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4:52台州

十字街鍾樓九層高,是台州當時最高的大樓,有點模仿上海外灘海關鍾樓的西洋造型。除了收音機裏的整點報時,鍾樓頂上的四麵西式大鍾成了人們生活計時最重要的參照。

李猛和趙大勇趕到殺手射擊現場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樓下供銷社的值班職工睡眼朦朧,嗬欠連天,對潛入特務一事如墮五裏霧中。警察都跑上鍾樓了,才豁然清醒。

現場勘察很容易就還原出特務的行蹤:殺手利用開鎖技術,直接從門口進來,然後徑直上了九層樓頂,在平台處對公安處的拘留室窗口進行伏擊。開完兩槍後,又從原路退出。這是一個極其沉靜、老練的對手,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會驚動任何人。

李猛和趙大勇在平台上勘察,發現殺手第一槍未打準的原因,是平台上風太大。風力是影響狙擊精度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那麽遠的距離,第一槍竟能擊中楊秀英身前的茶杯,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連彈殼都被撿回去了。

“夜貓”趙大勇還是在平台角落裏發現了奇怪的東西,“看,這是什麽?”

幾片小石子,指甲般大小,排成一個小三角,中間又放了一粒圓形的,像一隻眼睛。

趙大勇隻是好奇,但李猛的心卻像平湖裏乍起了秋風,波動了,疑惑了。

是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回來的。

李猛感到窒息,慢慢蹲下去,撫觸小石子,卻像碰到燒紅的熱石似的縮回了手。

“怎麽了?”趙大勇看了看李猛,李猛的表現讓他感到奇怪。

“沒什麽。”李猛從強烈的情緒中回複過來,回答。

陳思被解救的那一刻,剛好是那兩個假警察把藍熒熒的毒針針尖對準他頸部的時刻。他的秘密被發現了,假警察已經等不及“上麵”的命令,不得不決定,馬上消滅他。

謝天謝地,他們的毒針還沒紮下來,門就被踢開了。五六個警察舉著槍衝進來。

“不許動,舉起手來。”

乖乖地舉起了手,反抗沒有任何意義。

手腳終於輕鬆了,陳思熱淚盈眶,像見到了救命恩人,抱著其中一名警察又哭又笑。

“你就是陳思吧?”

“是的,是的。”

“請跟我們到公安處做筆錄。”

“應該,應該。”

陳思和兩名假警察都被帶回了公安處。路上,陳思問起公安處怎麽收到他那微弱的求救信號,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知道,誰也不肯告訴他。其實是歪打正著,許則安不是派了無線電偵測小組布置在唐小六特務電台周邊嗎?既然是偵測,那肯定全方位的,豎起耳朵尖聽。結果就聽到了陳思發出的信號。於是,定位,追蹤,解救,一氣嗬成了。

陳思的筆錄跟103小組的推測幾乎一樣,隻是通過收音機收到電波,還是覺得有些偶然,但這個世界就是由很多個偶然組成的。偶然中的必然,偶然中發現必然,這是客觀規律。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和保護證人,陳思被關照安排在了一間留置房間裏。範哲親自去看了他,當他故意把特務電台的型號透露給陳思時,哪知道這個無線電專家直搖頭,他願以人頭擔保,一口咬定收到的電波絕不是MF-6型快速電報機發出來的。

如此肯定,讓範哲心裏也打了鼓。

難道還有另一個電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