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隻為自己的興致
林綰墨閑閑的走在街上,冷澤一臉無奈的跟在林綰墨的身後。就算是王上冊封不過是為了讓林家出一個人質,此時此刻她林綰墨也還是夫人,作為侍衛的冷澤隻有聽命的份兒。
喜慶的紅色衣衫被微風吹起,鳳冠上垂下的流蘇隨意的晃動起來。林綰墨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冷澤。
“夫人有什麽吩咐?”冷澤上前一步問道。
林綰墨想了想,掩口一笑:“罷了,還是走吧。”
說完,林綰墨轉過去繼續緩步走著。冷澤心裏疑惑,抬頭看了一眼,方才停步的地方正是都城之中有名的酒坊,綠江南。
林家距離王宮並不是很遠,所以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經能夠看見王宮的正門。
林綰墨又一次停下腳步。
“請冷侍衛帶路。”
“嗯?”冷澤疑惑的偏了一下頭。他本以為,如林綰墨這般不願被輕視的女子應當毫無懸念的執著於從皇宮正門進去,可如今正門就在眼前,她卻說讓自己帶路?
“正門乃是迎娶王後的,綰墨不敢僭越。”林綰墨笑的疏離,平和而安靜的看著冷澤。
冷澤聞言,心裏笑了笑。這樣聰明的一位夫人想必會知道如何討王上歡心。
腳步一轉,冷澤在前麵引路,帶著林綰墨自偏門進入,一路走到後宮月門之前。那裏已經有教習侍女等候。
“有勞冷侍衛。”林綰墨對著冷澤頷首一笑。
冷澤忙拱手答禮,目光瞥向一旁站著的教習侍女。
理所應當,冷澤在這些教習侍女的臉上看到了驚異,甚至是震驚。王上自登基以來,每一次冊封夫人都是冷澤送到這裏的,可唯獨對這位夫人,冷澤拱手見禮,將她視為夫人。
“這位是王上新冊封的夫人,林丞相的長女。你等小心侍候,不得怠慢。”冷澤臨走之前補了一句,聽得林綰墨眉頭微微一挑。
他這是在幫自己還是在給自己下絆子?林家支持前太子這是不言的秘密,那些揣測王上心思的人必定能夠猜到王上心裏已經打算疏遠林家。這個時候,她的入宮怎麽看都明顯是人質,不會受寵。
宮中重來不缺欺軟怕硬落井下石之輩,看來以後得日子要不好過了。林綰墨似若無意的瞟了冷澤的背影一眼,目光之中漏出幾分若有所思。
“請夫人跟我來。”為首的一個教習侍女上前一步對林綰墨道。“我叫君蘭。”
“君子之蘭花,好名字。”林綰墨輕笑一聲,舉步跟著君蘭走在後宮的一處小徑上。
一麵走著,君蘭一麵幽幽的道:“王上在夫人之前還有三位夫人,分別住在這園子的東南西三角。王上並沒有寵幸過其中任何一位夫人,所以夫人您雖然是後入宮的,又不巧住在離王上寢宮最遠的北角,但還是並非就是落後了她們的。”
林綰墨聞言隻是點了點頭,唇邊笑意險險就要掩飾不住。住的這麽偏,估計那位政務繁忙的君主不會想起她了。五年時間雖然不短,但隻要刻意銷聲匿跡,相信還是可以平安度過的。
“哎呦,這是誰啊。”正走著,斜麵路上忽然傳來一聲嬌笑,跟著一個窈窕美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林綰墨轉頭看過去,上下打量了一番對麵的人。長發挽起,酥胸若隱若現,一條薄紗長裙之下隱隱看得見渾圓無暇的腿。她坐在四人抬著的小轎上,斜靠在一側,赤著的腳搭在另一側扶手上,極盡妖嬈。
“回鳳夫人,這位是王上新冊封的夫人。”君蘭屈膝見禮道。
林綰墨仍舊直身站著,對眼前這位夫人的到來無動於衷。
“大膽,見了鳳夫人還不跪下?”鳳夫人旁邊的侍女揚聲道。
林綰墨聞言,不冷不熱的看了那侍女一眼,又轉頭對君蘭道:“若我沒有記錯,這位鳳夫人也是夫人。”
“是。”
“王上冊封給我的名號也是夫人。”
“是。”
“既然如此,我若是跪這位鳳夫人,豈不是顯得王上厚此薄彼,親近明家而疏遠我林家?傳了出去,我想這有損王上公正形象吧?”林綰墨嘴角噙著笑意看著那個侍女。“不知道這個罪責是你來承擔呢,還是你家鳳夫人承擔呢?”
