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

房間裏再沒有其它聲音，就更加凸顯了那腳步聲的詭異。她眸光一閃，定定看著那腳步聲發出的方向，正是之前那珠簾的後麵。

腳步聲緩緩走近，雖走得慢，卻不拖遝，很快，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影子被燭光映得老長。男子眉目如畫，眼神深邃，一襲白衣襯托著修長的身影。

“……”雁晚杏臉色一白，輕聲問了一句：“……大人？”

步筠依舊不急不緩的走著，而後緩緩停留在離雁晚杏三步遠的距離，腳步有力，卻不發出任何聲音。他從不與人走得太近，這是他的習慣，更何況雁晚杏是個女人，他從來不喜與女人接觸。

他目光低沉的看著雁晚杏的身子，潔白如玉，細膩如雪。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就像現在欣賞一件上好的瓷器，眼中沒有任何的欲望，就像一潭深淵，望不到盡頭。最終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

她之前那道劍傷已經全部愈合，看來他大費周章做這麽多事，沒有白費力氣。

他唇角微微上揚，居高臨下的看著雁晚杏，眼中露出讚揚的神色。出口的聲音卻依舊那麽冷淡：“我真沒想到，你還活著。”

雁晚杏身上不著一物，就這麽**裸的在他的眼皮底下躺著。雖說知道他沒有其他的心思，但這種羞恥感是無法躲避的。她想盡量擋住自己的隱私部位，無奈四肢被禁錮。隻得勉強別過臉，不看他的眼睛，強裝冷靜的說道：“多謝大人，饒過雁晚杏一命。”

雁晚杏淡淡回了一句，這倒有些出乎步筠的意料，微微抬眉，看著雁晚杏，問道：“你一點不好奇自己經曆了什麽？”

這女人，眼睜睜看著那蟲子爬進自己身體，竟然絲毫不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現在的反應，太過異常，就像剛才發生的事不是在她身上，這倒讓步筠有些興趣，眼神中滿是戲謔。眼眸幽深似海，襯托著跳動的火光，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半晌，阿秋才垂著眸子，幽幽回答：“大人若是想說，便直說，若是大人不想說，嚴婉問了，又有何意義？”

和剛才的警覺相比，現在雁晚杏的神色甚是乖巧溫順。步筠盯著她，神色不變，眼眸和之前一樣清澈，不含一絲其他情緒。不再多說其他，隻淡淡解釋：“這蠱蟲既進了你體內，你現在就不能出去，你需一直這樣**著，直至天亮。”

雁晚杏絲毫沒想到，他竟會真的說給自己聽，但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那蟲子。

蠱蟲嗎？

苗人煉製蠱蟲，將之稱為鬼蟲，是由毒物加之煉成。剛才進入她身體的那隻金蠍子，竟是蠱蟲。想到這裏，她不禁疑惑，抬眸看向步筠。這蠱蟲有什麽用？為何放入她體內？

雖說雁晚杏沒有開口，但步筠卻是敏銳的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一抹疑惑，而後冷笑一聲。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既然懂得怎麽在權貴麵前生存。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該問，看來，在首輔府呆的這五年裏，她受過的教訓不少。難得引起他的興趣，眼中似是清冷，卻又夾雜著幾分玩味，他繼續問道：“既是蠱蟲，不害怕？”

蠱蟲本不是好物，苗人練蠱，意在殺人，害人。毒蠱形小，避之難避，觸之即死，令人談及色變。雁晚杏並不是什麽神仙，既是躲不過這蠱毒。心中自然害怕，隻是害怕也沒用，她深知，就算自己求饒，也不會得到解藥，畢竟自己隻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下人。

事情既成。那便不再多做考慮。

雁晚杏抬頭，正巧碰上那人清冷的視線。那雙眼真是極其漂亮，帶著與生俱來的驕傲與冷冽。悠悠如寒潭冰泉。深不見底，似乎能將一切看穿。雁晚杏不敢直視。這五年來，雁晚杏早已學會假麵對人，但往往碰上他的視線。便自覺心思早已被看透，無處遁形，在他麵前，一切偽裝都是虛幻。

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發寒，她急忙垂頭看向地麵：“怕。”

這倒是說的心裏話。他輕輕一勾唇角，繼續說道：“你清楚之後會發生什麽嗎？”

雁晚杏臉色不變，淡漠如水。她曾在古書上看過。蠱蟲急難喂養，煉蠱步驟複雜，最後一步，便是將幼蟲放入女子體內，用女子精氣血肉喂養，約莫一年時間，待蠱蟲養成，女子便會暴斃而亡。

簡單來說，她最多還能活一年。她現在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現在就死，第二條，一年後再死。

若說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麽？對雁晚杏而言，或許就是，活的越久越好。她微微點頭。

“人活著本就是為了死去。”他這話說的空洞，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生與死的關係，在他口裏竟成了這般簡單：“你既是在首輔府呆過，必定知道，該死的時候就得死。”

步筠今日說的話有些多，語氣不急不躁，像是在和她聊天，雁晚杏眼神複雜的看著他，平日裏，他幾乎不與她交談，今日卻破例和她說了這麽多，令她很不舒服。她深呼吸一口，步筠說的沒錯，雁晚杏是貪生怕死之人。

就算隻有一年，她也會好好活著，為什麽要放棄？這一年或許會發生轉機，既然前路未知，那為什麽不試著闖一闖？或許自己能活久一點。

既然時候未到，就不該放棄自己。

雁晚杏沒再說話，良久，步筠似乎也失去了耐心。不再說話。首輔府中天字號的女人學習的都是魅惑之術，就為今後入宮，在聖上身邊博得恩寵，能與他得知一些消息。嚴婉本應該了解如何與男人相處，使其開心，現在看來，她應當是最不合格的學生。難得擁有一副好皮囊。

但是，步筠剛轉身邁步離開，卻忽然聽見雁晚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聲音低沉悅耳，夾雜著幾絲柔媚之意，讓人聽著渾身舒坦：“多謝大人願意留雁晚杏一年時間。”