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意
“不會輕意罷休?”軒轅龍雲冷眼看著楚思柔,嘴角勾起一絲怪異的笑,“她已經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還想要怎樣?!”
楚思柔心中一顫,猜想軒轅龍雲定是知道了什麽,隻得站在一旁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你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裏了,我叫你走你沒聽到嗎?滾——”軒轅龍雲瞪大了雙眼,黑暗中的他的模樣變得有些微的猙獰。
楚思柔被他的話嚇到了,瞬間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殿下,您以前不是這麽對思柔的。思柔有哪裏做錯了,令您如此生氣?還是因為那個沈夢楹,您已經不把思柔放在心裏了?比起她,思柔就真有那麽差勁嗎?”
“她?”軒轅龍雲斜眼看著她,語氣冰冷得讓人生愄,“你連她的半分也及不上!”
“為什麽——”楚思柔一步步退後,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直喜歡的男人,“思柔從小便一心一意跟著您,處處對您言聽計從,她呢?!她一再違背你和姨母的意願,一再的與姨母作對,為何您還如此護著她?她到底有什麽好!”
“是啊……為什麽呢……”軒轅龍雲低頭苦笑,“她到底哪裏好呢……嗬嗬,我也不知道……”他轉身回到床邊,直直倒下去,閉上眼,他想將今日的事情忘掉,如果睡一覺就可以忘記,那該是多幸福啊……
初夏的夜是寧靜的,細細聆聽,樹葉間偶爾會有風的聲音,抬頭仰望,空中繁星點點,璀璨奪目。
燁王府。
四處已然安靜下來,最大的一處庭院中也恢複了往常的寧靜。
他靜坐在走廊的一側,身後有高大的樹木伸展著枝葉,深綠茂密的葉子投下的黑影將他包圍,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黑色的樹影中,似是在思考,似是在回憶,似是苦惱,似是釋然。
走廊的另一側是他的房間。此時此刻,她正在裏麵熟睡,隻是睡夢中有淚悄然落下,隱隱的哀傷刻在她的眉間。
今夜對她來說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透過半開的窗,他遠遠地能望見**的她略顯蒼白的臉,緊閉的雙眸,甚至能感受到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心中有麻木的痛,就是說了千萬個“對不起”也消除不了他心中的悔恨。當她終於在自己的懷裏放聲大哭的時候,他明白了她在自己心中原來已經深深紮下了根,他明白了她對自己來說究竟是怎樣一個存在。若非如此,他怎麽會將那條早已發舊的粉色絲帶隨身帶在身上?若非如此,他怎麽會不顧自己性命安危毅然救下她?若非如此,他怎麽會在軍中的兩百多個日日夜夜中,莫名地就會想起她?若非如此,在聽到她忘記自己的那一刻,心中的喜悅會變成異常失落?若非如此,他怎麽會在聽到她即將成為別人的妻子時會害怕聽到她的解釋而選擇轉身離去?若非如此……
——“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為什麽說話不算數?你說過你答應我的事就一定會做到的,為什麽……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裏?哪裏有你這麽不講信用的小氣王爺!那次……在知味軒也是……突然就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裏跑了出去……你不知道我膽子小嗎?我總是相信你所說的話,可你為什麽……總要把我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就……突然跑開……連個理由也沒有?”
她在他的懷裏放聲哭著,猶如一個幾歲的孩童般肆無忌憚地哭著指責他的過失,他卻隻能心疼地看著她哭花的臉,拍著她的背安慰她一切都過去了。或許他和她都沒有意識到,她不經意間已經記起了以前的事,他隻是任憑她將心中的情緒發泄出來。不管怎樣,他隻希望她能好好的。
哭累了,她再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閉上又紅又腫的眼,不安地睡去,他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替她蓋好絲被,如瀑的青絲鋪滿枕頭,映著她蒼白的臉,令人疼惜。在床邊守著她,今夜,他可以無所顧忌地注視著她,聽著她在夢中囈語。直到她表情漸漸安詳,眉頭不再緊鎖,他才悄悄退出房間,一個人靜靜地守在外麵,望著夜空發呆。
突然嘴角劃過一絲笑,他的眼神在黑暗中變得溫柔。原來……她一直是相信著自己的啊……她在害怕的時候也是會想到自己……原來,有自己陪在她的身邊,也能讓她覺得安心……
風劃過庭院,樹葉窸窣,花草搖曳。走廊裏的他衣角輕揚,表情從容淡定。
天邊泛起魚肚白,樹葉間有鳥兒歡快的鳴叫聲,他輕輕皺眉,睜開眼,眼中有揮之不去的疲倦之意,拋開混亂的思緒,他抬頭望向房間內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床,她弱弱的身影依舊在熟睡,不知在她的夢裏,會不會有可以令她開心的事情。