說完,林綰墨微微抬眼直視著明鳳。
她聽說過這位明鳳姑娘,出身在將軍明家,自幼長在邊關,被父兄驕縱慣了,哪怕是回了都城,也從不肯收斂。
“好厲害的一張嘴。”明鳳不怒反笑,一縱身躍下轎子走到林綰墨麵前。“我聽說過你,林綰墨。你在晉陽城很有名。”
“能被鳳夫人聞名,綰墨榮幸。”林綰墨頷首一笑。“若是鳳夫人無事,綰墨就先告退了。”
說完,林綰墨轉身就要離開。
“林綰墨,在這宮中你鬥不過我。”明鳳在林綰墨身後揚聲道。
林綰墨腳步一頓,旋即釋然。難怪明鳳要在這大太陽底下等著,原來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鳳夫人放心便是,綰墨並不想跟你爭什麽。”林綰墨頭也不回丟下一句話。
君蘭跟在林綰墨身邊,有些疑惑的偷偷看林綰墨。方才那句話究竟是氣話呢還是林綰墨的真心話。
“跟著我注定要被宮中的人欺負。不受寵的人待遇如何,我想我不說你也明白。現在離開還來得及。”站在自己寢宮門口,林綰墨認真的看著君蘭。
“夫人聰慧,受寵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君蘭垂下頭不敢與林綰墨對視。
林綰墨搖頭笑道:“君蘭,你可知道我今日是如何入宮的?”
君蘭搖了搖頭。
“步行。”
“啊?”君蘭疑惑的瞪起眼睛。每一位夫人入宮,王上都會派冷侍衛帶著轎子去接,這是慣例啊。
“轎子被我下令拆了。”林綰墨說得無比輕鬆。“所以,你看,尚未入宮之前我就已經得罪了王上,掃了王上的麵子,不管時間如何推移,我都不會受寵。”
拆了?君蘭愣住。如此看來,跟著這樣一位主子果然不會有什麽大出息的,搞不好還會被宮裏這群勢利小人欺負。
可是,這不是她能選擇的啊。
“夫人多心了,婢女隻是負責服侍夫人,不敢挑肥揀瘦。”
“你若是後悔了可以隨時告訴我。”林綰墨也不勉強她,轉了步子走進這位於北麵偏僻地方的墨宮。
此後五年,她將躲在這裏,以墨夫人的身份生活。
禦書房裏,沐楓洛放下手裏的奏章,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冷澤道:“於是你就聽了她的話,把轎子拆了,東西當了?”
“是,當了不少銀子呢,我送到國庫去了。”
沐楓洛簡直要笑得跌到地上去,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麽有趣的事情。好歹也是一番嫁娶,她竟橫了心硬是走著來宮裏。
冷澤無奈的看著王上幾乎笑得背過氣去。當時林綰墨一身紅色嫁衣在前麵走,一路上多少老百姓看著,王上啊王上,這一次你的臉估計丟得大了。
“好好好,這姑娘有點意思。”
“那王上要不要去看看這位有點意思的姑娘?”冷澤趁機接口道。
一旦沐楓洛寵幸過這些夫人中的任何一個,那麽剩下的人都會去煩那個被寵幸的人,那他這個倒黴的跟班就可以解脫了。
“明日正午讓她們都來禦花園裏,既然多了一個人,這規矩也要改一改了。”
君蘭將消息告訴林綰墨的時候,她正在看書。燭光微微的晃動著,她將書貼近了燭台,偶爾動手翻過一頁。
“夫人?”
“我聽見了。”林綰墨又翻過一頁書。“天晚了,你去歇著吧。”
“請問夫人明日穿什麽衣裳?”君蘭不得不多問一句。她是才跟著林綰墨的,對她的喜好一點不知,總要問一問才安心。
林綰墨凝神想了一想道:“那禦花園中都有些什麽花?”
“這個時候開的,大約應該是玉蘭花吧。”
林綰墨點了點頭:“明天穿白色。”
“白色?”君蘭不得不懷疑林綰墨是故意的。
禦花園中姹紫嫣紅,百花爭奇鬥豔,白色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顏色。況且,那玉蘭花也是白色,墨夫人若真穿著一身白色站在樹下,估計連看見她都不容易。
林綰墨翻過一頁書,一抬眼見君蘭仍舊站在原地,不由得詫異:“還有事情?”
“沒,沒有。”君蘭慌忙收起自己走神的狀態。“夫人,那玉蘭花是白色的。您明兒穿白色,會不會不太好?”
“會。”林綰墨倒也不隱瞞什麽。“但唯有白色配得上那一園子的清幽雅靜。雖說是去見王駕,也不能壞了自己賞花的興致。”
敢情這是賞花第一,王上看著是否賞心悅目還在其次?君蘭有些明白林綰墨的意思了。這樣的一個女子應該是不願意呆在宮裏的吧?
可是,人這一生又哪裏會事事順遂呢?墨夫人,你注定是屬於王宮的,即便你自己心裏不願意,這也已經是不可改變的。這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