽樣的事,會讓羽辰如此緊張,她默默的抓住羽辰的手,那手卻突兀的冰冷。

她恬靜一笑,她的笑讓人感到安心,“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羽辰哥哥。墨兒相信你的。”

那件事,其實她能大概猜到一點的。

從小,羽辰就被蘇伯父管的很嚴,經常一個招式做上幾百遍,如果做不好,估計一天的飯就不用吃了。羽辰的身上,到處都是傷痕。

有一次,小羽辰去找她,沒好好練功,她便有好幾天沒見著他。去問羽澤,羽澤輕輕饒頭,說“哥哥讓我告訴你他很好,隻是最近很忙”。她就猜到,羽辰一定是被蘇伯父修理了……

不遠處的天空忽而陰暗下來,一群鳥驚叫著竄出,好強的殺氣!陌墨心下一驚,急忙提氣,身體輕盈如一隻飛燕,眨眼間鑽入密林之中。

羽澤從小就是一個人,自己跟自己玩,已經習慣了。因為,沒人管他。父親,隻在乎哥哥,對他根本不聞不問,他不在乎,莊主什麽的有哥哥就足夠了。

那次哥哥去找她,要他幫忙騙過父親。羽澤答應了,可從山莊到凝刹樓最快也要3個時辰,他的確盡力,但是還是瞞不過去。

父親對他說:“你自己玩你的去,別把你哥也帶壞了。”

羽澤應了一聲,飛快都跑開了。

蘇莊主看著羽澤遠去的身影,深深歎了口氣。小澤,我隻是希望你能在有限的生命裏,盡量無憂無慮的活著……

他一路,拚命的跑,一進自己的屋子,一把把門關上,用單薄的身體倚著門,滑了下去。

淚像是泉水一樣湧出。

他靠著門,把自己小心翼翼的縮起來,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雙腿,將臉深深的埋了進去。

就算沒哥哥好,也用不著這樣吧?管管我可以嗎?哪怕罵我一句都不行嗎?每個人都說哥哥是天縱奇才,都對哥哥笑,誰也來對我笑一下。

就算早已經習慣了,我也不想這樣孤零零的活下去。

誰來,關心我一下?誰來,求求你們,哪怕有一個也好……

那天晚上,哥哥被父親揍了個半死,羽澤去求情,可父親看也不看他。

應著羽辰的囑托,他去找陌墨。

“那你怎麽有空過來?”

“我又不當莊主,怎麽會忙?”他自嘲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