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別離

“去不去,陌千雪?”眼前的男子背對著他,雙手環抱著,語氣顯得並不友好。

“去嘛,去嘛。”陌千雪微笑,他的笑像是陽光,溫暖的,愉悅的。

“我不擔心自己,也得擔心一下墨兒,是不?”他一邊說一邊走到男子身邊。

“你女兒?!”男子冷冷的說,“我倒忘了,她不是早該死了嗎?”

一抹寒光,地獄般的冰冷,不露一絲痕跡。陌千雪突然出手,他看到那個男子錯愕的眼神,臉上顯出滿足的笑容。

隻可惜,沒有留下血跡。

千鈞一發,男子化作一道幻影,移開了。

“不錯,這才配作我的隊友。”他輕彈了一下劍尖,發出錚錚的響聲,聽起來有種說不清的刺耳。

“能當‘阡陌流雪’的隊友,還真是榮幸!”

【凝刹樓】

那是一座水榭亭香的小樓,周圍是碧綠的湖水,有霧氣籠罩著,顯得有些許神秘。

樓中傳出古箏的聲音,那古樸中透著淡雅的飄逸。清風吹拂過兩岸的柳樹,湖麵上泛出層層漣漪。一時間,仿佛蓮花出水,有詩曾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大概就是如此。再配上鳥鳴聲、蟲蟻聲、流水聲,竟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

陡然間,傳來一陣琵琶聲,瞬間將整個畫卷撕碎。聲音高低起伏明顯突出,有一種奪魂攝魄之意。猛然,琵琶聲轉急,就其中湧出無限殺機,層層包圍了小樓。

古箏聲變得錯亂不堪,瑟瑟發抖,仿佛隨時都會煙滅。而這時湖麵上大朵大朵的蓮花瞬間枯萎,化成紫黑色的**流入湖中,湖水也被染黑。柳樹垂下頭去,飛鳥發出尖銳的叫聲。

就在此時,一聲輕笑從遠處湖上一小舟中傳出,宛如美妙的音樂。說也奇怪,明明距離尚遠,卻仿佛就在小樓眼前一般。不知為何,竟將琵琶聲打斷了一刻。

這下仿佛激怒了隱藏在暗處的人,琵琶如疾風驟雨般響起,銀瓶乍破水漿迸!

笑聲之後,小舟上有人說道:“怎如此不知好歹。”

隨之,笛聲悠揚,如竹間白雪,灑然稀音,讓人心中為之一暖。

眼看一曲《出水蓮》已接近尾聲,箏聲頓時找到突破的地方,危機去了,聲音便順勢淡去。

可笛聲反之更勝,短促而尖銳聲如無數刺出的利箭,反擊琵琶聲。其聲勢咄咄逼人,大有置人於死地之意。

樓中,一女子柔美之聲道:“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公子笛意驚俗,可否入樓一座?”

沒人回答,笛聲還是緊緊壓製著琵琶聲,直到那一聲大響,像是四弦一聲,又像是弦斷人終。

少年這才停手,將手中短笛丟入水中。“救你一命,隻是一座便賠了。”說罷,不顧離小樓尚有數丈之遠,飛身而起,淩空虛步,湖水隨著他的身體,躍起層層花雨。

他翩翩飄逸,轉眼已立於樓前。長長的發絲時而拂過他白皙而英俊的麵容,時而輕撫著那豔紅如血的薄唇。

少年進樓,頓覺呼吸一窒。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美貌無雙的少女。一身淡綠色的衣裙隨風輕揚,像是一隻飛舞的蝴蝶。柔軟的長發披在肩上,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兩顆珍珠,透著古靈精怪的光芒。

看見少年那妖媚的紫眸露出冷冷的嘲笑,不覺頷首。

“笨女人,你不殺他,等著他還來殺你?!”他側坐在女子對麵,不願與她直視,但陣陣梨花香飄散在這樓中。

“婦人之仁!”他抬手拿著一顆葡萄就往嘴裏塞。

“別!”女子一句“別吃”呼之欲出,然而少年已然吞了。

她驚愕半晌,方說:“你沒事?”

“聞說凝刹毒冠絕天下,今日一見放知徒有虛名。”說著,又吃了好幾顆。

“不許你亂說!”少女嬌斥一聲。

少年卻隻是笑,根本沒在意。

她突然察覺,剛才自己被魔音捆住,方寸已亂,毒無法控製,隨聲音而出,竟將一湖的荷花全部毒死,這少年是從劇毒的湖麵上而來的……

“既然公子知道凝刹毒,想必絕非等閑,敢問公子大名?”她聲音清脆動聽。

“啊呀,女人真麻煩,我,汐顏。”少年不耐煩的皺皺眉。

“汐顏?”少女反問,“那公子姓?”

“我…沒、沒姓。”少年的目光黯淡下去。但那也就是一瞬,他起身說,“我累了,這兒有地方休息嗎?”

少女暗想,還沒說清楚就休息?!你到底是誰?

