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10月17日 21:05台州

楊秀英和她男人又吵架了。一天吵兩回架,好像是故意吵給別人聽的。但幾個好事的鄰居隔著牆壁支起耳朵聽了老半天,也聽不明白其中的二三四來。

罵戰似乎從楊秀英是否背著胡晨光偷男人開始的。在那個年代,這種事最說不出口,男人戴了綠帽,被人恥笑倒也罷了,女人就更成了一隻破鞋爛襪,臭不可聞。非但如此,男女關係是個禁忌,是很嚴重的生活作風問題,是犯罪,弄不好要被組織上處理的。楊秀英和胡晨光當然知道這個理,“家醜不可外揚”,兩敗俱傷,誰也落不得好處。因而,吵著吵著,就轉到其他罵題上來了,家長裏短,雜七雜八,聽得人糊塗。

楊秀英三十三歲,頗有姿色,嘴又甜,平時跟鄰裏的關係處得很好,所以鄰居們倒有幾分同情楊秀英。那男人一年十二個月,有十一個月在外邊過,換哪家的女人都受不了。這不是守活寡嗎?

吵架總有個收尾的時候,吵到最後,楊秀英“啪”的一聲,甩上家門,離家出走了。

不知去了哪裏。害得稍後趕到的張立,急得跺腳,趕緊通知各布控點和巡邏隊,務必要把這個女人給找回來。

趙大勇受了點輕傷,在落水的那一刻,他把炸彈拋了,自己潛入水中,炸彈在河裏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威力,肩上的皮肉之傷,去附近的醫院包紮了一下,也就沒事了。

103小組秘密到台州後,首次聚到了一起,五男一女。

副組長王星火和“老貓”趙大勇就不用介紹了。組長範哲,三十九歲,就是假扮漁業局專家的那個中年人。關於他的經曆,連組員也說不清楚,據說十七歲那年,他已是延安中央警衛團的一員了,緊跟著黨中央毛主席,從延安一路走到了西柏坡,又從西柏坡進了北京城。親身參與過幾次差點驚天動地的大事件,立過大功。但那些保密的事,就是跟103小組後來的成員,他也絕口不提。“守一輩子的秘密”,這是他對103小組的第一個要求。

袁智強是剛剛上個月從8341部隊2團調入103小組的,因為長著一顆大腦袋,所以103的人都喜歡叫他“大頭”,別看他平時笑容可掬的憨厚模樣,軍事技術卻相當過硬,功夫了得,在全軍大比武中拿過二等獎。

李猛是個偵察技術高手,朝鮮戰場回來的英雄,也是103小組的元老。除了偵察,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的槍法,在金城戰役中,他一個人光用水連珠步槍改裝的狙擊槍就斃傷了43名美國大兵。他也有個綽號:“老槍”。在漁業局招待所,和範哲組長在一起的就是他。

杜麗,103小組惟一的女性,聰敏幹練,擁有過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射擊、格鬥樣樣不輸須眉,且擅於密碼分析。有了她,103就有了生氣。有些事情,大老爺們不好做的時候,她總能獨擋一麵,完成得有聲有色。

用範哲的話說,103小組是先遣隊,是一把掃帚,但掃地的任務艱巨而偉大,要在首長到來之前,把溝填平,把石塊搬掉,掃除前麵道路上的一切垃圾。

雖然設計清除了台州公安係統裏的“內奸”,但103組員的心裏卻一點也沒輕鬆起來,反而愈加沉重。詳細分析了蜥蜴組織,他們發現這個特務組織不一般,陳甌和田順的死說明了蜥蜴的權威和恐怖。而且,他們敢直接襲擊103,老鼠要吃貓,先下手為強,十分猖狂大膽。這是個有外圍,有核心,網絡巨大,組織精密,分工明確的複雜特務體係,非單純的破壞性特務小組可比。這大大超出了警衛局原先的估計。

範哲向上麵匯報了情況,局長告訴他,M首長將乘明晨的火車南下,根據敵情,中央警衛局會加強沿途的警衛工作,但對付蜥蜴的重任主要還是落在103的肩上。

兩條線索都斷了,“山鬼”那邊也沒了消息,而敵人則躲藏在茫茫人海裏,無跡可尋。不,怎麽會無跡可尋?範哲堅信,隻要敵人一動,就像蜥蜴爬過沙漠,總會留下足跡,或多或少,或深或淺。現在至少還有三條比較明顯的足跡,一是楊秀英;二是讓男孩送炸彈的那個神秘女人;三是蒲草山監獄養著的那條“魚”。

楊秀英是不是那個神秘女人?從作案時間和作案心理上,都不太可能,如果楊秀英是殺死陳甌的凶手,她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從烏盆巷跑到漁業局招待所,又從容不迫地安排炸彈。據送水果的男孩描述,這個陌生女人四十多歲,理齊耳短發,微胖,左嘴角還有一顆綠豆大小的痣,楊秀英在形象上也不符。

不能再等了,兵分三路,三管其下,一定要順藤摸瓜,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