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一百你老娘
定水縣有個楚家，乃是當地豪紳。
家主楚龜年，膝下四子，排峰字輩，分名山、川、巒、嶽。
三子楚峰巒考中了舉人，從一地縣令坐到了如今潞州州府通判的位子。
官大一級壓死人，家裏有這麽個大官，楚家在定水縣簡直可以橫行霸道，作威作福。
就是定水縣的縣官見了楚家人，也得恭恭敬敬。
祥瑞賭坊，就是楚家老四楚峰嶽的產業，手底下人都喊他一聲“小嶽爺”。
楚峰嶽平生最愛的就是錢。
李政推開門進去的時候，他還在埋頭清點銀子，身後左右各有兩個彪形大漢，旁邊還站著昨天去了王家的賈管事。
那管事聽見門響，抬頭一望是李政，瞬間嚇得一個哆嗦。
他吞了口唾沫，彎腰附在楚峰嶽耳邊低語了幾句。
楚峰嶽聽了，隻是算盤聽了一下，頭也不抬地問：“來人可是那個什麽台公子？”
“正是。”
“嗬嗬，我正想著過午帶人去找你呢，想不到你送上門來了，膽子倒是不小。”
楚峰嶽說話的同時，還劈裏啪啦地算著賬，一點都不耽誤：“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我的人去收賬，你幫著欠債的人不說，還打傷了我的手下，這事兒怎麽說？”
李政淡淡一笑，說道：“我今日來，就是為了解決此事。”
“昨日王德順給了你地契和二兩銀子，你算一下，還欠多少，手下人的傷藥費需要賠多少，給個數字。”
“本公子替他償還了，債務兩清，日後你也不要再叫人去找他們的麻煩。”
楚峰嶽這才停下了手裏的夥計，抬起頭來，饒有興致地看了李政一眼：“公子考慮得還挺周到，是個講道理的人！”
“我平生最喜歡的，就是有錢又講道理的人！”
他站起身，踢了一下賈管事的屁股：“你特娘愣著幹什麽？”
“客人上門，不知道請客人坐下？不知道泡壺好茶？”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賈管事連忙搬了個椅子給李政，然後出門去吩咐人泡茶去了。
李政也不客氣，坐下來將麵前的“小嶽爺”打量了一番。
這個大掌櫃，各自不高，身材瘦削。
尖嘴猴腮的一張臉，一線天的眼睛笑起來就看不見了，嘴角一勾，活脫脫一條奸詐的狐狸。
他從桌上翻出來一本賬，掀開，拿出裏頭的地契，擺在桌麵上，拿起算盤說道：“來，我給台公子算算。”
“咳！”
他清了清嗓子：“這王光耀，總共借了我十兩銀子，連本帶利總共二十兩。”
“我手底下人被你家小公子傷了四個，骨頭都斷了！”
“這麽重的傷，那湯藥費得往富餘了算，一個人十兩，總共四十兩！”
“加上方才的二十兩，就是六十兩了。”
“他們在我這裏幹活，一個月我給他們一兩，四個人就是四兩銀子。”
“這傷筋動骨一百天，那就是三個多月！”
“那就是一十六兩，這錢他們掙不著，公子也得給吧？十六兩，加上剛才的六十兩，就是七十六兩了。”
“台公子，這麽算沒毛病吧？”
楚峰嶽手上算盤劈裏啪啦，算到這裏，停下來問了一句。
“這怎麽能沒毛病呢？”
“不是連本帶利二十兩麽？怎麽就變成七十六兩了？”
玄桃喃喃地說。
王光耀更是聽得冷汗直流，讓人家替還二十兩的債，他已經覺得很過分了。
如今這欠債直接翻了三倍不止，這……台公子還能願意還嗎？
也就是李政，反應還算平淡——他來自後世，對誤工費，傷藥費這種概念是可以接受的。
雖然楚峰嶽這頭奸詐的狐狸沾了些便宜，不管四五都隻入不舍，李政倒也勉強可以忍耐。
他輕輕點頭：“還算公道，那這樣，就是七十六兩，減去昨日收的二兩和那張地契抵扣的部分，大掌櫃算算多少銀子，我給了便是。”
誰知楚峰嶽咧嘴一笑：“急什麽？這還沒算完呢。”
李政納悶了，這還沒算完？
算盤聲又起，楚峰嶽振振有詞：“你看，如今我手下少了四個人幹活，原本他們的活，就得找另外四個人來頂。”
“那原本那四個人，就得幹兩個人的活，兩個人的活，怎麽能隻給一個人的工錢？”
“所以還得再加十六兩，那就是九十二兩銀子了。”
“再者，我這裏活兒就算能攤派開，有些就是要用人的事兒，還得找人來頂，我再找四個人，這些人的工錢又是十六兩。”
“加上剛才的九十二兩……就是一百零八兩。”
“等我那四個手下好了，那這臨時找來的四個人，我就不能用了，可我不用了，他們就沒錢過生活，我總得給他們個交代。”
“一個人給他們一兩銀子的安置錢，還得加四兩。”
“那就是一百一十二兩銀子了。”
“這一百一十二兩，去掉昨日裏收回來的二兩銀子，就是一百一十兩。”
“四畝地，按照一畝一兩銀子——我這可是往高了算的——那就得用一百一十兩減去四兩……”
楚峰嶽的算盤終於停下了。
他微笑著看向李政：“台公子，我已經派人去丈量土地了，隻要他王家的田地確實是四畝，那你應該再給一百零六兩銀子。”
“等等等等——”
李政身後，玄桃舉著是跟手指頭，眉間緊緊皺成了川字：“哪兒就一百零六兩了？你這賬到底怎麽算的？”
王光耀也早已經跌坐在地，雙眼無神地看著眼前的虛空。
十兩的話，也就算了。
一百兩！
普通百姓一輩子也掙不來的錢！
他可不認為李政會願意出這麽多錢幫他還賬！
“嗬嗬，楚大掌櫃這賬算的可真是精彩！”
李政起身，笑著鼓起掌來。
楚峰嶽咧嘴一笑：“哈哈哈哈，台公子過獎了！”
“我楚峰嶽就是好交朋友！”
“台公子看著也是個痛快人，這樣，我就大發慈悲，給你抹個零頭！”
“你就……給一百兩吧，如何？”
“砰！”
一聲重響。
“我一百你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