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3:23台州

王星火下了車,朝公安大樓裏走去的時候,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他。他回頭,看到的卻是無人的街道,黑乎乎,空****,連鬼影子都沒有。

聚齊了,103小組開了個內部分析會。

杜麗發現唐小六特務電台,是個關鍵性的突破,令全體組員精神大振。蜥蜴終於露了尾巴,這次沒斷,活生生的長在屁股上呢。

總結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案情:

一、潛伏特務陳甌從蒲草山監獄出逃後,在烏盆巷被滅口,凶手披黑色雨衣,尚未確定身份。

二、潛伏在公安部門的特務田順被我方設計引出,畏罪自殺。

三、幫助陳甌出逃的周國源殺死管委會主任馬一鳴,挾持人質時被不明狙擊手射殺。

四、交給肖姓男孩“水果籃炸彈”的神秘中年婦女,還沒有線索。

五、無線電專家陳思投匿名信舉報破壞靈潭水庫的“魂字方案”,緊急事件指揮小組已在積極應對中,但陳思被兩名假警察騙走,下落不明。

六、水手胡晨光的妻子楊秀英有重大嫌疑,其與田順的關係有待深挖。

七、東海理發店潛伏特務唐小六及其秘密電台已被我鎖定,目前正在嚴密監控中。

八、地下密室發現的電文隱語,米蘭是誰?是男是女?是什麽角色?外婆家在哪兒?隱語的真意是什麽?

其實在範哲內心裏,還有一個重要的疑問,但他沒說出來——那就是周國源的威嚇。十四年前的隱痛,不堪回首。他相信周國源幕後肯定有人指使。到底是誰授意?為什麽如此了解他?為什麽要揭他的傷疤?

這四個小時,發生了很多的事。開局就像線團一樣,繞在了一起。盡管有了初步的突破,但範哲知道,他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對於老謀深算又狂妄自大的蜥蜴來說,隻是冰山一角。繭該怎麽剝?絲該怎麽抽?時間緊迫,不能坐等,必須主動主擊。

“通知各派出所和街道治安點,對外來人員與臨時居住人員實行嚴格審核控製,發現來曆不明的特嫌人員,可當場拘留,並將人員名單即時上報給台州公安處許處長。在此過程中注意盡量做到不擾民。運用一切可以運用的隱蔽力量與社會力量,成為我們的千手千眼,給特務以強大的心理壓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他們躲不了,藏不住。”會後,作了新的布置。

範哲決定,秘密逮捕楊秀英,從她口中打開另一個通往蜥蜴組織中心的入口。另外,跟蹤唐小六,找出下家。道理很簡單,唐小六的角色是通訊員,既然收到了命令,肯定急於把這個命令交給執行人,我們隻要等著,看著,跟著,以逸待勞,就可以了。

楊秀英很快就被帶過來了,早被偵察人員的眼睛盯得死死的,想跑也跑不掉。

“我一個普通勞動婦女,地富反壞右都沾不上邊,一顆紅心向著黨。同誌,你們一定搞錯了吧?……”楊秀英進了問訊室,仍然巧舌如簧。

“楊秀英,別裝了,黨和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情況,還是老老實實交代吧。”負責主訊的王星火打斷了她的辯解。

“我說警察同誌,我真不知道你們的意思,你讓我交代什麽?”

“那我提醒你一下,4月28日晚上,你和誰在一起?”

“和誰?”楊秀英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皺了皺眉頭,“警察同誌,你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隔了那麽久的日子,誰能記得住哪?”

“楊秀英,給我老實點。”王星火嚴厲地斥責,“胡晨光已經交代了你和田順的事,你還在這裏裝傻。說,你和田順是什麽關係?”

楊秀英呆了呆,她想不到胡晨光已經被捕了,更想不到他會供出自己和田順的事。但隨即恢複了平靜。

“我和他是同學關係。”楊秀英說,“警察同誌,我要見你們田科長。”

她並不知道田順跳窗自殺的事,更以為王星火隻是一個普通刑警,所以並不把他放在眼裏。

“可惜你見不著他,他也不可能見你。”王星火說,從桌上拿起一張證件在楊秀英麵前晃了晃,“你認識這東西嗎?田順有,你也有。”

楊秀英看清楚了,大腦裏轟的一陣鳴,這是國民黨的秘密委任書,她明白田順已經暴露了,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他還好嗎?”楊秀英的聲音有些發顫,這表情的細微變化,逃不過王星火和杜麗的眼睛。

“他還沒死呢,他已經交代了。隻要你能夠說清楚問題,對你,對他,都有好處。”在一邊陪訊的杜麗虛晃了一槍。

楊秀英似乎鬆了一口氣,似乎又像泄氣了,耷拉下腦袋:“我坦白,我和田順是有過一段婚外情,現在很後悔。但我發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特務,如果我知道,會主動和他劃清界限,向人民政府檢舉揭發的。”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王星火一拍桌子:

“楊秀英,狡辯和僥幸心理是兩股擰在一起的麻繩,你不要自己把頭往裏麵鑽。交代你參加台灣特務的罪行,戴罪立功,政府會對你有所考慮的,要是等到別人先交代了,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王星火唱紅臉,杜麗唱白臉。楊秀英終於有點支持不住了,就在楊秀英快要交代時,有個女警在門口的小窗上張望,示意杜麗出來。

杜麗放下筆,走到門外。

“什麽事?”

“梁萍死了,在拘留室裏上吊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