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4:19台州

梁萍是為田順自殺的,用褲帶扣在拘留室的鐵窗上自縊了,發現時,已斷了氣。杜麗很同情她,這個女人沒有罪,田順的罪不能強加在她身上。但她也知道,梁萍如果不死,從此以後也會飽受非議和責難,甚至會被列入重點管製對象。特務老婆的帽子,臭不可聞。雙重的打擊,讓這個可憐的女人選擇了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

楊秀英似乎也嗅出了什麽,死活不願意再交代了,隻好將其暫押在另一個拘留室裏。

看守的失責讓許則安大為惱火,為了避免這類事情再次發生,把楊秀英的看守從兩人提高到了四人,並沒收了一切特嫌可能用來自殺的物品。

杜麗去看了楊秀英,剛才訊問時,她明顯感覺到楊秀英對田順的關切之情,這是女人的敏感。她想,不管楊秀英是不是女特務,女人終歸是女人,情感性的動物。也許能以田順為引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打開楊秀英緊閉的心。

苦口婆心,說了半個小時,該說的話都說了,可楊秀英就是不鬆口。

杜麗有些失望,楊秀英不鬆口,隻有三個理由。一,她是個特務死黨,堅決頑抗到底;二,她真的不是特務,說不出什麽;三,有某種威脅讓她不敢說,不肯說。

第一、第二個理由,杜麗覺得都不太像,那麽,是什麽讓她害怕,不敢開口呢?杜麗看著麵無表情的楊秀英,有點捉摸不透這個女人的心思。

“如果你想到什麽,可以直接叫我,我會幫你的。”杜麗誠懇地說,楊秀英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但終於沒說出來。

就當杜麗想開門離開時,聽見“啪”的一聲響,楊秀英身邊的杯子應聲粉碎,楊秀英尖叫起來。有刺客!杜麗撲了過去,把楊秀英推到牆的死角,又一聲“啪”,子彈擊中楊秀英剛才的位置,在牆上濺起一團白色粉末。

還是狙擊,從小鐵窗射進來的子彈。

杜麗壓住楊秀英,取出手槍,但不敢伸頭去看,因為她知道,對方可能已經再次瞄準了她們。

第一次是幸運,第二次的機敏,第三次露頭,就是愚蠢了。

公安處遭槍擊是嚴重的政治事件,公安處馬上進入一級戒備,熟悉狙擊的李猛在殺手開第一槍的時候,就初步判明了方向,開第二槍時,他確定了對方的位置,是離公安處600米外的十字街鍾樓頂層。抓住殺手,刻不容緩。李猛和趙大勇急速趕往供銷大樓截擊。

拘留室裏,楊秀英驚魂未定,嚇得發抖。看來,她並沒有視死如歸。杜麗在確定安全後,把她轉移到了另一個比較隱蔽的房間。

“救救我,他們想殺我滅口。”楊秀英臉色蒼白,拉住杜麗。

“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杜麗說。

“他們一直想殺我們,這是一場陰謀。”

他們?他們是誰?杜麗聽不太明白楊秀英的話。

“別緊張,在這裏你很安全,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爭取立功。”

楊秀英低頭深思了一會兒,說:“我是被田順發展進特務組織的,但我真的愛他,從學生時代就愛他。為了他,我可以做一切事情。”

愛是沒錯的,就怕愛錯了人。杜麗想。

“在這個特務組織裏,你負責什麽工作?”

“聯絡員,也就是遞遞情報什麽的,負責跟一個代號叫米蘭的單線聯係。”

“米蘭?”杜麗暗喜,隱語中的“米蘭”終於有眉目了,“米蘭的真實身份是誰?”

“我不認識她,從沒見過麵,每次我都是按田順的吩咐,把情報送到指定的地點,米蘭就來秘密取走了。”

杜麗略感失望,也許田順知道米蘭,可惜田順已死,米蘭的身份又是個謎了。

“那你知道蜥蜴嗎?”

“蜥蜴?”楊秀英一臉茫然。

這有點出乎杜麗的意料,楊秀英根本不知道蜥蜴,當然也不是蜥蜴組織的人。她隻是一個外圍的小特務,被人利用,一把工具而已。楊秀英不禁為這個癡情的女人感到悲哀。

“你剛才說的他們,是誰?”杜麗問。

楊秀英的臉上顯出懼怕的表情:“我們這個組織代號晨光,田順前幾天跟我說,晨光被懷疑出了內鬼,上麵將會執行清除行動,我們自身難保。我想,陳甌就是被他們清除的。我不敢交代問題,就是怕也被清除,但想不到……想不到他們還是下了黑手。”

杜麗似乎明白了,為什麽蜥蜴那麽殘忍地殺死“自己人”。除了滅口,原來是為了保證實施暗殺M首長計劃,先得把出了問題的“毒瘤”給剔除掉,割肉療傷,魄力也真夠大的。

蜥蜴其實並不輕鬆,有了“內鬼”,這個特務“子組織”就變得極不可靠,很可能被一網打盡,影響整個潛伏特務網的安全。蜥蜴急於甩掉“病變”的尾巴,跟103一樣,他同樣麵臨著複雜的問題。

杜麗暗暗為“山鬼”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