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2:22台州

王星火從垃圾桶裏找到了陳思扔的紙片,紙被撕成碎條了,拚接起來,是原始的草稿,上麵畫滿了密碼和明碼。這符合王星火的第一推測——陳思不是特務,要不也不會在紙上反反複複猜測每個電碼的意思了。而且他獲知的電碼與信中的一模一樣,是零碎的,不完整的,這點沒疑問。

搜了陳思的行李,都是些生活用品,更沒什麽可疑。最可疑的倒是房間裏開著的收音機,似乎因為陳甌走得太急,或者有心事,忘了關了。人一有事,就容易忘東西。

王星火的心思動了動,走到寫字台前,俯身仔細聽了一會兒。是熱門廣播劇《霓虹燈下的哨兵》,但除了背景裏有微弱的幹擾聲,一切很正常。

王星火有些擔心,陳思被兩個假民警帶到哪兒去了?他會被滅口嗎?特務們是怎麽找到他的?為什麽敵人就像在他們背後安了眼睛一樣,竟先到一步帶走陳思?難道台州公安處還藏有內奸?這太棘手了。張立已派人去搜救陳思,可台州警力十分有限,又經過這麽大半夜的折騰,即使動員了街道居民幹部幫忙,仍顯得心有餘,力不足。

剛下樓,門口跑進來特偵科長張立。

“有動靜了。”張立快步走到王星火的身邊低語。

是楊秀英家有動靜了,但奇怪的是,有動靜的不是楊秀英,而是胡晨光。

監視人員發現,這個老實的男人偷偷從後門溜出去了,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於是一直跟蹤著,跟到了永寧江碼頭,胡晨光上了一艘小火輪,朝入海口駛。一出海,天地就大了,必須當機立斷,實行抓捕。很快,小火輪被我邊防戰士截獲,連人帶船都被扣起來了,共三個人,就扣在第二邊防檢查站。

“好,去看看。”王星火大步向警車走去。

審訊工作開展得很順利,胡晨光一看到目光如炬的王星火,就嚇得兩腿發顫,不用發問,一五一十,全坦白了。

結果令王星火大失所望。一夥走私犯而已。胡晨光借助自己遠洋船員的便利,替香港的一個黑幫轉運名表,有時候也帶回些國內緊缺的生活物品倒賣。今晚,他們約定乘小火輪到一條停靠在海門碼頭的輪船上談新訂單,沒料到,神兵天降,被捕得有些莫名其妙。

人、事、物、時間、同夥都對得上號,可以定性為一起普通的倒把走私案,交給邊防站處理就完事了。

但除了這個,此人還有什麽可以深挖的?既然蛇已經抓到籠裏,就談不上打草驚蛇了。

“你老婆楊秀英,你對她了解多少?”王星火單刀直入,問,他關心的是與蜥蜴有關的東西。

“她以前對我挺好的,但這幾年變了……她,她背著我偷男人。”心理防線破了,有什麽說什麽,再不用遮遮掩掩。

“哪個男人?”

“我不敢說。”

“說。”

“是……是你們的田科長。”

“有什麽證據?”

“我親眼見的,那還是上半年,對,是4月28日,我從上海回來,到家已經是半夜一點了。進了門,發現有個陌生的男人跟我媳婦在臥室裏。我當時就呆住了,他看見我,掏出手槍頂著我腦袋,說,如果我敢說出半個字,就崩了我,嚇得我半年不敢回家。後來才知道,這男人是公安處的田科長,我……我就更不敢說了。”胡晨光耷拉著腦袋。

“發現的時候,他們在**?”

“這,這倒沒有。”胡晨光嚅囁了一聲,“一個成家男人,半夜裏偷偷跑到別家女人的臥室裏,不是那回事還能是什麽?”

再問,就問不出什麽來了,胡晨光也就知道這麽多。對她老婆楊秀英,他也說不來一二三,隻是說自己管不住她,就隨她去吧。

胡晨光的交代提供了可供推理的重要依據。田順半夜跑到楊秀英處,倒不一定就是偷腥,主要是來談“工作”的。“工作”第一嘛,所以半夜一點鍾了,也不上床,精神好得很,都廢寢忘食了。

這個“工作”,也許就跟蜥蜴有關,就跟刺刀有關。

如此看來,楊秀英肯定和田順是一根線上串著的蚱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