卻見少年回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一刻她絕不懷疑,如果她再遲疑片刻,那麽這個叫汐顏的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

他跟著她來到一間屋子,汐顏走了進去,在**看了又看,確定沒有什麽不幹淨之處,這才說:“行了,你出去,一個時辰之後,叫下人給我準備水,我好沐浴。”

完全是一副當家作主的姿態啊。

於是,當她默默無語的退出房門之後。一向以溫柔賢淑著稱的大小姐暴走了,丫鬟們一個個的見形勢不妙早就躲得遠遠的。一時間碗碟之聲碎裂不止。

當然她也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氣消了之後,又想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救了她一命。叫手下把東西收拾了,自己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發呆。

父親已經失蹤三個月了,她身為凝刹樓的少主陌墨,開始的幾天也沒擔心什麽,她知道就憑他父親陌千雪的實力,這天底下還沒幾個人能動了。

可現在都三個月了,這叫人怎麽放心啊!

今天別的勢力終於忍不住蠢蠢欲動了,知道他們凝刹用毒是天下一絕,便通過天魔音這種手段來暗殺她,真是卑鄙無恥。

看來自己是躲不住了,一定的想個辦法逃跑。他們趁著父親不在,一定會置她於死地的。

剛才那個叫汐顏的,究竟是什麽身份?莫非,莫非是父親擔心她,派來保護她的?

想也是,父親考慮事物,樣樣周到。可是,如果真是父親派的人,為何卻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呢?

父親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這邊,她在胡思亂想。

一個小丫鬟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怎麽了?又是誰殺來了?”她坐在椅子上,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著急的了。

“不是,不是小姐,是我剛才收拾東西,發現了老爺的信。”

“信?”少女接過,見封皮,“吾女,墨兒親啟。”

“為父有要事要辦,可能數月不歸,切勿擔心。若有為父的任何謠言切勿輕信,去找青漣亦止的主人,要記住。”

這封信是什麽時候留下的?

突然,心像是被什麽狠狠的刺了一下,突兀的疼了起來。她驀地站起身,朝父親的房間跑去,推門,眼前的一切……

少女愣住了,信輕輕飄落在地上。

【某地】

四處是皚皚白雪,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大腦開始眩暈,手裏的劍深**進地麵。

他半跪在地上,血在身下盛開花朵。陌千雪努力抬起頭,臉上還是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隻是多了一絲嘲笑。

眼前是一條斷的手臂,那是從他10歲就跟他在一起的同伴。

他忽而慌張起來,目光四處搜索,他看到了想看的人。

心突然刺痛,自從他16歲成為凝刹樓主,這種感覺已經許多年都不曾有過。

笑容從臉上消失了,他生氣了!

來的人都死了嗎?

是的,雪地上東一片西一片的全是鮮血染出的圖案。

他必須要做點什麽,這時,他一點一點凝聚著已經開始渙散的意識。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陌千雪猛然的躍起,劍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好快的一劍!

“噗!”兵器刺入身體的聲音。

然後是驚愕的聲音:“你,你怎麽知道會是我?!”

陌千雪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血從他的嘴裏噴出,血在他身上暈出更大麵積的紅色。

“哈哈哈!”那個聲音大肆的笑了起來,“這樣都能發出如此淩厲的攻擊,陌千雪你還真是可怕。”邀請陌千雪來的那個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的傷口。

“隻不過幸好你這樣,不然我或許就死了吧!”他一掌將陌千雪擊出,掌風連帶著陌千雪的衣角揮開了去。

雪地上又一次出現觸目驚心的紅,陌千雪躺在地上。

“你還真是狼狽!”聽了這話,陌千雪終於支撐不住了,隻看見那人肆虐的笑容。

陌墨推開房門,眼前是父親最愛的芍藥,曾經豔麗的花瓣,如今已經灰敗的落了一地。

父親的花落了。

“來人!來人!”她嘶聲喊著。

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小姐。”

“你們!是不是你們!你們偷懶了是不是?!花怎麽會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語無倫次的喊著。

“不是,花、花自己落得。”丫鬟們戰戰兢兢的回答。

她忽而沒了底氣,輕輕揮了揮手,讓丫鬟們走了。

心裏一瞬間便空了。

腳步聲從外麵傳來,汐顏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你,影響我睡覺了。”

陌墨發誓,那一刻她真想殺了他。

“別來煩我!”可她還是忍住了。“你不願在這裏呆著,可以走。”她冷冷地說。

“嘖!”少年聳聳肩,“你以為我愛在這裏呆著嗎?”

“那請自便。”陌墨實在懶得再理他。

“希望你不後悔就好,當初不知道是哪個人求我來著。”他轉身往外走。

“等下,你說什麽?!”

“你說我說什麽?”汐顏轉頭,朝她一笑。那一笑太美,連陽光也黯淡了幾分。紫色的眼睛像是漩渦一般,多看幾眼便有吸進去的危險。

陌墨隻是愣了片刻,然後平靜的問:“你就是‘青蓮亦止’派來的?”

“不錯。”少年狡黠的一笑。“好啦,有人不歡迎我,正好走咯。”汐顏又要往外走。

“你站住!”還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小角色,就這麽囂張。

“還輪不到你來命令我!”沒有出乎陌墨的意料,隻要稍微限製汐顏,他就會像一頭小獅子一樣的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