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遺落的發帶
匆匆回到知味軒，前廳的客人早已離去多時，偌大的廳堂顯得有些冷清，軒轅華庭詢問到沈夢楹仍在後院的雅間後不禁鬆口氣，繼而朝後院走去。
“小氣王爺，真把我扔在這裏不管了嗎？！”
沈夢楹其實早已是飽得不能再飽，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飽，知味軒的菜真是和江府廚子做的有得一拚。看著桌上擺滿了已見底的碟子盤子，沈夢楹就連念叨軒轅華庭的力氣也沒有了。
說起來這個姚掌櫃也真是個好人，見她吃飽了，也不催促她結帳什麽的，隻是一會兒問還想吃什麽，一會兒問還想喝點什麽，接著又吩咐人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收拾幹淨，換上大盤新鮮的水果。於是她一邊吃著美味的桔子一邊想：看來這姚掌櫃是想多賺那個小氣王爺的錢。
“吃飽了？”窗外冷不丁傳來一聲沒有絲毫感情的問候，猛地將正吃桔子的她嗆到，聲音的主人顯然沒有想到會這樣，一時愣在原地。
“你，你，你……”沈夢楹指著軒轅華庭的鼻子，卻半天沒說出個下文。
如此，他不禁微微皺眉：“見到我為何如此驚訝？”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桔子，沈夢楹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道：“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她終於不用怕姚掌櫃管自己要飯錢了！
軒轅華庭又是一愣，完全不知道該怎樣繼續這個話題。
“姚掌櫃，結帳！”沈夢楹很不客氣地搶了軒轅華庭的台詞，卻見姚掌櫃搖搖頭道：“小姐您難得來次，隻要您吃著高興就好了，小的怎麽還會找您和燁王爺要銀子呢！”
咦？！沈夢楹詫異地盯著姚掌櫃看了又看，直到姚掌櫃覺得渾身冷汗直冒，她才幽幽說道：“你不會在菜裏放了什麽吧？”很可疑，居然吃飯不要錢！
“小的冤枉啊！”姚掌櫃聞言倏得跪倒在地大喊，“小姐，如果是哪裏做的不好您說，我一定——”
“咳！”聽軒轅華庭冷冷地幹咳一聲，姚掌櫃這才停口，滿臉委屈地看著眼前的二人。
“姚掌櫃，你還是算一算，然後到本王府上要銀子，一定要來，不然，這位小姐怕是再也不會來你們這兒了。”軒轅華庭看了看一旁朝自己吐吐舌頭的人兒，又是淡淡一笑。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姚掌櫃擦擦額上的冷汗，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小的會盡快差人去府上，王爺，小姐，二位好走……”
見著二人已走出後院，姚掌櫃這才狠狠鬆了口氣，一旁的夥計搬一把椅子過來讓他坐下，好奇地問道：“這二位是？”
“你新來的不知道，這二位，一個是當朝的燁王爺，另外一個，是少主的妹妹，以後她來了，得好生伺候。”姚掌櫃閉上眼，好一會兒，心跳才似乎平穩下來，“對了，叫個人去燁王府收銀子，再叫個人暗中跟著小姐，直到小姐平安回到府上。”
“是。”夥計應聲去了前廳，整個知味軒終於安靜下來，悄然等待晚上的客人光臨。
“現在打算去哪兒？”出了知味軒，軒轅華庭看看熱鬧的大街，心底盤算著要不要買點什麽回去哄哄府裏的那個小丫頭，可是見沈夢楹還跟著自己，不禁有些犯難。
“我也該回去了，出來這麽久，也不知道小樂那邊有沒有事，萬一被逸哥哥發現我偷偷溜出來，他肯定不會輕饒小樂的。”
“你是溜出來的？”軒轅華庭眼中的平淡被一抹驚訝代替，她確實讓自己刮目相看。
沈夢楹心虛的笑笑：“所以我要趕快回去，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當然是最好！我先走啦！”衝軒轅華庭擺擺手，她轉身打算離開，卻是剛走出兩步，她又回過頭來道：“今天謝謝你，雖然事情沒有成功，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粉色的身影在他的視線中越來越遠，不多時，便消失在茫茫人群中。軒轅華庭慢慢收回視線，突然瞟見地上有一絲粉紅，定睛一看，是一條細柔的緞帶，好像是她的。俯身撿起，看它靜靜的躺在自己手心，就好似看到了她的笑，軒轅華庭眼中不經意地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將緞帶收入袖中。既然是她的，那就等下次見到時還給她吧！
江府。
前廳沉浸在異常壓抑的氣氛之中，江逸臣滿臉怒氣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下人們以及跪在地上的小樂。
“你們誰也沒見過小姐嗎？”
眾人齊搖頭，管家梅忠更是遠遠站在一旁低著頭不說話。自從他知道那天錯把沈夢楹當成是丫環開始，他就一直躲著沈夢楹，生怕被她抓到什麽把柄。
啪！
江逸臣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具直晃。一旁的顧喻紓連忙上前勸道：“逸臣，小楹可能是一時貪玩，她那天扮成是丫環還沒有人認得，今日她也可能隻溜出去玩一玩，說不定很快就會回來了。”見江逸臣不出聲，顧喻紓又轉向小樂：“小樂，小姐出去多久了？”