站起身來,輕輕推開那扇房門,走到床前看到她平靜而紅潤的麵容,他鬆了口氣,替她蓋好絲被,輕輕撫上她涼涼的發絲,他的眼中滿是溫柔之意。
“好好睡吧,今日我便會去處理昨晚發生的一切。等你醒了,就不用再煩心於這些事情了……”他知她聽不到,憐惜的笑笑,轉身離去。
房門合上,還了一室安靜於她,她長長的睫毛顫了一顫,倏的睜開雙眸,眼底清亮如平靜的湖水。
她其實早就醒了,一眼穿過那扇半開的窗,她看到了他倚在走廊柱子上的疲憊的身影,那時他正閉目養神,並沒有注意到房內的她已然醒來。昨夜的一幕幕劃過腦海,下意識地掀開身上的絲被,發現她身上所穿的已經不是原本被撕破的淡藍衣裙,再仔細回憶,好像是他將自己帶回王府後吩咐侍婢送來幹淨的衣服為自己換下的。抬眼看到窗外的他眉頭一皺,慌忙閉上眼,竟連絲被滑落也顧不得拉起來將自己的身體蓋好,門開了,她知道他走了進來,他在床前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突然明白為什麽他在窗外守了一夜,原來是不放心自己。
他輕聲離開了,房間裏又靜下來,她睜開眼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陳設簡單卻不失高雅。其實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到這裏了,第一次是在去年的秋季,那個痛苦的夜晚,他冒險深夜進宮將她接到這裏,不顧一切地將自己從鬼門關救回來。她還記得那時在半夢半醒間聽他對自己說:“我在江府救過你,你的命便是我的,我怎麽會如此輕意讓別人要了你的命呢?”隻是這之前的好長一段記憶在她一覺醒來後便沒了蹤影。然,昨晚自己被他抱回燁王府時,那段記憶竟回來了,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都記起來了。帶她去見太子,帶她去知味軒,為她運功解毒……
——“……本王現在就清清楚楚地告訴你,小楹是我——軒轅華庭的人!”
他是這樣說的嗎?
臉上又是一陣發燙,她不敢再想下去,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個不可思議的夢!
在**翻來覆去卻再也睡不著,眼看著窗外的天已然大亮,昨天晚上也沒有進多少東西,肚子早已咕咕直叫了。
“沈姑娘,您要起身了嗎?”一個侍婢叩門道,“要奴婢進去服侍您更衣嗎?”
**的她一愣,心想可能是自己在**的動靜大了點,再睡下去也實在是不妥,便自覺地坐起來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三個眉目清秀的侍婢各自端著臉盆、衣物、食盒走了進來。她們熟門熟路的放好手中的東西後,其中一個穿米黃色衣裙的侍婢對**的沈夢楹恭敬施一禮道:“沈姑娘,奴婢們是主子特地吩咐在意明苑伺候您的。奴婢名叫意梅,藍衣的是意蘭,綠衣的是意竹。”
意蘭、意竹各施一禮道:“沈姑娘,我們姐妹會照顧您在王府的飲食起居。”
“梅蘭竹菊……”沈夢楹心生好奇道,“也就是說,應該還有一個叫‘意菊’的侍婢對嗎?”
三個侍女相視一笑,意梅開口回答道:“沈姑娘所言不錯,意菊是奴婢四個裏麵最小的妹妹,卻是最早嫁人的一個,如今她已不在王府做事了。”
“原來是這樣。”她淡淡一笑,沒有再問什麽。
輕輕揉了揉發疼的雙眼,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昨晚哭成了什麽樣子,現在眼睛定是腫腫的,說不定還有黑黑的眼圈,肯定難看死了。
“沈姑娘,這是主子一早吩咐奴婢們去買來的衣裙,王府裏沒有女眷,所以找不出適合您穿的衣物,這些衣裙的用料和樣式都是京城裏最好的,希望姑娘您能喜歡。”意竹拿起桌上的淡藍色衣裙送到沈夢楹的手裏,眼中帶有絲絲審視的味道。
淡藍色的衣裙,握在手裏有涼涼的感覺,手感絲滑,拿在手上極其輕柔,果然是上乘的布料。沈夢楹淡淡一笑,這件衣服雖是他吩咐下人去買的,卻讓她感覺到了他細致的用心。不過……
“有其它的嗎?普通一點的都沒有關係。”沈夢楹善意地笑了笑,“這件衣服太好了,我真舍不得穿。”他已經對自己很好了,她又怎麽可以再接受這樣貴重的東西呢!
意竹一聽茫然地看向意梅,意梅笑著對她點點頭,走上前接過沈夢楹手中的衣裙,一邊替她更衣一邊說:“主子吩咐過了,隻要沈姑娘喜歡就可以了。”
“是呀。”一旁的意蘭微笑附和著,“沈姑娘,奴婢三人在王府做事已有些年頭,從未見過主子準許任何人住進意明苑,更沒有對任何一名女子像對您這般上心過,您在主子心中定是有很重要的位置,否則他也不會一大早便吩咐奴婢們好生伺候您,甚至……”
“甚至吩咐仆人們早早去知味軒買來可口的點心。”將桌上的食盒打開,意竹的眼中有明媚的笑,如此,難道還不能說明她在軒轅華庭心中是何其重要嗎?
看著食盒中的點心,沈夢楹微微有些失神。知味軒並不賣早點,每日開店的時間都比較晚,前去買點心的仆人難道是硬將知味軒的大門敲開的不成?
往日若是他如此對待自己,她便會奇怪地問他為何總是對自己好,而他總是笑而不語。然而,從他說出那句話開始,他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很好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