“小姐出去……已……已經兩個時辰了……”小樂顫聲道，“小……小姐說，她隻是出去一會兒……”
“出去一會兒就是兩個時辰還不見人回來？”
正當江逸臣越發著急之時，忽見有人來報，說沈夢楹正和燁王爺在知味軒用餐。
“她居然和燁王爺！”顧喻紓聞言驚詫出聲，意識到自己失態，她連忙改口道：“既然是這樣，那逸臣你也不用擔心了。”
江逸臣暗自思量片刻，繼而疲憊地搖了搖頭。囑咐了來人幾句要照看好沈夢楹一類的話後，他一人離開前廳回了南苑。
“都下去吧，小樂你留下。”顧喻紓見江逸臣離去又有了底氣，讓仆人們離開，卻獨獨不讓小樂走。雖然不喜歡顧喻紓，但她畢竟還是江府的女主人，小樂隻能乖乖的站在原地，連覺得膝蓋疼也不敢伸手去揉。
顧喻紓笑了笑道：“小樂，我知道你們當下人的不能不聽主子的話，但是，不管你家小姐是怎樣想的，你最好還是勸她乖乖待在惜夢園，她都快是太子的人了，還這樣隨便跑出去，這不是拿笑話給外人看嘛？這話聽著是不太好聽，但我也是為了你家小姐好，知道嗎？”
“小樂明白。”她點點頭，“小樂會照顧好小姐的。”
“這樣最好。”顧喻紓滿意地笑笑。
見她轉身離去，小樂似是受了沈夢楹的影響，竟情不自禁地對她的背影吐吐舌頭。似是覺得不妥，顧喻紓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見小樂還是乖乖的低著頭站在原地，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道：“沒什麽事你就回去吧，你家小姐或許很快就回來了。”
回到江府的沈夢楹聽小樂將她走後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過一遍後，覺得小樂因為她受了委屈實在過意不去，稍作整理後便拉著小樂的手去南苑找江逸臣。
下午的太陽突然躲到雲層後麵半天不露臉，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沉悶的氣息，看樣子晚上會下雨。
來到南苑的書房，沈夢楹正要敲門，卻見門隻是虛掩著，於是輕輕推開來，一眼便看到江逸臣正在屋裏看書。可能是聽到門口的動靜，江逸臣從書中抬起頭來，發現沈夢楹在門口站著，便輕聲喚她進來。
“玩得開心麽？”江逸臣眼中已沒了先前的怒氣，也不問她偷偷溜出去做了些什麽。
“你為什麽不問我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呢？”沈夢楹好奇地看著江逸臣，好像要從他眼裏找出什麽蛛絲馬跡。
江逸臣淡淡一笑：“如果你想說，自會說給我聽。”
“好吧。”沈夢楹坐到江逸臣身邊，說：“我可以告訴你我去了哪兒，做了些什麽，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沈夢楹看了一眼不安地站在書房門口的小樂，輕聲道：“是你讓小樂一定要聽從我的吩咐的，所以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再罰她。”
“這丫頭，本事見長啊，居然會把你拉來當擋箭牌。”江逸臣冷冷一笑，“我是讓她去伺候你，並不是讓她去替你做這江府的大小姐。”
“今日是我自己執意要出去的，真的和她沒關係。”沈夢楹搖搖江逸臣的胳膊，撒嬌道：“逸哥哥，你就別再生氣了好嗎？”
江逸臣一聲歎息，摸摸沈夢楹的腦袋，道：“說吧，去哪兒了？怎麽會和燁王爺在一起？”
“你怎麽知道我和那個小氣王爺在一起的？”難道他有千裏眼嗎？
“小氣王爺？”江逸臣神情一滯，“你居然如此稱呼燁王爺！”
“他本來就好小氣嘛，我叫他帶我去見太子，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他卻問我要回報，這不是小氣是什麽。”沈夢楹並沒有注意到江逸臣眼中的驚訝，自顧自的翻著桌上的書本，那好像是帳本。
江逸臣拿過沈夢楹手中的帳本，表情嚴肅地問道：“你進宮見太子了？”
沈夢楹點點頭：“我隻是想讓他解除婚約，可是他不肯，所以我就走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麽小氣王爺大發善心，居然請我吃飯。”說到這裏，突然又想起知味軒的點心，真是意猶未盡。“逸哥哥，那個叫‘知味軒’的酒樓裏做出的點心真的好好吃呢！菜也好好吃！而且那個姚掌櫃好大方哦，我吃了那麽多，居然還不收我錢！”
江逸臣隻覺得眼前金星直冒：“小楹……知味軒本就是我們江家的產業……你是江府的大小姐，誰敢收你的銀子……”
“啊？”她立即換上一副呆滯的模樣。
江逸臣寵溺地拍拍她的頭，笑道：“真是個傻丫頭。”窗外忽起一陣風，吹得桌上的白紙嘩嘩作響。起身將窗戶關上，他猶豫片刻，轉身對她說：“明日一早我便會出一趟遠門，你要在家裏好好待著，別再到處跑，我真的很擔心你的安全。”
“出遠門？什麽時候能回來？”沈夢楹心裏有說不出的不安，難道要她自己一個人去麵對即將到來的出嫁之日嗎？
“放心，四天之內我便會回來，我不會眼睜睜看你嫁入宮中的。”
“你有辦法對嗎？”沈夢楹心裏騰起一絲希望。
“我會盡力而為。”江逸臣眼中依舊有淡淡的哀傷，卻很快被一份堅定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